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螳臂當車車毀人亡(2)
“是……是你!”東澤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見到我,你一定很失望。”東流彬彬有禮地笑道:“你一定會在想,這個幾年前就應該被你害死的人,怎麼會出現在你的眼前。”
“不……不可能!”東澤的精神有些恍惚。
“你當初只不過是父親和一個奴隸生的雜種!居然因為這個女人的一句話,你就取代了我,成為了家族的繼承人!”東流指着扶苓,他的聲音越來越激烈,似乎想要將多年的壓抑一下子釋放出來。
沒錯,當初一句話改變東澤人生的人,就是扶苓。
當時的扶苓還是個小女孩,每天被姑姑像洋娃娃一樣換上不同的蕾絲裙。有一天在路邊看到了被人按在泥土裏的東澤,小扶苓心生憐憫,拿手絹為他擦乾淨了臉,不經意地說了一句:“希望你能過得好點。”
那時的扶苓,在東澤眼裏,就像是女神一般,善良,溫柔,拯救了他的一切。
如今,他卻要背叛她。
“憑什麼?憑什麼!”東流歇斯底里地吼着:“我才是父親的嫡子!我才是理所應當的繼承人!你算什麼東西?你算什麼東西!體內流着骯髒的奴隸之血,你居然還敢騎在我的頭上!你居然還妄想殺我!你居然還敢殺我!”
東澤知道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不會放過自己,但他只能祈求他的原諒,“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你不能殺我,阿流,我是你哥哥啊,你不能殺我,我什麼都可以不要,我不做東氏一族的家主了,家族的一切都是你的!我只求你放過我……”
東流笑了,不知從多少年前開始,他每一晚都在幻想今天的場景,“哥哥啊,這些年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你說,人的頭被砍掉的那一刻,是頭覺得身體掉了,還是身體覺得頭掉了呢?”
“你……”東澤話音剛出,便再也說不出話了。
一道紅線在他脖子上被勾勒而出,下一刻,鮮紅的血液如同噴泉,從那道紅線上噴湧出來,緊接着,是頭顱和身體落地的聲音,砸在所有人的心頭上。
扶苓撇頭,不忍看這血腥的一幕,護衛們看到東澤最後的下場,心中更加惶恐。
“我想我們馬上就要拚死一搏了,所以我想這是最後的機會,能讓我再說句話么?”扶苓說道,這是她走出森林來到平原之後,第一次開口說話。
東流一臉冷漠,“你說。”對於這個曾經的小主人,他倒是希望她能有個體面的死法。
“如果我反抗失敗,死在了你們的手上,我希望你們能忘掉今天的事情,不要傳出去。”扶苓平淡地說道。
“你指遭到背叛的事么?”浮粱插嘴。
扶苓螓首微點,“我不希望東氏一族其他無辜的族人,因為我的死,而受到牽連。”
浮粱有些意外,沒想到這個女孩,在這般情境之間,考慮的居然不是自己的生死。
她才十六七歲,還是個孩子啊。
即便連浮粱這樣的惡棍,都忍不住生出一些敬意。
護衛們心中一團亂麻。
“這不可能。”東流神色陰翳,“背叛即是滅族,東氏一族當初所有拋棄我的人,我都要讓他們死,不管用什麼手段!”
“你這樣憐憫其他人的樣子還真是高高在上啊。”東流似乎被戳中了心中的痛處,“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不過是前代東皇和一個貓妖生下的私生女!你的耳朵和尾巴就是證據!你有什麼資格這樣高高在上?你和東澤一樣,都是私生的!是不能上枱面的!是低賤的!所以你才會憐憫東澤,因為你們,本就是一類人!”
浮粱吹了個口哨,他沒想到,這位公主殿下,居然是個半妖。
沒什麼好說的了么。扶苓這麼想着,她忽然想到,自己可能就要死了啊,今年還沒有去拜見過母親呢,她一定在無聊地睡懶覺,或者等我吧;姑姑吩咐的鴿子飼料好像忘了幫她買,不過她有那麼多人可以使喚,不差自己一個;神婆奶奶說的那個很重要的人到底是誰呢,不過我參加不了雲王會了,見不到他了啊;父親,我從來沒有見過您,您,當初是怎麼死的啊……
扶苓身體輕微下沉,雙臂微張,她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通過降低重心她可以很快地提起自己的移動速度。
即使註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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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她也不打算引頸受戮。
扶天氏家的人,絕對不會把自己的生死交到敵人的手上。
就算要死,也要堅強地去死。
一個人忽然走到了包圍圈內,或許是因為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了今天的幾個主角身上,沒有人看到這個人是什麼時候走到包圍圈內的,也沒有誰看到他是怎麼靠近扶苓的。
但是所有人看到他的時刻,他便成了全場的焦點,散發著絕對的存在感。
他穿着灰色的粗布衣,有一副陽光親善的面孔,一如他剛來到火羽客棧時的那樣。
他是景炎。
景炎清了清嗓子,說道:“好好的追殺,怎麼搞的跟心理輔導會一樣,你們也太不專業了。”
“你是什麼人?”浮粱沉聲道。
“他不是你的人?”東流沉聲道。
景炎指了指浮粱的人馬,笑道:“他們一個人能拿200個靈幣,但我覺得你付得起更多,要不要說個價錢?”
