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
一之瀨燐是第二次聽見蘭波的名字。
八年前魏爾倫的背刺並未將蘭波置於死地,他反而成為鐳缽街大爆炸中為數不多的倖存者，以失去記憶為代價,阿蒂爾·蘭波化名蘭堂,加入了港口Mafia。
在中原中也口中，蘭波畏寒，神色常年鬱郁,行事總是匆匆。殘存的印象里，短暫幾面都是憂鬱又安靜地一言不發,直到蘭波有記憶恢復的苗頭。
他的記憶是因為鐳缽街爆炸而失去的,中原中也是因為鐳缽街爆炸而誕生的。
兩個都沒有記憶的人同時在事發地鐳缽街遊盪,蘭波用異能彩畫集操控了港口Mafia的前任首領幫助他搜尋鐳缽街,這無疑是對港口Mafia的背叛。中原中也同意了和太宰治的聯手行動,兩個人莫名其妙地就因為一場“港口Mafia前任首領神秘復活”的事件對上。
最終蘭波在與中原中也的戰鬥中想起了過去，想起了超越者身份，想起了為法國執行潛入他國任務的機密,和與搭檔魏爾倫度過的長長歲月。
以及最後時刻魏爾倫的背叛。
心灰意冷的蘭波放水放出一片海，最終死在了中原中也的手裏。
“……你真的確定蘭波死了嗎？”一之瀨燐皺着鼻子。
上一個信誓旦旦告訴他蘭波死在他手裏的還是中原中也的好大哥魏爾倫,結果現在慘遭打臉。
人家蘭波八年前根本沒死！
一之瀨燐在魏爾倫身邊的時候也吃了太多的虧,這位以重力聞名的超越者果然和人類的標準相去甚遠,在某些方面遲鈍得可怕,在其他地方又意外地敏銳。
在那不勒斯的時候假意放一之瀨燐離開，自顧自強勢地給他戴上重力枷鎖的choker,又對0012和0013警備異常不準一之瀨燐與他們有過多交流……
欺騙太多，就如同狼來了寓言裏的放牧女。
看着與魏爾倫同源的相似臉龐，保險起見,一之瀨燐還是向中原中也確認道：“你親自檢查過蘭波的屍體嗎？”
中原中也翻了個白眼：“當然,蘭波的墓就在海邊,要不要我帶你去看看？”
“不，這倒不用，”一之瀨燐十動然拒，“你確定蘭波已死就好。”
就是他明明找森鷗外要的是魏爾倫的情報，給他蘭波家門的鑰匙做什麼……
是蘭波生前調查過魏爾倫，還是能從蘭波的別館裏找到魏爾倫存在過的痕迹……？
一之瀨燐在踏入這棟佔地面積極為廣闊的別館前做出了許多猜測，卻因為信息不足而始終得不到準確的結論。
主人逝去不過一周年。
房屋內卻已落滿了灰塵，完全失去活人的氣息。燃盡的火堆前擺滿了撕碎的書籍，新加固的屋頂依稀能看得見接駁修復的傷痕。
一之瀨燐有些弄不懂森鷗外給他鑰匙的用意究竟是什麼，從現場痕迹來看，在蘭波死後港口Mafia就已經搜刮過這棟別館，要是有什麼信息也早該獲得了才是，根本用不着再讓他來一趟。根據決策支持模組的測算，這次行動找不到任何信息無功而返的概率是98%。
不過凡事無絕對，總得再確認一下。
“中也，港口Mafia內部沒有更多的關於魏爾倫的情報了嗎？”
中原中也一愣：“……應該？以我目前的權限的確查不到更多信息，怎麼了嗎？”
“沒有。”一之瀨燐靜靜地看了一眼橙光下巨大的別館，“就是如果沒有的話，我們真的得把別館徹徹底底翻一遍了。”
蘭波區區一個地方mafia的准幹部為什麼會住這麼大的房子！
森鷗外除了給一之瀨燐蘭波家的鑰匙之外，還以首領的名字為他頒發一張銀之諭令，賦予他調用港口Mafia幹部及以下的權利，基本是給予他這個非港口Mafia成員最大限度的權限。
但一之瀨燐又不可能真的叫來所有人，掃蕩房子而已，沒必要興師動眾。
來的是黑蜥蜴的一隻後勤分隊。
黑蜥蜴是直屬首領的行動部隊，平常都是執行異常危險或者見不得光的任務，被叫過來的時候臉色都帶有一絲茫然，估計沒想到自己來的目的居然是打掃房子。
不過人的本質都是喜歡八卦的，等到發覺指揮者是那個和太宰治傳緋聞的小矮子，還有太宰治本人在現場。黑蜥蜴成員們躁動的心都安分下來，對太宰治的畏懼和港口Mafia的鐵則讓他們無法直接將蠢蠢欲動的想法付諸實際，但亮晶晶的小眼神卻忍不住往兩個當事人身上飄。
連帶着中原中也都被劃在觀察的範圍里。
無趣。
愚蠢。
太宰治不着痕迹地將視線從黑蜥蜴隊員身上收回來。
“你們去後院，一寸一寸地找，不要漏過任何一個可疑的物品。”一之瀨燐對黑蜥蜴下令，再將視線挪到他和中原中也以及遠處太宰治的身上。太宰治與他們保持刻意的遙遠距離，晃蕩着，彷彿置身事外。
一之瀨燐想了想，命令繼續：“那就由我、中也和太宰先生檢查前院……”
“我拒絕。”冷漠的語氣，太宰治突然出聲打斷。
他這一聲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中原中也捏緊拳頭，聲音里平白無故帶了些火氣：“銀之諭令如同首領親自下令，太宰，你不可以拒絕。”
