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瑕(貳)

烏瑕(貳)

翌日,朱旬在鄧郁之的榻上睡,而他則打了地鋪。

她醒得早,如今環境陌生,雖有一相識,可恐被看穿。可如今雖是早晨,卻隱約聽外面轟轟作響。

鄧郁之似乎比她醒的早,“鄧郁之,外面如何了?”

“勿慌,乃殿下為慶勝舉行的晚宴罷了。”

朱旬眼睛轉轉,“阿郁,晚上,攝政王在否?”

鄧郁之頷首,“自然是在的,怎了?”

“無他,我只是想看看他的做事風格。畢竟是從周營中走出一遭了。”

待朱旬洗漱完,說是去取吃食,她便去了伙房,可卻看了眼今晚的酒水。這兒暫且無人看守,她忽而看到院外一樹,朱旬心生一計。

那樹乃囚窪樹,此時正冬日,它的一片樹葉碾成汁水可使人短暫一睡,恐是怕軍中士兵心亂無眠,便種此樹。朱旬想這正是好時機,她感慨幸好幼時喜讀如此書籍。

她拿着伙食匆匆去往鄧郁之處,“阿郁,我剛去伙房看着新奇,我可否擔任今晚的伙食師傅?”

鄧郁之有些驚訝,“大小姐,你要做飯啊?”

“那你們軍營誰來做?”

“都是些將士平時在家會做飯的去,我們也不是第一次吃,做的着實好。”

“我想去看看,絕不添亂。”

鄧郁之扶着額頭,只能應允,話畢,他還叮囑了句,“此次晚宴殿下十分重視,還要商討軍事,你切勿自作主張!”

朱旬笑了,朝他做了個鬼臉,“怎麼可能呢。”

她走進伙房門外,剛想推門而入,便聞幾處竊竊私語。

“剛來的那個女娃,你們看到了沒?”

“沒啊,鄧先生不讓我們看。”

“那女娃着實可愛,我還想把自家兒子介紹介紹。”

“你想着做夢吧,人家和鄧先生關係親昵,鄧先生總比你家狗蛋強吧。”

“唉,不過與鄧先生確實郎才女貌。只是殿下竟應允了,不知為何。從前有漂亮小廚娘破天荒的求進,鄧先生也是懇求,殿下卻未鬆口。”

“那能一樣否?那是與鄧先生要好的。殿下看鄧先生薄面也是要同意的。”

“原來如此,我昨晚還想着殿下如此,是想要那女娃呢。”

又有一人說了,“你這樣說,我也有點稀奇,從前殿下杖人至少五十,她才二十,這兒不是軍中約定俗成的規矩嗎?”

“你個蠢的,那規矩是給男人定的,人家年紀輕輕的小娃娃,如何可以?”

朱旬笑笑,進去了,一旁人都大眼瞪小眼,朱旬看着他們,其中一人身材魁梧,鬍子老長,面色黝黑,有一人個子矮瘦,眼睛卻小,又有一人似與鄧郁之年紀相仿,面色黃亮,個子高挺。朱旬見此,莞爾,“三位大人好,我乃小女朱旬,今來幫三位大人。”

一人搔搔後腦勺,便是那長鬍子之士,“姑娘,我乃青山陳平。”

那眼睛小的又道,“我乃西湖康一。”

其次,那一人最後道,“鄙人菀庭李景。”

朱旬好奇,“為何你們名字前都要加上地方?”

“這兒是殿下定的,”陳平道,他聲音粗啞卻有力,“殿下讓我們別忘家鄉,人兒在哪,故鄉就跟在哪兒。”

朱旬心中感慨,好一個攝政王,她卻不曉他的名諱,“諸位大人,殿下名何?”

說此,三人皆平靜,唯陳平諾諾道,“殿下乃北奚山周攰。”

朱旬的思緒被打斷,這個名字,她似乎從哪聽說過。

“北奚山在何處?”

