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安馨眼中蓄滿了淚,卻倔強的不肯讓淚滴落,這世間求而不得的事情太多了,路最終都要一個人走完的。
“憑什麼讓我一個人,我會拿一生和你去耗。”左右手緩緩插進頭髮里,天地好安靜,只剩下枯葉凋零的輕微細響,安馨此刻放佛聽見周圍人的嘲笑之聲,耳畔似傳來每一個人奚落的話語。
“你從沒愛過我,剛開始的時候還有點熱情,現如今對我這麼涼薄,是我哪裏做得不好嗎?我是不是做了錯事?你說呀,你說我就會好好改的呀,別不要我好不好?”
“我已經放下了我的面子這樣的懇求你,你還是要和我分手?你就一點留戀都沒有?好!既然這樣。”停止說話狠狠的閉上眼睛。
“你要走就走吧,最好快點走。”安馨偏過頭看向另一邊,耳朵卻聽到快速離去的腳步聲。
淚終不受控制滴落,她蹲下身子雙手抱頭漸漸更咽出聲,遠處傳來轎車鳴笛聲。
從包里取出一盒煙,抽出一根銜在嘴裏,動作優雅的抬起左手擋住風,按下打火機時卻停了下來,用手撫摩着腹部。
轉念一想,吸煙會不會對孩子造成傷害?她雖然很不想生下來,若把孩子害成畸形,身體哪處有缺陷豈不是害他一生?畢竟是一條生命,打掉她也甚是不舍。
“人家根本不想理我,我又何必死纏爛打?孩子我生下來自己養,我早就是個成年人了,成年人要丟掉一些東西,比如說‘垃圾’,呵,那個男人就是垃圾……”
……
殷微以為她自己是自信的,其實很多時候整個人從頭到腳盈滿自卑,她以為她是堅定的,其實很多時候懷疑自己,懷疑這個世界。
她以為她本應該生活在髒亂不堪的環境,其實她也可以活得整潔有序,只是她不敢。
她以為自己是膽大的,可以獨自一人遠赴他鄉求學,實為內心充滿擔憂的膽小鬼,她以為她可以表現的很好,其實她不敢表現的很好,怕被嫉妒。
她以為她是成年人了,可以不被誰干涉,卻心甘情願顫顫心驚被誰人干涉,在親密關係裏會退化成一個無知孩童。
殷微以為她不在意別人的目光,卻很多多時候對他人看法過度解讀,對人際關係過一段時間就厭煩,以為自己樂觀,卻是內心悲觀的女人。
她以為她被註定做事要拖拉,不可以有很高效率,註定要憊懶,其實不過是被自己困住了無法動彈,她到底在怕誰?怕天?還是怕人?還是怕鬼?怕違背哪一個?
煩死了,恨死了,討厭,各種憂慮,這些無意識在腦子裏跳出來的詞彙,讓她看到自己對他人和世界、還有自己內心的敵對。
敵對讓她一直像一個鬥士:不要你教我現在我該怎麼做,我不要你操控我,不要再讓我做出一些有違常理的迷惑行為,一直在反抗自己的內心世界。
是的,她生命的前半段,沒有被善待,更沒有被呵護。
弱小時沒有得到好的對待,她知道那不是她的錯,卻要她為某些人的錯誤行為買單,沒想到要去呵護那麼小小年紀的殷微。
她的每一個經歷都是通往自己的路,它們會帶着殷微一步步的走向自己,接近自己,理解她自己,再不回怪罪自己。
擁抱自己,告訴自己:“我看到你的用力和與不易,我體諒你所苦痛的過往,我原諒你被自己譴責的所有錯誤,還有,我愛你,謝謝你找回了自己。”
所有經歷,都是必經的路。
她也知道,深刻的領悟與通透,絕非一朝一夕偶然的呈現,而是充分經歷個人成長的痛苦與合后,才有化繭成蝶的蛻變。
殷微性格內向,不,確切的說是虛假的表象,她內心渴望與人交流,害怕身邊左右之人討厭她,雖說不出理由。
她性格亦老實,軟弱,遇侵損權益或自己不願之事,不懂得拒絕,覺得這本該如此一樣,沒有自我主觀意識。
性格懦弱,難以適應社會,不堪一擊,至輕微的刺激她都會奔潰,不敢想自己的未來,活在夢中,自尊心強,她自己覺她愈加像一個心理障礙者。
父親易暴怒,且常兩眼一鼓一瞪作兇狠狀,少時殷微即在其恐怖下長大,他倒不打人,言語表情兇狠,常大聲罵,使人接受不得。
有時殷微一句話說錯了,父親聽的不入耳,他就大罵,加上兇狠的表情,殷微不寒而慄,長此以往殷微性格懦弱,不喜言語。
殷微很嚮往有朋友的世界,然而她不敢與人交往。
只是一次即與文琉清坦言要做朋友。
街頭見人打架她會恐懼,恐其會捲入一場傷害里,學校體育課上,老師讓自由活動的時候,殷微不會參加哪個,只在林中坐觀打球。