“誒，胡鬧嗎？中也你確定？”太宰治歪歪腦袋：“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對我指手畫腳的。”
那種疏離而又冷淡的氣質頓時從他身上消失，太宰治往前走了兩步，說了今天一整天下來他和一之瀨燐的第二句話：“燐醬，可是我不想聽你指揮哦。”
“真是笑掉大牙，是燐醬你求着要和我合作，不是我要和你合作，希望你分清楚誰才是被動的一方。”
太宰治本來就不是願意遵循規則的人。
尤其是命令他的人身上全都是秘密，一之瀨燐對自己沒由來的親近並不是作假，明明是一個從來沒有出過實驗室的實驗品，卻好像認識他一樣。
認識？他們沒有見過吧。
那一之瀨燐從哪裏聽說他的呢，人間失格沒有那麼有名，可以吸引到出身在北歐針葉林中的異能實驗體。
秘密就像一隻淘氣的小黑貓一樣在撓他的心臟，癢意輕柔又不可忽略。
太宰治怎麼可能做到視若無睹！
只是在黑暗中沉浸了數年，說出來的話都變成尖銳的刺，太宰治笑了笑：“我怎麼可能會聽一個連Mafia都不是，突然冒出來的小鬼頭的指揮，對吧燐醬？”
太宰先生說的好像也不是沒有道理。
他本來就不是循規蹈矩樂意聽指揮的性格，一之瀨燐確認。
沉默了幾秒，本能和法則作祟，讓一之瀨燐根本說不出拒絕太宰治的話。
“如果是太宰先生的要求的話我會盡量滿足的，”一之瀨燐面色不改，“太宰先生的確可以不用聽從我的指揮，那其他人照舊——”
太宰治無辜地眨眨眼睛，又提出了本日第二個離譜的要求：“我餓了，燐醬，我想吃你親手做的蟹肉火鍋。”
他笑眯眯地加上前綴：“現在就要。”
“青花魚你是不是有病！”中原中也被氣到變形，手指咔咔作響，“魏爾倫隨時都有可能找過來，時間本來就不夠，你還在這給我找麻煩！你是不是想死啊！”
“什麼叫找麻煩啊中也，”太宰治一攤手，“是燐醬自己說的我什麼要求他都會滿足的，你怎麼能怪我呢？”
“還是說，中也因為第一次有人叫自己哥哥而保護欲作祟，吃醋了？”
中原中也額頭竄出一個大大的井號。
他真的脾氣很好了！要不是因為在忙，他肯定早就給太宰那個混蛋一拳了！
他又將臉轉回一之瀨燐：“我好餓哦，萬能的一之瀨燐，可不可以用你神奇的魔法幫我做一頓飯呢，你不會拒絕我的對吧？”
在這種緊要關頭……
一之瀨燐確實無法拒絕太宰治。
圍觀的黑蜥蜴成員眼觀鼻鼻觀心，不愧是一起踏過血和狼煙的戰友，默契地裝作壁爐裝飾一樣旁觀三個人的爭吵，唯一一次被想起來的時候還是被一之瀨燐要求去最近的超市裏買鍋碗瓢盆和螃蟹食材，他還真的打算現場給太宰治做一頓飯。
傳言是真的啊！
看來太宰先生把一之瀨君吃得死死的……但是中也先生又很護一之瀨君……這種充滿了酸爽火葬場又兼顧男二上位的狗血劇本……
勝負還猶未可知呢！
不知道事情怎麼就發展到了這個地步，中原中也木然地看着一之瀨燐兼顧做飯和搜查的雙重任務，他規劃得很好，搜尋完沙發區域的時候螃蟹剛蒸熟，壁爐搞定的時候湯汁咕嚕咕嚕散發恰到好處的香氣。
還抽空順帶在獃滯的他手裏塞了一個碗。
太宰治在桌邊踮起腳舀了一勺湯說好香，不愧是燐醬，吸溜吸溜的聲音和蒸騰的霧氣將中原中也的感官都帶走了，天地與他並生，一時之間他覺得吃火鍋的自己和開污濁的自己都沒有什麼區別。
……神特么沒有區別！他現在就殺了太宰治！
太宰治根本沒有要幫助他們對抗魏爾倫的意願，從頭到尾，他做的都是拖後腿和搗亂！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太宰治還這麼做，是生怕到時候不會死在魏爾倫手底下嗎！
“太——宰——”中原中也的身上冒出了化為實質的黑色煞氣，聲音如同從深淵裏爬出的扭曲怪物，“給我去死啊！！”
中原中也一拳就要砸在太宰治的腦袋上。
他是港口Mafia最強的體術師，而且他有分寸，這一拳頂多讓太宰在床上躺三天，說不定沒有太宰治的話他們在蘭波宅的行動反而更順利。
他太礙事了。沒有他搗亂的話情況說不定還好些，相信一之瀨燐也是同樣的想法。
如雷的重拳揮下——
被一之瀨燐恰到好處地擋住。
第二次了，一之瀨燐第二次為了太宰治擋在他面前！
黑黝黝的眼裏看不出額外的情緒，只有點點歉意，一之瀨燐小聲地勸慰中原中也：“別傷害太宰先生，中也，我知道你是為了幫我。”
“我會處理好這些事的。”分析模塊判定如此繼續下去將不利於任務的完成，一之瀨燐站在兩個mafia中間，轉過頭，試圖提議，“我們談談吧，太宰先生。”
得來一聲不置可否的悶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