扶苓冷漠道:“我不相信背信棄義的人。”
景炎知道初遭背叛,這位小姐的心裏是有些抵觸的,耐心解釋道:“我本來就不是和他們一起來的,我是自己跟過來的,不存在信和義。”景炎心裏想着,背信棄義的,是那個用雙劍的二貨。
“一輩子還長着呢,怎麼就把自己弄得沒活路了。”浮粱冷哼一聲,暗自運轉起靈力。
漠白湊到他的耳邊低聲道:“頭兒,他就是景炎。”
浮粱雙目微張,他知道景炎是地下競技場現階段最強的拳斗手,雖然很多厲害的人都在閉關或者收斂,但是景炎的實力依然是有一定程度認可的,他前天晚上,也確實把景炎放在了邀請者的名單里。
只是前天夜裏,景炎為了昨天看護蘭亭,在火羽客棧養精蓄銳。
浮粱挑眉,地下競技場現階段最強的拳斗手又如何?不過是個煉魂境,還能在自己入道境的修為面前叫板?
“擋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景炎,你確定要礙我們的事兒么?”漠白喝道,他在地下競技場所有被打掉的拳斗,都是景炎所為,所有人都認為,他是最仇視景炎的那個。
“路不平有人踩,事不平有人管,我無法容忍看不慣的事情在眼前發生。”景炎刻意囂張,一本正經地唱二人轉。
扶苓低聲在景炎耳邊說道:“站在我這邊,你會死的。”
景炎紳士一笑:“不會死的。”
東流再也無法容忍這個突然出現之人的放肆之舉,他一揮手,身後的黑衣人們一擁而上,來者不善。
浮粱配合著東流也發出了指令,拳斗者們紛紛上前,氣勢洶洶。
“阻擋一下,我發佈下指令。”景炎說道。
扶苓玉手一揮,一道青色的靈力掠出,所過之處,化為一面面青銅盾牌,圈出一個圓,推擋着黑衣人和拳斗者們。
一股天降的偉力驟然壓下,籠罩範圍正好是青銅盾牌圈出的圓圈。
威壓,不僅能打擊敵人的行動能力,還能鼓舞友軍的士氣。
這是……扶苓一臉震驚地看着景炎。
景炎沉聲喝道:“想活命的人聽着,這邊的人只是臨時拼湊,指揮系統集中在那個方臉的人身上,所有人跟在我後面突擊!”
景炎的威壓壓住了此間的空氣,經他的控制,他的聲音並沒有傳到範圍之外,用母上大人的話說,這叫物理。
景炎運用着大哥曾經教導的知識,一邊是訓練有素的黑衣人和熊熊燃燒的森林,另一邊是一個晚上臨時湊的歪瓜裂棗和廣闊的平原,再加上他們的人數在我們之上,這裏是沒有地勢優勢的平原,如此一來,我們能做的,就是以浮粱等人為目標,以最強者為先鋒進行中央突破。
所有的護衛都怒吼前沖,極強的求生欲重新點燃了他們熄滅的鬥志。
景炎一馬當先,一拳打飛了一個拳斗者,同時大喝:“弓來!”
扶苓揮手,一道青色的靈力竄到景炎手邊,化作一柄青銅戰弓。與此同時,扶苓在隊伍末端和半空設置了很多青銅盾牌,一邊移動,一邊阻擋面具黑衣人的進軍。
景炎信手一拈,金色的靈力凝成一支光箭,扣弦、挽弓、射出,景炎的動作流暢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金色的箭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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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閃即逝,洞穿了一個拳斗者的肩部和另一個拳斗者揮刀砍向護衛的手臂。
扶苓被景炎的箭術驚艷了一瞬,百步穿楊的射手她見過很多,但是弦音如此清脆好聽的卻是頭一回。
但就在下一刻,扶苓瞳孔放大,神色驚異,因為她看到,景炎將箭矢對向了自己。
他,要殺我?
