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寧聖靈執掌聖靈族,這幾百年來才真正重新崛起。
做為底蘊並非很夠的家族,根本沒門路聯繫到那些隱士。
因此,她換了一招,決定先將信息大範圍地鋪開。
按現代網絡的傳播速度,只要隱士們活在有人的地方,很快便會知道這件事情。
活了那麼久,隱士大能們肯定很清楚,聖葯體質的作用不僅僅如此。
他們有非常大概率會動心,向池煙出手。
如此一來,她只需要帶着族人換個隱秘的地方躲風頭,靜靜看這出鷸蚌相爭的好戲,等着坐收漁翁之利。
池煙被人解決,她就能帶着族人再次光復聖靈族,從此不再受強權壓制。
而她自己,也能光明正大地回歸加索長老會。
池煙可真蠢,和當年沒什麼區別。
明明有機會立刻解決他們聖靈族,卻一直拖着,給了她喘息的機會。
兔子急了也會咬人,更何況他們聖靈族。
寧聖靈有十足的信心,她現在躲風頭的地方,是一個非常隱秘的密地。
密地是聖靈族幾千年前留下的,那時候的聖靈族還是超級大族,在加索大陸無人敢惹。
雖說後來漸漸沒落了,密地卻留了下來。
沒有族長帶領,沒有人能找到這裏,是絕對安全的領域。
寧聖靈這般勸着自己,將內心泛起的煩悶感努力壓下。
她走出屋子,決定透透風,也許能夠更加舒服點。
剛出屋子,她實實在在地嚇了一跳,手指甲掐着手心,強烈的痛意喚回自己的神智。
心跳得非常快,快到連嗓子眼都開始發悶。
午夜夢回時纏繞她的窒息感又回來了。
因為,池煙來了。
池煙不僅來了,還悄無聲息地將聖靈族每個人抓到一起,提溜到了寧聖靈門前。
“巧了啊,剛想敲你門,讓你出來看看好戲呢。”池煙倚靠在樹榦上,嘴角帶着暇逸的笑。
寧聖靈臉都快白了。
她到底是怎麼找到這裏的?
池煙走向寧聖靈,調侃般反問。
“你說,這是不是叫做血濃於水?”
“畢竟仔細算起來,我們也算是有血緣關係的人,才讓我能這麼容易找到你們。”
隨着她的靠近,強烈的壓迫感罩下,寧聖靈愈發不敢呼吸。
兩人的距離還在不斷拉近,池煙傾身望,鼻尖都快碰上寧聖靈的額頭,“畢竟聖靈族每個人身上,都正流着我的血呢。”
寧聖靈瞳孔已經開始渙散,她再次掐了手心。
鮮血順着指甲蓋滑落,緩慢地往下墜,一滴又一滴血珠滴落,在棕黃的泥土中洇開,顏色逐漸變深變濃。
非常淺淡的芬芳味,從泥血飄出。
“是不是很痛?”池煙望着寧聖靈流血的手。
寧聖靈努力地用疼痛讓自己清醒,將手背在身後,抗住壓力後退一步。
她不敢回答池煙。
池煙抬起手指,在寧聖靈的皮膚上最容易出血的位置停留,虛虛地劃過一道又一道。
“你說,要是在這些地方都割上一刀,到底會有多痛,又會流出多少血。”
她像是真的很好奇這個問題,掌間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把小刀。
寧聖靈終於受不了了。
她努力維持冷靜,平穩住發抖的聲線,“你想做什麼?”
池煙用刀背拍了拍寧聖靈的臉,貓眼上勾,極具攻擊性。
“族長,你記不記得,這句話,我曾經也問過你。”刀面冰冷,池煙的聲音卻更冷,“那時候你是怎麼回答我的?”
