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神霄十字天經
聲音有些耳熟,莫宗錫正分神時,動作不由一滯,循聲索望,卻被陸山抓住機會掙脫出來,他心中微惱,急忙抬手,又將葫蘆打出,喝道:“小耗子,想跑!”
陸山身化虹光,眨眼便遁出數里之外,沒想到那葫蘆更快,被莫宗錫催着法力一丟,竟攔在了陸山前頭,陸山正待調頭,突覺後背發涼,心頭悸動不已,回身看去,一片淡金色的湟湟仙光朝他當頭罩來。
陸山來不及抵抗,便被仙光包了個囫圇,接着眼前一花,他被仙光裹着,帶到一個濃眉燦目、額寬鼻高,留有一把美須的中年道人面前。
中年道人打量了他一眼,神色千迴百轉,最終化為一聲幽嘆。
“陸大哥,別來無恙。”
說著,道人一甩臂上拂塵,打了個稽首。
與剛剛出聲留情的是同一人,陸山知道此人是友非敵,聽道人話語裏,兩人當是舊識,但他卻毫無印象,不記得自己認識這樣一位氣高藝亮的上真。
陸山浮在仙光所化的光膜中,還了一禮,道:“多謝道友拔刀相助,恕陸山眼拙,不記得有您這麼位故交。”
道人微微一笑,手掌一翻,亮出一隻青銅小鍾,回憶道:“昔年天元山下,沖應真人的別府秘境開時,我曾與道友結伴斬毒龍取靈寶,自那以後,每每用這青冥玄鍾,便會想起道友,只是兩千年來,卻無緣再見一面。”
陸山噢了一聲,恍然記起。
那是兩千三百年前,他還是個初凝金丹的小修士,聽聞天元山下有古修士的洞府出世,他一人一劍,前去尋寶。路上與初出茅廬的文旭結識,他敬他豪邁,陸山亦欣賞他率直,於是兩人結伴闖府,雖過程兇險,但二人勉勵相助,多次化險為夷,最後奪得靈寶四件,天材地寶無算,收穫頗豐。
後來還月峰下,二人分手道別,自此未再相見。
想到這裏,他有些唏噓:“你是風靈月影宗的文旭,沒想到兩千多年未見,如今你已入了上三境了,要叫你一聲文上真了。”
說著,陸山才細細打量他起來,當年那個一襲月白素衫,行事頗為衝動的少年,如今也盡斂鋒芒,氣勢沉穩威儀,周身寶光泛泛,一副得道高人的派頭。
再看自己,苦修數千年,也才堪堪踏入化神境,而今更是窮途陌路,被一個入道晚了幾百年的小輩追殺萬里,差點連元神都讓人捉去。
看見陸山神色失落,文旭心中亦是感慨萬千,他安慰道:“陸大哥遭此劫難,全是為保師門道統,乃功德無量之舉,日後修為到了,攀那上三境,有大功德護身,定會水到渠成。”
陸山慘笑一聲,道:“文老弟現在也會安慰人了,我如今這副模樣,只怕轉生都難。”
見他意志消沉,文旭心中不忍,正欲開口,卻見莫宗錫徐徐飛來,搶道:“他說的不錯,這廝落在我手裏,只有元神消磨殆盡的命。”
當時莫宗錫見了那定真仙光,便知道是風靈月影宗的人來了。
他至合宮與風靈月影宗分據此界十二大派的第二和第四,山門又都在永寧州,幾千年來交道沒少打,很清楚這宗門人的做派,頗有些迂腐,遇事總要先佔一個理字,不可能截了胡就跑,肯定會從中斡旋,以絕後患。
所以他也不着急,而是慢悠悠的跟上來。
莫宗錫踏雲而來,在文旭身前數丈站定,手托着八獄煉魔葫蘆,與他遙遙對峙。
文旭面色轉冷,瞥了陸山一眼,淡淡道:“莫道友,你非要趕盡殺絕?”
莫宗錫連連搖頭:“非也非也,本座只是想問清楚往聖經的下落,如果陸道友肯坦言相告,本座立馬離開,並立誓,餘生都不會再找陸道友的麻煩。”
陸山冷笑連連,張嘴喝罵道:“你還真是不要麵皮,你欲奪我師尊留下的道書,滅了我師尊後人滿門,還說的理所當然,將來渡劫時,也不怕被雷劈死!”
莫宗錫微微一笑,自傲道:“向來是至合宮的雷劈死別人,還沒有聽說至合宮的人被雷劈死。我說陸道友,你一個記名弟子,捍衛師門道統自是本分,但做到如今這地步,也算還了師恩,了卻因果,何必負隅頑抗,白白葬送自己的道途呢?”
“哈哈哈!”陸山仰天長笑,豪氣衝天。
“我陸山如何行事,用你這措鳥來教?我入道四千年,從來都是站着生,沒有跪着死!往聖經的下落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你這輩子都不會得到它!”
