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瑕(終)
下午,她沏茶時,忽然幾人笑着進了帳內。周攰起身頷首,讓那二位一一坐下。
她在門前沏,很難不注意,一少年披鎧甲望着她,“北奚,這是?”
“徒弟。”
“不是吧,這姑娘身子一看便弱,你要教她什麼?”
周攰定睛看她,“禮儀。”
那人立馬捧腹大笑,“大哥,這個是在軍營哎。”
倒是另一中年男子打趣,“北奚可有納娶之意?”
“大人無需操心,本王無心娶納之事。”
朱旬給那二人行了一禮,“小女朱旬,見過大人。”
那少年有些發愣,“這名字我好像在哪聽過?”
“吳遷宗,你少廢話。”
吳遷宗?
朱旬腦中又有一個名字。
吳樊也姓吳。
絕不能讓這個男子告訴周攰一些事情。
朱旬便在屏風后幹着雜物,聽着他們原在商討伐周之事。
“北奚,我們軍隊物資都比他們好,不用擔心。”
“你這毛小子懂什麼?”
周攰清冷發了聲,“齊將軍有何高見?”
“依本將看,還是從北面一齊攻打,再在東南處設援兵。西面有山,他們越不過。”
“可東面如何?”吳遷宗問。
“他們屆時手無縛雞之力,如何顧得了三頭?”
“汸關乃重要領土,有它便易進攻洛陽。”
“我不同意齊言所說!”
“我們為何不分三兵,正能包圍。”
“兵若如此多,有何不可?看現實啊小子,我們這兵雖多可不能全顧及到。將精兵放到北面,再派人在南面守着,東處荒蕪,他們定不會逃到此處。”
周攰點頭,“還是依齊將軍所說。”
朱旬倒着肉泥,聽到這些,勾唇。
“殿下,何日進攻?”
周攰思索番,“六日後。”
“今晚本王與眾將士商議此事,所以推遲一天。”
吳遷宗道,“殿下,三日後是你的生辰哦。”
“本王何時過過,今年照例不需要。”
齊言點頭,“家國當前,何有兒女私事之說。殿下做的對。”
朱旬搗着肉泥,正準備出門告訴李景,卻被周攰叫住。
“你去何處?”
朱旬行完禮便道,“小女去找陳平李景問問這兒肉泥做法。”
周攰皺眉,“我讓他們來這裏便是。你無需出去。”
朱旬悻悻然,真就請了那二人來。
那二人見周攰在此,忙行禮作揖。朱旬在屏風後備了桌椅,忙道,“殿下,讓我與諸位大人去屏風后說事如何?怕擾殿下清凈。”
得到周攰的首肯,她自然不怕。
說著說著,李景懂了什麼,便道,“姑娘,可否將這些食材寫下來?我二人便做好呈給殿下。”
朱旬眼睛一亮,心中樂的開花,“如此可行,”隨後朱旬出了屏風,“殿下,能否讓人貢上紙筆?我將些食材給二人,讓他們做好給殿下品嘗。”
周攰點頭,目光還在看書。
朱旬寫了幾句給陳平,又寫了幾句給李壽,兩人的紙上,皆有些不明不白的符號。
李景看到蹙眉,可並無二話。
那三人出了屏風,“殿下,寫好了,您可要過目?”
周攰點頭,朱旬哈了口氣,幸好沒有直接將字寫在那上面。
周攰看了眼,便問,“這些畫符是何?”
朱旬答,“乃一些食材模樣,譬如那東寒三角,旁人定不知如何模樣。”
周攰點頭,默把這些圖樣記住了。
待朱旬送完客,周攰便道,“你去給本王燒些水來。”
朱旬應下。
周攰此時便在紙上將那些圖案畫了出來,響指打了下,便讓暗衛去查這些是何食材。
周攰心裏笑笑,這回,你會露餡?
朱旬忙抱了盆熱水,見周攰坐那兒等着自己,跑着跑着,一下子熱水灑到了腳腕上。
她步子頓時頓住,膝蓋加上上次的疼痛不由得一彎。
“放下。”
朱旬得了應允,便放下水盆。
她在屏風后看腳腕時,已被燙的紅,皮也外翻。朱旬撇嘴,是真疼啊。
膝蓋也被周攰踢了,她這腿走路都有些費力。
周攰那便卻無言,她這兒多想去要瓶葯抹上,可想到周攰的臉,還是作罷。
她走的慢,將水盆放到他一旁的桌子上,便欲退下。
朱旬有些後悔選了去他帳下的那條路。說是看着她守規矩,實則是監視她的小動作。
可只有此處,是獲取情報的地方。
朱旬坐在椅子上發獃,周攰卻道,“你可看書?”
朱旬想着其他事情,未聽到他所說,他以為她不識字而尷尬。便將床前一本上古典籍給她。
她看到眼前的書,突然驚,她看着周攰,“殿下,何事?”
周攰意識到這女子根本沒有聽他說話,便有些氣惱,“將這書抄十遍。”
朱旬莫名其妙,只能答聲諾。
紙筆在前,朱旬握着,剛抄好一面,卻聽上頭說,“你這寫的何物?”
朱旬笑嘻嘻的說,“抄了第一面咯。”
“字跡潦草,輕浮焦躁,不抵雲輕。”
隨後一本字帖扔到她面前,“字練好再抄。”
朱旬偏着頭看她,“我剛抄好一面,能歇息些嗎?”
“不能。”
朱旬練着眼前人的字,托腮。
是夜,朱旬難安,她翻了個身,她看着周攰的面龐,他似乎第一次睡的那麼沉。忽而又憶起周迢。
五日後一戰,必須要贏。
周迢,是忌。
她閉着眼,任由思緒似千紙鶴般飛旋,終落到一片紙葉。
她下來,走着走着,路無比漆暗,面前忽然有一老嫗,她道,“北山有一木,木長則枯,枯木寄水,滋潤萬物。”
朱旬不明白他的意思,她問,“此心所念乃正緣否?”
她卻笑答,“北山徑稀,未可易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