第一章

滴答的水聲在耳邊逐漸清晰，腦中玻璃般碎片的記憶組合又拆開，他是被頭骨的震痛痛醒的，適應了一會身體的麻木，緩緩睜開一隻眼睛便看到了頭頂的吊瓶。

我這是在······醫院？他思索着，有點不敢相信。

仔細辨認了一會這裏的物件，疑惑卻不得不承認這個眼前的事實。

所以，剛剛的水聲是吊瓶，那頭骨的震痛是——

來不及回想，“咔嚓”的開門聲將他的思緒拉回，本想起身查看卻拉扯到了後頸的傷口，有癱在了床上，一陣頭暈使人想嘔吐，可嘴裏的乾澀也實在讓人嘔不出什麼東西了，只好努力看清門口的幾個人影，腳步聲越來越近，他下意識有點緊張，因為他看到了一名護士，身後跟的兩個警察。

“嗯，意識清醒，身體機能正常，心率也沒問題，估計是見了你們有點緊張，心跳快了點。”護士在一邊擺弄着他不認識的儀器，但他知道任何一個，哪怕是零件他都賠不起。

“撞擊的不是很嚴重，但是淋了雨一直在發低燒，這段時間飲食清淡些，也別劇烈運動了，傷到的是頭骨，別到時候腦溢血。”護士拿着病歷表一邊記錄著，一邊向他叮囑注意事項。

“好了，警察同志，我先出去了，你們有什麼話可以問了。”說完便合上病曆本快步走了出去。

一瞬間，房間又開啟了短暫的寧靜。

“周輔，是吧？”為首的男人神色正常，見周輔一直不吭氣便隨手扯了把旁邊閑置的椅子順勢坐下。

“是，”周輔張嘴發出破鑼般的聲音，但喉嚨里的乾裂和疼痛也愈發明顯，他劇烈地咳嗽起來，腦中飄出零碎的畫面，這，好像確實是警察找他的理由。

坐着的警察皺了皺眉頭，不好的身體狀態會讓審訊的質量大打折扣，他站起來走到旁邊倒了杯溫水，遞給周輔。

“咳咳，咳，謝，咳咳謝謝。”周輔接過溫水，放到嘴邊藉著咳嗽的空隙灌了下去，乾澀的喉嚨立刻得到了滋潤，但無奈喝水太快吸了涼氣，很不雅觀的打了個嗝。

“請，請問我該怎麼稱呼你？”周輔的聲音明顯好了很多，看着嚴肅的警察，抱着認識一下的態度，問了一下。

“我姓趙，你叫我趙警官就好。”警察的真實姓名是不能隨便告訴別人的，尤其是他們這種探案警察，最容易遭到犯罪分子的報復。

“哦哦，好的，你剛剛，請問你剛剛要問什麼？”周輔抿了抿嘴，頭骨因為剛剛的咳嗽略有酸麻，思緒也有一點混亂，但這並不妨礙他配合調查。

“你昨天晚上看到了什麼？”終於回歸了正題，但趙警官看上去並不是很着急，周輔便開始仔細的回憶最近發生的所有事。

“這，這件事可能有點複雜。”梳理了一遍這一周的所有事情，周輔越想越不對勁。

“知道什麼說什麼，你不用擔心時間，不過我會讓記錄員記錄你所有所說的話，希望你配合。”趙警官依舊直挺挺的坐着，他看上去倒是還蠻有耐心，但周輔還是會情不自禁的緊張。

“這件事，可能要從一周前說起。”周輔半靠在病床上，抿了抿嘴，他直覺這件事可能沒那麼簡單。

“你們應該查過我的底，高中輟學了，給別人送外賣。穿梭在大街小巷，有時候還會給燒烤店做服務員，掙一點零碎的錢。

一個月前，我路過我目前就職的公園門口，他們正在貼招聘公告，我仔細的閱讀了上面的要求，心裏很開心。因為它的門檻不高，而且工資也要比平時打零工掙的錢多一些，況且還是一個穩定的工作。

於是我就以最快的速度去找人應聘，我找到那裏正在值班的工作人員，拜託他把我帶到了總管面前，為此，我犧牲了一盒平時並不經常抽的二手煙。

總管是一個看上去並不威嚴的中年人，甚至有些喜感，但是說話的時候還是會很嚴肅，好在我是第一個去應聘的人，並沒有競爭對手，那個主管只是簡單地盤問了一下我的工作經歷和學歷，不過他問了我一個奇怪的問題，那就是如果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我會怎麼做。

我很詫異，但是並沒有想那麼多。在我看來，如果遇見不好的事情，無非就是丟掉飯碗，無處可去，所以我就說，調整自己的心態，在新的日子裏好好生活，盡量忘掉那些不好的事。

開始的時候他好像並不是很滿意，但是在我回答后，他就同意我入職了，我慶幸自己的好運氣，於是我很開心的就拿了工作牌，那個總管讓我填姓名，我不知道在哪裏寫，因為有兩個格子，總管讓我填下面的那個，我照做了，之後去旁邊的更衣室換了工作服。

那幾天我過得很愉快，雖然公園很大，但是我負責的位置只有比較偏僻的一個大叢林，那裏有很多石塊，也有一些零散的樹，我只需要把一些遊客的垃圾和煙頭處理乾淨，並給在周圍種的一些花澆澆水，這種日子很清閑，我會在飯點——也就是中午和下午的時候路過那裏，並休息很久，之後拿着自己的笤帚和掃把去領飯的地方拿一個飯盒，坐在一邊吃，在裏面工作的人有大有小，在我隔壁負責遊樂設施的一個張大爺和我關係很好，我後來才在他的嘴裏得知，第一個格子裏填的是他這種負責實施的人，第二個格子就是洒掃人員。

我負責的地方雖然有些偏僻，但好在離另一個公園的入口比較近，所以也不能說是太偏僻，不過因為都是叢林，除了一些愛中迷藏的孩子，和一些愛安靜的老人，沒有人會在那裏留太久，我干過很多活，那些都是閑不住的活，所以我也養成了那種習慣，雖然說現在好了很多，但我還是會在吃完飯後忍不住去張大爺負責的地方轉兩圈，幫忙搬一搬遊客需要的飲料，但是我很奇怪的是裏面總會有些沒有標籤的礦泉水，聽張大爺說那是給工作人員喝的，所以只會用普通瓶子裝，而且還都是廢物利用的。

不過在這裏工作的人也沒多大講究，隨便拿一瓶就喝了，但是我不明白為什麼要擺在遊客買飲料的旁邊，我曾看到過有幾個孩子偷偷拿走了幾瓶，但張大爺沒有制止，說可能是孩子們要拿那些水玩打水仗的遊戲，我看到過其他地方售賣的水槍，所以就沒有懷疑。”周輔沉默了下來，這些事情都很瑣碎，但是他還是說了出來，他看了看張警官，猶豫着要不要告訴偶然間那個短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