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審案
驚堂木啪的一聲砸了下來,大理寺卿怒道:“放肆!這是衙門,豈能容你藐視公堂!來人,打他二十杖!”
趙行的聲音里顯然是不在乎:“反正你們審案子,不就是屈打成招嗎!我剛不過就是隨口一說,這位大人生那麼大氣做什麼?”
這話一出,別人倒是還好,聖上面色沉了下來,目光逡巡了一圈,最終落到了江楚的身上。
其他人也齊刷刷看向江楚。江楚坦然抬頭,瞧見一片各懷心思的目光中,唯獨陳岩的目光中帶着擔心。江楚的目光在陳岩的身上頓了一下,隨即沖聖上揖了一禮,這才從後門出去。
片刻后,江楚的聲音在外頭響起:“我有證據。那艘船就是我租下的,我手上有和船老大簽的契書,當晚事發時,我就在船上。”
御史大夫的臉色好看了些:“將證物呈上。”
一陣腳步聲響起,隨即趙行蠻不在乎的聲音響起:“我只不過隨意挑了條船去打劫一下而已,運氣不好挑到了官員頭上而已。我又沒殺人放火,不過只是想要些財而已。”
“沒殺人放火?”刑部尚書冷哼一聲,“官兵到的時候,正好看到你們將人投進河中,火光漫天,還說沒有殺人放火!”
趙行一怔,隨即嚷嚷起來:“火不是我放的!我們只是上去偷東西而已,根本連火把都沒帶!至於那什麼投進河裏,我是真的不知道!”
驚堂木又一次拍了下來:“你居然還敢狡辯!來人,打到他說實話為止!”
趙行立刻嚷嚷了起來:“我騙你們做什麼!我真的只是帶人去偷東西的!那個什麼殺人放火真不是我的命令!”
“還嘴硬!給我打,給我狠狠地打!”啪嗒一聲,大理寺卿一邊下了令牌,一邊怒道。
“慢着!”就在此時,江楚忽然開了口,“三位大人,這人冥頑不靈,恐他出去亂說公門屈打成招。橫豎都押解上京了,不若一一提審。待那人招出來,再看他說不說!”
趙行被人拉到了旁邊房間去,用布條勒住了嘴,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還有兩個人看管着。堂中此刻眾人鬆了口氣,陳岩開口道:“聖上,學生願去認人!”
顧明軒和蘇重山倒是也想代勞,但是那日那麼遠,他們也是憑藉對陳岩的熟悉才認出陳岩的,確實沒看清那個黑衣人的模樣。陳岩還道:“那日學生的書童也在,如今他正在外頭候着。學生願和他分開單獨辨認。”
聖上沉吟片刻,應了下來,又喚江楚:“你的人那日也在,跟着一道辨認吧。”
那日晚上被抓住的人一個個單獨被帶了上來。陳岩和陳語幾人分別用屏風隔開,一個個看過去。一直帶了二十個人,陳岩他們都十分平靜。當第二十三個人被帶上來時,陳岩眸光一閃,低頭在紙條上寫了什麼。
片刻后,幾張同樣的紙條都送到了聖上面前,齊齊寫着二十三號。二十三號被重新帶了上來,一番審問之後,他招了,說是老大讓他們除掉船上的人,不留活口,並帶回他們的行囊。
三法司老大重新讓人帶回了趙行。大理寺卿再一拍驚堂木:“你的手下已經招了,怎麼,你還要嘴硬下去?”
趙行嘴上的布條被鬆開,連忙迫不及待地道:“我哪個手下?”
大理寺卿橫眉豎目:“還要嘴硬,跪在你旁邊的不正是你手下!”
趙行瞧着那人許久,一臉茫然:“大人,我不認識這人!”
“放肆。”大理寺卿鬍子都差點兒被氣飛,沖二十三號道,“你抬起頭,讓你老大好好瞧瞧,你是他哪個手下。”
二十三號抬起頭,看見趙行的時候也一愣:“大人,我不認識這人。我的老大不是他。”
大理寺卿高高舉起的驚堂木怎麼也拍不下去了:他想過很多種結果,怎麼也沒想到,居然還有這一種。
於是又開始了認人,這回是趙行和二十三號分別認人。經過一番審問和辨認,總算分出來了兩撥人。
兩撥人,同時同樣對一艘船動手。聖上的臉色黑到了鍋底:“審,朕要知道他們背後的人是誰!對了,吏部還沒查到榜眼父親的履歷嗎?”
一直默不作聲的吏部尚書起身,將一個卷宗呈了上來。聖上親自打開來一看,目光落在了最後,目光定格了一瞬,又闔了起來:“繼續審!”