說完,周身臌脹如球,亮起熾目黃光,渾似一輪大日,且越來越盛。
文旭與莫宗錫看出他要自爆元神,暗道不好,紛紛出手。
莫宗錫先人一步,兩手分指天地,各引一縷天地元煞,輕輕一搓,打出一道封篆,細密的雷弧交織扭動,組成一個大大的“化”字,朝着陸山罩去。
文旭瞧得厲害,認出這是至合宮鎮派功法《神霄十字天經》裏的化字訣,不入五行,極難破解。
幾丈的距離一閃即至,眼看着封篆建功,文旭只好放出一片銀閃閃的伏鴻神砂,將封篆包住,萬砂齊動,竟將那封篆生生磨滅,重新返化為一清一濁兩縷煞氣,消彌於天地間。
莫宗錫見狀暴怒,正欲再打,卻見文旭雙手一合,罩着陸山的定真仙光猛然收緊,將欲爆裂的元神被生生壓回,陸山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莫宗錫鬆了口氣,停下手,沉着臉質問道:“文宗主,今日是定要截我機緣,與我至合宮為敵?”
文旭見他搬出了至合宮來壓人,面色更是不愉,他譏諷道:“莫道友只是至合宮神霄一脈的長老,能代表得了至合宮嗎?”
莫宗錫氣結,文旭的話正戳在他痛處,上代至合宮宮主是他祖父。他本身天資卓越,修鍊刻苦,入道不足兩千載,便已入上三境,在門中呼聲很高,亦有許多長老支持。
但他祖父卻在坐化前,繞過三脈長老,將宮主之位傳給了他師妹,一氣之下,他離宮出走,浪跡大荒,已有數百年的光景。
文旭見他臉色難看,也不想再撩撥他的痛處,轉而說道:“非我要截道友機緣,只是這往聖經本就是六才真人留給他一位後代的,你強取豪奪,滅了人滿門,竟還要煉人生魂,逼問經書下落,如此種種,極干天合,實為名門正道所不恥。我勸道友回頭是岸,免得日後渡那三九天劫時,受天誅而死!”
修士入上三境后,每三千年便有一次天劫,渡得過,修為便能更進一步,渡不過,便灰飛煙滅,一縷幽魂轉劫重修。
而天道冥冥注視之下,天劫亦因人而異,有的修士罪業太多,天劫重點關照,大荒的許多大修士便是因此而死,有的則積德行善,避開因果,天劫便避重就輕,一筆帶過。
莫宗錫冷哼一聲,道:“我命由我,可不由天,吾輩修士,遇事自當從心,大道兇險,若不力爭,何以成道?瞻前顧後,這不是本座的道!”
說罷,一盪大袖,身邊現出三支合陽盤蛛箭,紅光閃動,隱隱待發。
他掐訣喝道:“文宗主,此事難以善了,我們還是做過一場,手底下見高低吧!”
文旭也沒打算靠嘴來斡旋此事,見陸山元神仍在昏迷,便將他收入寶物中,遙望着莫宗錫,道:“也好,就讓貧道領教一下貴派的雷法絕學。”
莫宗錫冷笑不語,一揮手,三支合陽盤蛛箭紅光大漲,分三路向文旭絞殺過去。
文旭放出青冥玄鍾護身,玄鍾化為一道虛影,罩在他的身上,三箭分次紮上去,發出叮叮輕響,玄鍾虛影竟紋絲未動。
莫宗錫手上法訣一變,喝道:“好寶貝!”。
法力連催,半空中那三道飛舞不停的紅線猛然一合,化為一道更細的紅光,狠狠刺了下去。
文旭面色凝重,暗道這招古怪,不敢硬抗,身形一動,人已至莫宗錫身後。
見靈寶撲空,莫宗錫心中狐疑,他猜想這應是風靈月影宗看家的挪移神通,咫尺天涯,方圓百里內,心動即至。
於是他放出感知,方圓數十里纖毫畢現,獰笑一聲,他折身化虹,朝身後遁去,果然在一處山坳上空找到文旭。
卻見文旭好整以暇,盤坐虛空,兩手分指南北,引動這方天地的地水風火,在他身前凝成一片片的雷珠。
“莫道友,且來試試鄙派的太乙神雷。”
說完,文旭將那片雷珠往前一送,莫宗錫只覺那雷珠撲天蓋地,竟從四面八方,天上地下紛涌而來。
他心中驚駭之餘,不敢以尋常辦法破之,雙手疾划,畫出道道古拙雲篆,每個字都蘊含著莫大的威能,迎着包裹而來的雷幕撞出。
雲篆一觸便炸,灼目的強光吞噬了大片雷珠,將其引爆,一時間,地動山搖,雲散風卷,流火四墜。
周遭天地亮如白晝,方圓數里的山頭都籠罩在雷珠雲篆的範圍之內,莫宗錫更是身處中央,不知生死。
強光稍弱,文旭便升至高空凝神望下,腳下那片連綿的山巒已消失不見,鬱鬱蔥蔥的植被變作大片焦炭,仍有幾處余火焚燃,崩裂的碎土沙石分攤散落,周遭地表竟被墊高了數尺有餘。
突然,煙塵中衝出一道人影,直上雲宵,於月下虛立,身邊三道細窄紅光環伺遊動,不是莫宗錫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