在她有記憶以來其父沒有抱過來殷微一次,更不曾攜帶她出去過。
殷微現如今與他一語皆無。
和父親說話,他會說“什麼事!”眼瞪殷微,她嚇得什麼都不敢說,繳費用時不敢向他說,都是等老師來家裏向她要學費。
母親常數落人,父親即使罵得凶,她也是數落,看不慣此看不慣彼,什麼都看不順眼。
父親的恐嚇,使殷微懦弱,絕對服從的性格,所以言聽計從,沒有想過自己有權利擁有自己的想法,誰都想不到殷微那時有多麼懦弱。
殷微其實不怕她,殷微當時就聽她的,根本沒有反駁她,她當真是很無能,母親說什麼她都不插嘴,不為自己辯駁,或許被父親嚇住了,成為她的性格。
初中,女孩長大了都愛打扮,殷微亦然,帶去學校的衣服可能多幾件,因為一周一歸,母親則疑殷微早戀,對殷微愛理不理,冷言冷語。
殷微很痛苦,她當時怎麼就不為自己辯解,哪怕是講理兒,她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母親懷疑她早戀的猜測也是母親後來對她說的。
今思,那時為何不自辨解,或只是講理兒,但殷微沒有做到,一味逃避或者說她妥協。
母親的做法不對,自己沒有指出來,沒膽量。
母親動輒殷微不如誰,學習成績差,不愛與人說話,不像一些女孩合群。
遠遠見到認識的人,她會等他們離開了她才開始走,怕見到他們怎麼說,說什麼話不會被人笑話,說錯了怎麼辦,她甚至想這些。
始終逃避,當時殷微很痛恨自己的性格,但是她沒有辦法,她無法改變的。
殷母之心終有多偏?殷微在家中不公平待遇,果真可憐。
明明都是一個母親生的,而殷微在家如殷父殷母在外撿來的,一點存在感都是沒有的,而殷母對妹妹的偏心可謂太明顯了,竟逼得殷微心理障礙。
殷微的妹妹殷蜜不經過允許隨意拿殷微的任何東西,只要她想要。
“不就是一件裙子嗎?我拿了就是拿了!多少錢我還給你就是了!大不了我再給你買一件!”
“我說的不是這個,我的意思是你拿我的東西要跟我講一下,你要的東西我有就一定會給你,但是你的態度是如此理所當然,你在外面也是這樣嗎?你很不尊重我,這對我是一種侮辱。”
父親感到欣喜她的小女兒長得如此美麗與高挑,對於大女兒殷微陪襯小女兒的模樣竟也覺得本該如此,姐姐就該要照顧妹妹,包括照顧妹妹的所有。
“為什麼不管妹妹的死活?你害得她在你面前抬不起頭來你就滿意了是吧!”
“殷蜜今天晚上沒有吃飯?等我炒一個蛋炒飯給她吃。”殷爸說。
“你是姐姐!”一句話就判了殷微的死刑。
“因為有她在,我不敢努力,因為有負擔,不敢比她好。”
“因為爸爸會說我把她踩在腳底下,怎麼會這樣對你的妹妹,我活的很卑微,我連開心都是夾帶着害怕的。”
“對,她是比妹妹大4歲,難道大4歲的人就連被你們尊重的資格都沒有嗎?”
一定要事事讓着妹妹,讓到變態的程度,讓到殷微的心理扭曲了,做的事根本不知道何是何非,任人擺佈,唯唯諾諾。
於殷微來說,只想殷媽對她公平一點,同是女兒,妹妹可以表情高傲的站在新衣服面前先挑選,挑剩下的是自己的。
殷微想要的東西都是剩下的,都是女兒,妹妹也不是他們眼中傳遞香火的兒子,這讓殷微更加矛盾,自知自己不屬於這個家裏。
殷蜜什麼都她好。標誌身材高挑又瘦,自幼殷蜜她年幼寵愛亦多,一有點事只要她又哭又鬧另一方就得向她妥協。
若易位思考,殷微在和殷蜜一樣的年紀里做同樣的事情,殷蜜安然無恙,殷微是得不到原諒的。
一個個都在指:“你自己看看你比你妹大多少,她不懂事難道你也不懂事嗎?一點姊妹感情都沒有。”
有無想殷微這些年怎麼過來的?五歲則執掃把學掃地,小小年紀將提一桶衣服去池塘洗。
殷蜜也長到五、歲,有一次殷微沒有給殷蜜洗換洗的衣服,外婆則說:“真是鐵石心腸,心比石頭還硬,自己妹妹的衣服都不肯幫着洗一下。”有的人,生來命運不同。
生來就是陪襯,命已註定。
這已經不是殷爸第一次叫殷微滾了,她應該遠離他們,難道是教訓還不夠?殷微心想。
還硬要在夾縫中求生存,和他們一起生活,沒有一天不充滿戒備,提防着又有人拿她開刀。
難道她就不是人嗎?她與殷蜜不同?她不是人嗎?(生不如人?)