寧聖靈緊緊閉着嘴唇,記憶不自覺地被帶回到了那天。
她當然記得自己給出的回答。
“族長忘記了嗎?可我記得很清楚,你說,‘你沒有資格問這句話’。”
“那麼現在,我也把這句話送回給你。”
池煙刀面輕輕往上貼,落到了寧聖靈的眉心處。
刀尖輕落,一團泛着淺金色的血從眉心處飄了出來。
血珠似乎受到了某種吸引,飛快地奔向池煙,卻被她避開了。
“真臟。”池煙彈開了它,恰好落到了她方才倚靠的大樹下。
頃刻間,樹榦變粗,枝葉抽條,就連葉脈都流動着隱約的金色細閃。
寧聖靈的嘴唇猛地變白,實力飛速下降,從九階高級跌到了三階初級。
她身子晃了好幾下,終於是受不了打擊,猛地了過去。
接下來是聖靈族的其他人,池煙摸着刀,眼神意味不明地劃過他們的臉。
他們沒有寧聖靈過人的定力,以及強烈的自尊心。
好幾百人跪地磕頭,哭喊着對池煙說著討饒的話。
“求求您,放過我們吧,天神會在上庇護您的……”
“我們保證,以後再也不來礙着您的眼,求您大人有大量,手下留情啊!”
“這一切都是族長的決定,我們是無辜的,無辜的!”
“無辜?”她將這兩個字在喉間來回品着,“我不無辜嗎?再說了,當初的你們,可一點都不無辜。”
其中有個跪在地上的男人,面容俊秀,卧蠶飽滿,鼻峰高聳。
因為頭磕得大力,額頭帶着紅意,還沾了土,狼狽至極。
池煙在他面前站定,主動開口道:“我記得你。”
他先是浮上淺淺的喜色,可等看清池煙眼中的冷光,喜色瞬間退卻。
“當初我求你的時候,你停手了嗎?”池煙反問他。
想到了當初的場景,男人身體不住地顫抖起來。
那個時候,池煙已經被帶到聖靈族十年了。
在最一開始見到池煙,看到她身上那股乾淨的勁時,他就起了心思。
但族長曾告誡過,池煙是煉製聖葯的最佳人選,是萬年難遇的體質,在煉製成功前,必須保持完好。
於是他忍了。
池煙到聖靈族的第一年,所有人都裝得十分友好,熱情邀請池煙加入聖靈族,噓寒問暖地待她。
涉世未深,加上池煙初到異界,很快就被聖靈族感化,決定正式加入他們。
族長說有個儀式,是專為想加入聖靈族的外人準備的。
過程會非常痛苦,歷時五年。
只有通過條件苛刻的儀式,才能被聖靈族所有人認可,正式成為聖靈族的一員。
想到這一年來從他們身上汲取到的溫暖,和家人別無二致,池煙思考了一天就同意了。
儀式期間,聖靈族的人待她愈發好。
為了提高她身體素質,甚至還將千辛萬苦找到的魔葯讓給了她。
池煙更加堅定,認為自己的堅持是正確的。
她要撐過這個儀式,不讓他們失望。
就在結束儀式的第一天,池煙滿心歡喜地醒來,見到了族長寧聖靈。
池煙表情寫滿了開心,從床上三兩步跳下,跑到了寧聖靈跟前,興奮地拉住她的手。
“族長,我成功啦,以後我也是聖靈族人了!”
女孩面上純粹的喜悅,讓寧聖靈內心生出片刻動搖。
但很快,她想到了自己弱小的族人,還有母親委託她的重大使命。
聖靈族萬年前那麼輝煌,那段歷史,她讀過數千遍。
光復偉大的信念,一直刻在她心上。
對女孩短暫的憐惜,很快就被她的雄心壯志蓋過。
這個女孩很缺愛,寧聖靈早就發現了。
算起來,他們聖靈族給了這個女孩六年多的溫情,也算是補償了。
大不了以後對她再好一點。
東山再起的路途,有人留點鮮血,做點犧牲,都是正常的。
寧聖靈勸着自己,拿出了削鐵如泥的刀,溫柔拉起女孩手臂。
狠下心割了一刀。
她垂眼,根本不敢看女孩的表情,只凝視着碗中一點一點上升的液體。
碗中的紅色,和聖靈族的未來一樣耀眼。
“族,族長。”女孩哆嗦着嘴唇,忍住強烈的痛意,艱難地問,“您想做什麼?”
