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紀凌
洛顏對這位丹谷來的灰衣老者沒什麼好印象,面對他和善的問候,也只是客套地笑笑,回應道:
“一別多年,真是沒想到,葉老居然還活着。”
裴澈:“……”
葉老:“……”
隱隱嗅到了空氣里的火藥味兒,裴澈拿起摺扇,對二人笑了笑:
“既然你們有事情要商議,我就不留在這裏打擾了,告辭。”
裴澈一走,洛顏連客套都維持不下去了。
她在主位上坐下,給自己沏了一杯熱茶,長睫微垂,冷淡問道:“說吧,找我什麼事兒。”
這是連最起碼的禮數都不給對方,自顧自喝茶,開門見山。
被人如此不待見,葉老卻全然沒有尷尬之色,只是重新坐下來,捻着鬍鬚笑道:
“小洛啊,你變了,從前的你,可不會這麼跟長輩說話。”
“長輩?”洛顏眉梢微挑,似笑非笑。“齊老尚且還有資格敢用長輩的姿態說教我,葉老又是哪兒來的臉面在我面前充長輩?”
“……”
老者一更,卻找不出可以反駁她的話。
因為眼前的這個女子,年紀輕輕,修為深厚,在修真界的地位僅次於四大宗師,連裴澈都比不上她。
她有說這話的底氣。
“小洛,這次是師兄讓我來找你的。”老者撫平情緒,將齊禪搬了出來。
洛顏輕輕抬眸,不咸不淡道:“要不是看在齊大師的面子,你以為我會讓你繼續待在這兒?”
“……”
“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了,”葉老不徐不疾地說。“丹谷也給了你相應的補償,師兄甚至還打算過收你為真傳弟子,是你自己不肯領情。”
“我應該領情嗎?”洛顏淡淡道。“收我當真傳弟子這話,當初的神姝上官和勾闌仙人也說過,我不稀罕你區區一個丹谷。”
“……”
系統忍不住為她鼓掌:什麼叫高級凡爾賽?這就是啊!
天下四大宗師,一下子就湊齊了三個,還不算玄天門的那位宗師,本來就是洛顏的師尊。
這已經可以打一桌最強麻將了。
“洛卿寒。”葉老終於對她直呼其名,不再“小洛”“小洛”地叫了。“既然如此,我就將話挑明。師兄最近在煉製一味丹藥,需要借你的琉璃帝金火一用。”
“抱歉,”洛顏哂笑,心道果然如此,想也不想便拒絕。“小金認主,恕不外借。”
“這火焰現在對我們門派來說很重要,”葉老的臉色沉了沉。“它關係到師兄能否踏入‘那個境界’。”
“他能不能踏入‘那個境界’,與我何干?”洛顏皺了皺眉。“再說,我為何要幫他?”
她願意在齊禪面前放低姿態,不過是敬他是一個明事理辨是非的長輩,在丹谷的人眼裏,反倒成了她怕他不成?
還真以為搬出一個宗師,她就會忌憚了,誰給丹谷的臉。
葉老沉默片刻,說:“師兄說,可以許你一個條件。”
洛顏面無表情地說:“可以,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
葉老怒道:“你明知道那不可能!”
“不可能你還在這裏跟我說什麼廢話?”洛顏也是有脾氣的。“你自己說的提條件,我不過是想拿回原本屬於我的東西,過分嗎?”
葉老:“那東西已經與長生池融為一體,如何還你?!”
洛顏:“好說,你可以把長生池裏的水抽幹了再給我送來。”
葉老:“長生池乃是我丹谷立派之根本,豈能轉讓他人?”
洛顏:“你們那立派之根本,本來就是踩着我的骨血才孕育而成的,裝什麼清高?”
“……”
一番唇槍舌戰下來,誰也說服不了誰。
葉老眯了眯眼睛,沉聲道:“這琉璃帝金火,我今天必須帶回去。”
洛顏被他這副無賴的嘴臉給氣笑了,說:“帶不回去怎麼樣,又用搶的嗎?”
“……”
摘星殿外。
“裴師伯,怎麼回事?”
裴澈抬眸,目光在少年蒼白的臉頰上停留片刻,眸底罕見地流露出一絲詫異:“你們怎麼來了?”
紀凌只披着一件外衣,身體顯然還有些虛弱,顧清霜扶着他,唇角微抿,有些歉意地說:
“抱歉啊,裴師伯,我們是聽說師叔在摘星堂里跟人吵了起來,不放心,才趕過來看看情況的。”
本來她只想一個人過來,但是紀凌在問她出了什麼事後,非要下床跟着一起來,勸都勸不住。
她沒辦法,只好扶着他,用傳送符把兩個人都送到了這裏。
“沒什麼不放心的,”裴澈微微一笑,說。“師妹吵架從來就沒輸過。”
紀凌:“……”
顧清霜:“……”
裴澈皺着眉頭想了一會兒,隨即補充道:“不過,他倆打起來的幾率應該挺大的。”
“……”
“哐當——”
摘星殿裏傳來瓷器碎裂的清脆撞擊聲。
紀凌目光一凝,輕輕從顧清霜那裏抽出手臂,走上台階推門而入。
顧清霜心裏一驚,也急忙跟了進去。
正殿裏一片狼藉,一套嶄新的茶具被摔得四分五裂,滾燙的茶水四溢,瓷片碎裂,零零散散碎了一地。
洛卿寒是坐着的,手放在茶案上,並不理會進來的三人。
此刻她雖然臉色平靜,看不出喜怒哀樂,但用一雙冷傲的眸子直直看着對方,眸似玄冰,霜霧朦朧,裹着料峭寒意。
紀凌目不轉睛地望着她,眸光微沉。
師尊天生性子溫和,自己當了她這麼多年的徒弟,大錯不犯小錯不斷,她真正對自己發脾氣的次數,也是少之又少。
除非是觸及到了她的底線。
所以,方才這裏發生了些什麼?
葉老是站着的,臉色有些不大好看。
他動了動唇,似乎是想說些什麼,但是注意到門口那一抹墨綠的袍角,欲言又止,只能改口道:
“這件事情我希望你能慎重考慮,凡是不涉及原則性問題的東西,我丹谷都能滿足。”
“我想葉長老可以離開了,丹谷有的,我蒼冥山派都不缺。”
裴澈即使是送客,也依舊是風度翩翩,叫人挑不出一點兒錯。
但是對老者的稱呼,從“葉老”變成了“葉長老,”也沒有再用“您”,說明了他的態度。
“清霜,我親自送葉長老下山,你將這裏收拾收拾。”
顧清霜點點頭。
被一個晚輩當面說教,葉老的臉色白了白,但是他很快將目光轉向站在裴澈身旁的玄衣少年,眯了眯眼。
“你就是那個紀凌?”
少年的眸子又黑又亮,對上老者渾濁的目光,幽光流轉,唇角微勾:“你就是葉塵天?”
葉塵天一怔,隨即冷哼:“對長輩直呼其名,這就是靈渺閣教出來的好弟子?”
紀凌說:“至少師尊教導過我,不要在別家的地盤上丟自家的臉。”
“……”
當真是氣死人不償命。
葉塵天氣得吹鬍子瞪眼。
一旁的裴澈卻絲毫沒有為他說話的意思,只是微微一笑:“孩子還小不懂事,童言無忌,葉長老不會與他一般見識吧?”
“……”
行啊,這蒼冥山派別的不行,護犢子卻是真正的名不虛傳。
葉塵天狠狠地瞪了少年一眼,拂袖一揮,憤憤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