“你不是人!”。殷爸指着殷微罵。
他把殷蜜護得心肝寶,珍寶,殷微甚不解,人與人之間有天差地別之待,同是女兒有着雲泥之別。
殷蜜看見殷微煮了她買回來的面,則一把抓着殷微頭髮往後拽,阻止殷微煮麵條。
痛嗎?也不是很痛。
殷微有什麼事要被責罵,殷蜜不受牽連。
殷蜜有事本也要責怪,殷爸說殷微身為姐姐!你比她大!必定要算上殷微一份好罵,要算賬嘛,少不得一頓罵。
……
殷微又不是沖外婆發火,她早憋着一肚子火了,從她聽見那句話起,她就憋着,忍着。
只要他們生活在一起,未曾有一天好日子過,殷微的心裏壓着一塊大石,堵得慌,恨心偏得太過離譜。
偏心就偏吧,反正殷微也不稀罕,可只獨獨欺凌她,凡事皆指她鼻子罵,叫她滾,使得她輾轉在各個城市中生存。
殷微覺得自己不配擁有愛情,因為她沒有資格去愛。
“還總是要我去談對象,我有能力照顧他的生活嗎?還是以為我是個正常人?早已剝奪一切美好,我是一個活在殷蜜陰影下的女人,如影在地讓她隨意踩踏,這公平嗎?這個地方讓我厭惡,只有壓迫。”
殷蜜心情好的時候,一家人過得都是晴天,殷微和她說話不會想着顧忌別的;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就要小心情不好隨,善與不善必在其斯人,真是狀者。
那時殷微被殷爸惡毒的話想過割腕自殺,她好悲戚,殷爸說她是姐姐,當先帶頭去找工作,說一大堆辱罵她的話。
殷微以為說的是她和殷蜜兩人,后聽見話頭是針對自己的,發現只有自己坐在那裏時他才會罵:“學什麼設計,比捧碗在街上討米討錢之人好多少,我看到都噁心。”
後來,殷微今尋了個工作已經完成了所謂榜樣,殷蜜猶未覓工作,悠哉悠哉,在家吃好的喝好的,沒有去找工作,殷媽與殷蜜都認為,是殷微沒有攜帶她去公司上班。
殷蜜對殷微出言不遜殷媽也覺得是正常的事,猶言:“哪個要你不帶着你妹妹去上班?你帶她去你那上班了,她還會這樣說你嗎?”
“這個城市這麼大,那麼多地方可以找事做。”
他們把殷蜜之事皆加在殷微身上,殷蜜的人生要殷微負責,她不管妹妹的話,殷爸就說:“你就像你姑姑一樣,把弟弟踩在腳底下,你把你妹妹也踩在你腳底下!”
殷微工作都小心翼翼,領導開會時說:“如果你做不到優秀,你明天就可以不用來了,我這裏不需要你這樣的員工,我不缺員工!”
以後還不知有何事,乾脆以後殷蜜生的兒子也讓殷微帶好了!只需一句話:“你比我大,你是個姐姐。”
殷蜜又為姐姐付出過什麼?什麼事都一邊倒,她在家玩三年安然無恙,殷爸還對她噓寒問暖,卻又一見殷微就罵,還要說她不受教。
殷微牙齒出血,噴葯於喉處消炎,不舒服就吐了,殷爸則說:“你是在外面被人搞大肚子了吧!”
殷蜜一有何事,就說趕快去塗藥。“那葯在哪裏呀?”就急忙去找。
“我這裏做不動了,那裏做不動了,我不想做了。”殷蜜總是這句話,她一臉哭相時,豈不是要殷微放下手中之事去哄她嗎?到時殷微二人都要被開除的。
“這會讓我工作很煩心的,那我不是每天都被她逼哭。”
“殷蜜心情好之時我才能心情好,心情不好之時殷蜜好凶好惡的,媽,你難道不知道?在社會上我還要小心翼翼的討好她。”
“你再這樣,我也不要這份工作了,她是我的女兒嗎?我要這樣子去討好她,哄她?看她臉色過活?她敢這樣對那些表姐嗎?只有你們這種父母會縱着她欺負親姐,覺得她做得再過分也是合乎情理的!”
“她不懂事,難道你也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