寧聖靈害怕自己心軟,冷漠地回答:“你沒有資格問這句話。”
就讓這個女孩恨她吧。
也許這樣,自己的內心反倒還能安穩點。
血取用的頻次是有限制的,半個月只能取一次,取完之後又是進補養血。
聖葯體質的人,因為血液活性極高,傷口一般都非常難癒合,池煙的傷口合了又裂,半個月都好不了。
而她的血,被聖靈族的人用了秘法,轉化成了體內的永恆聖珠。
等到了第十年的某一天,所有族人都擁有了永恆聖珠。
在那個晚上,垂涎許久的男人終於偷偷行動了。
他支走守着池煙的人,潛入了池煙所在的房間,妄圖先綁住她。
卻給了池煙機會。
池煙還記得奶奶教她的咒語,日復一日地在心中默念,早就爛熟於心。
在男人撲上來的那一刻,她放聲大喊,被他用手捂住了嘴。
趁着這個時機,池煙奪過了他帶着的刀具,猛地往他下胯一紮,嘴上飛快念昏迷咒。
男人被刺傷,正處於虛弱狀態。
就算池煙等級比他低,也還是中了咒語的招。
知道着男人肯定支走了看守的人,池煙忍着傷,抓住這個機會,利用對地形的熟悉逃走了。
她逃走後,男人受了族內重刑,養了十幾年,刑罰造成的傷才好。
如今再見到池煙,兩人地位早已天翻地覆。
“說起來,我是得感謝你。”池煙對着他說。
這個語氣,叫得他更加害怕了。
他不停地磕頭,額頭都磕破磕腫了,還一直磕着。
池煙用咒語用力摁住了他的頭,頭上的傷口和臟污的泥土親密接觸。
“這麼喜歡土地,可以,就這麼一直磕下去吧。還有你管不住的臟玩意,既然管不住,那我這次替你一次性把它解決好了。”
男人發出痛苦的支吾聲,滿嘴都是土。
恍惚間,有什麼東西永遠失去了。
解決完了一個,池煙開始收回屬於自己的東西,將所有的永恆聖珠剝離,嫌棄地丟去滋養樹木。
樹葉翠綠如油,葉脈涌動的液體顏色逐漸變深,成了金紅色。
它一直瘋長着,不到幾分鐘就達到了遮天蔽日的程度。
光是一眼,就讓人忍不住猜測是否已有上萬年的樹齡。
這時候,池煙才取消了隔絕陣法,叫殷霧進來。
他手中拿着一張黑色的契約紙,遞給池煙。
寧聖靈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呆愣地望着這棵大樹。
蒼翠欲滴,光鮮亮麗,但滋養它生長的,不是純粹的土壤養分,而是罪惡的鮮血。
“族長,簽吧。”池煙將契約展露於寧聖靈眼前。
寧聖靈目光緩緩地從大樹移到契約上,艱難地讀着內容。
契約要求,聖靈族接下來兩千年,只能留在現在這個窮鄉僻壤,不得在大陸活動,否則就要受到契約反噬。
除此之外,現在在場的族人,還得加入邊境建設隊伍,定期服用勞役,九百九十九年打底。
期間一旦趁機犯事,勞役無期延長。
相當於無期徒刑。
畢竟強行剝除永恆聖珠,對族人們傷害是非常大的,根本活不了兩千年那麼久。
她凄涼一笑,將自己的手掌覆蓋在契約上,咬破手指繪製符文。
“是我們欠你的,就不臟你的手了。”寧聖靈說。
下一秒,她自廢修為,連帶着廢了所有族人的。
這是一步險棋。
博得池煙憐憫,說不定能保住族裏孩子們的未來。
池煙看透了她的想法,將已經生效的契約收了起來。
“原來你不知道啊,我一向都是禍不及無辜子孫的。寧聖靈,你真的是一如既往的……”她歪了歪頭,找到一個很適合的詞彙,“自作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