吏部尚書回座的時候,飛快地抬了一下眼眸。張繪對上他的目光,端茶的動作頓了頓,隨即又若無其事地端起了茶。
趙行仍舊只承認他只是為了偷東西,沒有殺人放火,他的手下也如此說,看起來倒是沒有什麼異常。另一邊承認老大讓他們殺人放火,但是老大是誰,就是不說。
眼看已經到了申末,眼看就要陷入僵局,忽然蔣大人在外頭求見。三法司老大不知他為何突然求見,宣了他進來。蔣大人二話不說,呈上了一張紙:“這是手下在那日捉完這些人及救起榜眼后,在船上和附近搜索時,發現的一個信封,裏頭有這張紙,趕緊送來了。”
紙被呈了上去。三法司還沒看,屏風后的聖上開了口:“拿來。”
於是那兵卒捧着那張紙繞過屏風。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聖上,臣有本要奏。”眾人抬頭,工部侍郎腳下飛快地過來,恰恰好與那人兵卒撞到了一起。兩人手中的東西散落了滿地。兵卒連忙起身磕頭,一聲也不敢吭。
工部侍郎也忙跪下請罪。聖上擺擺手:“行了,快把東西呈上來吧。”
工部侍郎便將散落的紙張一一撿起。那兵卒不敢動,只在他剩最後一張的時候,這才彎腰撿起來。誰知他的手剛撿起那張紙的一角,工部侍郎便道:“這也是我的。”
眾人一怔,坐得最近的戶部尚書道:“秦侍郎,這是榜眼他們遇襲案的證物。”
工部侍郎眉一皺:“胡說,這分明是我奏摺中的證物!”
這話一出,眾人大驚。聖上眸光一閃,先一步開了口:“秦永,你今日有什麼摺子要呈上?”
工部侍郎整理了一番衣裳,鄭重跪下:“聖上,臣要彈劾張閣老縱容手下強佔田地,逼死農戶!”
一直彷彿是個局外人的張繪這會兒才將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聖上看了一眼張繪:“張閣老,你怎麼說?”
張繪起身,十分從容地起身斂衣,行禮道:“聖上,秦侍郎所言,純粹無稽之談。”
聖上看向秦永:“秦永,你可知誣陷朝廷命官,可是要殺頭的大罪。”
秦永磕了一個頭:“臣所言句句屬實,張閣老不光侵佔名田,還借御田之名中飽私囊!一應證物,都在這裏。”
“呈上來。”聖上淡淡吩咐道。
內侍恭敬地將東西接過,呈了上來。聖上一一翻看了起來,看完摺子后他一言未發,看到最後的時候,他忽然笑了一下:“秦侍郎,你方才說,你最後撿的那張紙是你的證物?”
秦永一臉嚴肅地抱拳:“正是,那是臣順藤摸瓜,從逼死農戶的鄉紳家中搜出來的,據臣所查,那正是張家的族徽。”
“張家的族徽?”聖上忽然笑了一下,兩隻手同時提起兩張紙,“這裏面,出現了兩個族徽。”
秦永一臉驚詫:“怎會有兩個,我只記得有一個啊。”
就在此時,一直未開口的敬王開了口:“那還有一個,不就是蔣大人呈上的證物嗎?張大人,你要不要也看看,是不是你家的族徽。”
聖上順勢將那兩張紙交給了內侍:“你們捧着,請張閣老辨認一番。”
兩名內侍一人捧一張,捧到了張繪的面前。在場眾人的目光也齊刷刷落在他身上。若是只有田莊的事,或者是只有遇襲的事情,興許他還能辯辯,但如此巧地都拿出了張家的族徽,這就不是他一時半會兒能辯清的了。
此時陽光正好從外頭斜着照進來,讓那兩張紙上的畫十分清晰。張繪目光落在那標誌上,即使閉着眼,他也能畫出那個深藏於心的圖案。他的腦海里已經飛速運轉了起來:這回要怎樣脫身?
忽然,他的目光一頓,指向了右邊的那張:“這個是假的。右邊的人那衣裳裏頭只有兩豎,而我家的族徽上是三豎。”
聖上便讓人拿來,細細一看,果然瞧見不一樣。他看向張繪:“那另一張是真的?”
眾目睽睽之下,張繪也不能就此否認,畢竟這個族徽雖然用得少,但若是聖上讓他交出來查驗,他也沒法抵賴,只得應了。
真假分了出來。那麼現在問題又來了,一張真一張假,哪個證物是假的?
敬王又開口道:“既然是秦大人和蔣大人呈上來的,讓他們來認認不就完了。”
想法是不錯,但是結果卻是,兩個人辨認了一番,發現紙都是一樣的,到底自己帶來的是哪張,還真是記不住。得,這會兒又陷入了僵局。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問題。在船上來刺殺的一共兩撥人,只留下了一張族徽,那這到底是哪一方的呢?
夕陽這會兒十分燦爛。就在眾人的一片沉默中,忽然聽見外頭傳來通報:“聖上,榜眼的姐姐在外等着,說是給榜眼送了葯來。”
聖上這才想起今日陳岩在此坐了一天,吩咐人將東西拿進來。瞧見那盛葯的青瓷時,他忽然想到了方才看過的陳岩父親履歷,最後一個任職就是在青州。青州,景河。聖上眸色一沉:“敬王,你隨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