又是一聲清脆的弦音,金色的光箭射在了從另一個方向射來的灰色箭矢上,同時線路微微偏轉,射中扶苓身後一個舉起砍刀的黑衣人,正中眉心,面具破裂,留下一個不可置信的表情。
還有第二個弓箭手。
景炎看向一個方向,目光所至,正是浮粱。
必須先解決這個人。這是景炎和浮粱兩個人共同的想法。
“掩護我!”景炎一聲高喝,然後彎弓搭箭,又是一道金色光箭射出,浮粱也同時射出一箭。灰色的箭矢被突如其來的青銅盾牌擋住,而金色光箭雖被浮粱躲過,卻射中了他身後的一個拳斗者。
這個拳斗者第一次遇上兩批人拿命火拚的殘酷場景,一時間軟在了那裏,所以落在了隊尾,卻依然被死亡找上門。
扶苓來到景炎身後,和他背對背,一邊維持着掩護景炎的青銅盾牌,一邊面向隊尾,釋放出不計其數的盾牌試圖阻攔黑衣人的逼近。
景炎在向前沖,扶苓在向後退,二人的身體始終保持一樣的距離,相對靜止,默契無間。
景炎忽然收起了弓,扛起盾牌一個衝刺。
他們離浮粱很近了。
浮粱眉頭緊蹙,景炎精準的射擊給他帶來不小的威脅,但真正讓他感到麻煩的,是景炎的靈力。要凝練堅硬鋒利,並且到達一定距離仍然不會消散的箭矢,就算有過專門的訓練,也是極其消耗靈力的一種方式。浮粱自己使用的仍然是鐵箭附上靈力的方式,但是這個少年,你的靈力是個無底洞么?
浮粱已經是入道境的馭靈者,構築了靈道『游靈』,箭風以飄渺靈動著稱,如今卻在和景炎的對轟中占不到絲毫便宜。
浮粱沒有想到的是,對於景炎和扶苓這樣的人來講,構不構築靈道,是沒什麼差別的,這樣的話,煉魂境和入道境的差別便只有靈力的儲量了。
這點景炎表示,同一個大境界內,還從來沒有怕過誰。
浮粱一個橫越,讓開了前方的道路,景炎和扶苓持盾移動,朝玉都的方向奔去。
“扶苓公主的靈道,也真是麻煩。”浮粱咬牙切齒,追了上去。
剛剛他沒有以身攔截,一方面是因為他作為箭手習慣保持距離的固定思維,另一方面是因為如果不避開的話,他所面臨的將是景炎和同樣為入道境的扶苓兩人,作為本來預定在雲王會大放光彩的年輕一輩,扶苓豈是浮粱敢與之一對一抗衡的。
浮粱現在追上去,則是看出,扶苓的靈力很快就會耗空,畢竟她從開始戰鬥的一刻就一直在釋放靈力,阻擋了大部分黑衣人的突擊,這種一味防守並且毫不節省的使用方式,放在其他情況是只能拖延時間的送死行為。
但是配合上景炎安排的戰術,二人成功突破重圍,彷彿提前商量好了一般。
什麼樣的人能對初次見面的人真心信任啊?
真是看對眼了啊。
“這個景炎,一定是以前就和扶苓公主認識,前來接應的!”浮粱磨牙鑿齒,感覺被擺了一道。
景炎和扶苓並沒有率領護衛一起殺出的打算,從一開始護衛的作用便是分散黑衣人和拳斗者們的戰力,他們的速度本來就不及景炎和扶苓,很快就被甩在了後面,沒有扶苓盾牌的掩護,他們很快就被黑衣人和拳斗者們團團困住,無法脫身,但也纏住了黑衣人和拳斗者們。
護衛們已經沒有逃生的希望了,但是他們並沒有像先前那樣喪失鬥志,他們甚至不記恨拋下他們遠去的景炎和扶苓,甚至拚命阻攔黑衣人和拳斗者們的追擊。
因為這一刻,他們重新拾起了自己的使命,他們回想起了東氏一族和扶天氏數百年的諾言,想起了老家主和扶苓小姐如山般的恩惠,想起了身為十二天啟氏族護衛的榮譽和驕傲。
扶苓小姐就算要死,也在想着無辜的人不受背叛者牽連。
為了這樣的人,他們想用命來償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