“姑娘可知南墨江?這江在江南,而北奚山正與這江面對。”

朱旬頷首,“這事我倒頭一次聽說。”

那康一開口道,“我曾聽我父輩說那兒上古時有一男女殉情。男子名北奚,女子名南墨,好一對佳侶。那兒南墨與北奚未相識之時,北奚便心悅其他一女子,不知為何,北奚與那女子分別後便遇南墨,北奚本為此不願相信情愛,誰知南墨就是那一眼啊,便看上了他,從此去哪兒都跟着北奚,日久生情,二人便成眷侶,可誰知為何北奚死了,南墨聞此便也自戕。據說他們的魂靈感動了天地,於是便成了山與江。”

李景擺擺手,“這故事我都聽膩了,民間經常說,說那女子是北奚一劫,若渡不去則無法遇良人,修魂魄。若北奚未遭遇這女子,他怎會遇南墨?”

朱旬冥冥道,“逢正緣之前,是否必遭一劫?”

陳平道,“也不能如此說罷,那兒都是上古的神仙,我們這些凡人則能比擬?”

康一不願意了,“你這兒說的,讓北奚遭情劫便是讓他知曉情為何物,如此才能對南墨有好感情。”

“哦?你是說北奚沒遇到那女子便不好了?”

“對!”

“我去你祖宗的,”

眼看二人說著就要打起來,朱旬與李景直拉架,“陳叔康弟,如此不得!”

康一嘴又動了,“他想着他被自家娘子丟棄了唄。”

一聞此,那陳平便禁不住了,直接一拳打了康一。

“你…你那娘子本就是青樓出生,你對她再好,讓她給你生兒子,她也不能拴在你這裏。”

陳平氣的不說話,停了手,“你這小子,媳婦這輩子都沒。”

朱旬望着道,“諸位大人,我們…我們準備菜肴罷。”

“是是是,就忙與你這小子搭話了。”

一旁的李景道,“不知姑娘所喜何食?初來軍營,恐有不適。”

朱旬冥冥中想說什麼,她想言周迢的那句不吃魚,可到了口中卻變,“皆可,並無忌口。”

陳平笑的粗獷,“小娘子,我們這兒的烤肉最是香爽,殿下最喜歡吃這兒。”

朱旬眉頭一挑,“聽聞鄧公子說今兒晚宴很是重要?”

李景回,“是啊,今晚晚宴戒備森嚴,不許外人進兒,除了吃肉喝酒,便還要想着如何對付周迢那小兒。”

朱旬頷首,“諸位大人,殿下喜酒否?”

康一點頭,“很是喜愛,殿下生的好看,飲酒起來,別有風姿。”

陳平推了他把,“你莫不是斷袖。”

“你啥意思,人家姑娘想聽,我得說下啊。”

到了晌午,他們幾人皆去吃午飯,約好下午在來,朱旬此時拿着已磨好的囚窪樹粉倒入酒水中,酒水是很早就得備好的,倒是烤肉……朱旬忽而心生一計,將粉末倒入涮肉的調料中。事畢望卻四周,皆無人,便匆匆回了鄧郁之帳。

“你怎回的如此晚?陳平他們早就回來了。”

“第一次做這兒,我負責酒水,自得看得些,你別多想,我還會給你們下了料?”

鄧郁之聞此點點頭,將手中的木碗遞給她,“這兒是營中飯,並非伙房管,每帳皆有,稍微熱一下便能吃。”

朱旬蹙眉,鄧郁之知曉不好吃,可除了這兒,別無二法。

朱旬突然問了句,“殿下的飯亦是如此?”

鄧郁之點頭,“行軍之時,哪有好飯,有出頭就成了。”

“那什麼,阿郁,我能與你進今日晚宴嗎?”

鄧郁之想都沒想直接點頭,“有何不可。”

她笑了,鄧郁之卻問,“你為何如此注意殿下?”

她不知如何回答,只能說,“殿下金枝玉葉,我想攀攀。”

鄧郁之唏噓一聲,“攀着小爺不是更能吃香喝辣?”

“就你?還吃香喝辣。”

“你這雞犬之輩,待小爺我歸了洛陽,誰能不叫一聲鄧學士?反正朱府也沒了,到時候住我府中,還不是想去哪去哪。”

“你這兒說的容易,何時才得歸洛陽?”

鄧郁之垂眸,“不管如何,明年年宴上,這兩位大爺定要參加皇宴,陛下定知曉此事,可不能說啊。”

“為何不說?說了,家國大亂。”

鄧郁之挑眉,“陛下想讓我兩黨越爭越凶呢。”

……

黑幕中,一人進了華簾,在那人耳旁嘀咕了幾句,便退回了。

“殺否?”

“留着,看明日她何動靜。”

是雙鳳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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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山棲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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