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相遇

1997年11月，秋末

一輛從京城的火車正在嗚嗚聲中駛向長沙。

那個年代的老式火車秩序不像如今一般井然有序。到處瀰漫著汗臭腳臭，時不時還夾雜着老式蝦條和乾脆面的味道。

而在這輛普通的火車上，故事裏至關重要的兩個人相遇了......

張靈運身穿着黑色連體上衣和藍色的牛仔褲坐在硬皮座位上。這身衣服在當時也是比較普遍的穿搭了，不過他是少數留着中短髮的青年人，長着180的大個子，長相也很帥氣，自然是吸引了不少年輕少女的目光。

如若不是遠在陝西突如其來的一封信件，張靈運也不會出現在這個火車上。來信的人是他的二叔，一個在長沙算上是叱吒風雲的人物。張靈運想不明白，為什麼他二叔在地下做了這麼多年，卻還在這種事情上翻了跟斗。二叔是為數不多在張家本家對他很好的人。雖然他作為張家在京城的分支，被人尊稱一句少爺。但當事情真正發生之後，那些尊稱反而成了一種對他的一種笑話。而這次張靈運回到長沙，為了就是去張家找到他二爺爺商量這件事。雖然二叔的信里明確的表示了這件事他不要參與進來，但他還是想盡自己的全力。

老式火車，一排八個或者十二個座位。在他的對位坐着的是一個穿着棕色皮夾克的留着一頭披肩發的胖子，這種搖滾樂風格的髮型在當時並不是很流行，那胖子膚色很黑，手上佈滿了傷痕，一看就是長期從事於某項體力工作。而直覺也告訴張靈運，這個胖子，可能多少和他二叔那一行沾點關係。

那時候的火車時速一般都比較低，從京城到長沙大概需要一天半的時間。漫長的行車路途，大部分人都選擇了直接一覺睡到死，醒來吃喝拉撒，然後繼續睡覺。當時人們的生活也很簡單，在一個手機屬於極度奢侈品的年代，隨聲聽或者聊天成了人們打發生活為數不多的樂子。

然而張靈運對於這些東西都不怎麼感興趣，於是他雙手環抱在胸前，閉上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睡覺，還是在想什麼事情。倒是對位的那個胖子有意思的很，嘴裏哼着小曲，在迷彩背包里一頓亂翻，一會兒翻出一包乾脆面，一會兒又翻出一瓶礦泉水來。

“吃飽喝好好上路，”胖子一邊打開包裝，嘴裏一邊碎碎地嘟囔着。

正說著，胖子撇了一眼休養生息的張靈運。後者這傢伙眉清目秀，一臉英氣，胖子不由得感慨到，“這位小兄弟，長相可是真帥氣啊。”

不過張靈運並不怎麼喜歡這種突然起來的搭訕，也就沒有接話。加上他二叔這事讓他心裏正煩着呢，更沒有心思搭理人了。

胖子也不生氣，依舊自顧自的說著，“想當年，金爺我也是一表英才，走到哪，小姑娘們就跟到哪。可惜金爺雖然玉樹臨風，但怎麼說也算是一心一意的好男人。多少漂亮的美嬌娘要和我同房共枕啊，”說到這，胖子猛地咬了一口乾脆面，咔擦咔擦的在嘴裏嚼着，含糊不清地說道：“只可惜，金爺的心死在了七年前的一個女人的手裏......唉，不說了不說了，小兄弟，要不要吃點乾脆面，今天金爺我心情好，請你吃不要錢。”

說著，胖子把乾脆面遞了過來.

張靈運本來就很討厭無故的話茬，加上這胖子在他耳朵邊嘚不嘚嘚不嘚說了半天，早就對他沒了一點好感。看到胖子那雙黝黑的雙手伸了過來,不由得泛起一陣厭惡。只見張靈運飛快地伸出右手,用三根手指迅速卡住了那胖子伸過來的手腕，隨後向上一撇,然後順勢發力一推,把胖子的手推了回去.

那胖子原本覺得自己在做什麼大好事,一見張靈運一點面子不給,還給他手推了回來,這脾氣撓一下就上來了。胖子眼睛一瞪,開始比着用力,嘴裏一邊說著:”這位小兄弟,不要就不要,你這麼橫我可就不樂意了,今天這包面,你想拿着得拿着,不想拿着也得拿着.”

於是火車上便出現了極其奇怪的一幕:兩個大男人,一個抓着另一個的手腕,另一個瞪着眼衝著用力,在外人看來,像是胖子偷了張靈運的一包乾脆面一樣.不過胖子確實沒有張靈運的力氣大,只見胖子這邊已經憋紅了臉,張靈運那邊卻還還像是個沒事人一樣。

不過坐在他倆旁邊的那個大媽可就不樂意了,坐個火車還跟兩個神經病在一塊,大媽想想覺得害怕,就大聲喊起了乘務員。

等到乘務員過來,那倆人早就停了手。張靈運把頭往窗戶一撇,雙手一抱，一副不關我事的樣子。不過胖子剛才吃了癟正一肚子氣呢，看着乘務員打量了兩下便橫道:”看什麼看？沒見過鬧着玩的？”

乘務員看了看大媽，嘆了口氣，然後走了。臨走前還小聲嘟囔了一句神經病。不過這話胖子倒也沒有聽到，要不然指着他的性子又要跟服務員鬧上一鬧。

沒過多久，胖子緩了緩氣，對着張靈運吹了吹口哨。

“小兄弟，你牛x好吧，我金爺干這行幹了這麼多年，力氣還沒你一個小白臉子大。得了，這事傳出去，我金爺不用在京城混了，說不定這到了長沙還得被看人笑話嘍。”

胖子這話意思已經很明顯了，打不過，他認了。

張靈運轉過頭了，點了點頭，算是暫時和解了，之後就又閉上了眼睛回復了老樣子。他才懶得跟別人一般計較，再者眼下也沒有什麼比他二叔的安危更重要的事情了。

胖子見張靈運還是不說話，也沒說什麼，自己笑了笑，把桌子上的東西一收，頭一歪開始睡覺了——奈何他怎麼話多，一天半的車程也是需要休息。

.......

“到站了，到站了，睡覺的都醒一醒，到長沙了，拿好自己的行李。”

便隨着乘務員的大嗓門，這趟火車到了終點。

胖子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大哈欠，說道：“哎呦woc，這一路，終於到頭了哎。”再看一眼張靈運，他拿着自己唯一的黑色書包準備下車，卻被胖子喊住了。

“小兄弟，這是我名片，咱們呢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以後有什麼需要打我電話。”

張至臣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接過來了名片，對着胖子點了點頭，說了句：“謝了”。隨即，便隨着人群下了車。胖子衝著張靈運的背景笑道：“原來不是啞巴。”直到人群走的差不多，胖子才慢慢站起來收拾自己的東西。嘴裏嘟囔了一句：“小長沙，你金爺來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