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繁瑣的陸空交通造就了擁擠的空中高架橋,頻繁而敷衍的工事使空氣中總是瀰漫著沙塵的味道。穿梭艇通道只造了一小半,黑黝黝的橫截面像是一隻被掰斷了的拖鞋。
這裏沒有太陽,沒有雨水。只有陰壓壓的烏雲和底層人民沾着塵土的汗水。
從繁華的上城區到雜亂的交通樞紐,再從雜亂樞紐到破敗的貧民窟,竟只是一瞬。
彷彿一朵花突然凋謝了一樣。
不過這一路上,倒是沒看見什麼貓貓狗狗。
不然周瓊就能說出那句經典台詞,“總有一天全城的狗都要高看我一眼。”
從路口再往前拐一段距離就是所謂的貧民窟里。
矮小的鐵皮罐頭房像蘑菇一樣擠在一起,路邊廢棄的穿梭艇也有人居住過的痕迹。
房屋外便是大片大片的晾衣區。粗糲的麻繩隨意地捆在樹上,路燈杆子上,煙囪上,搭起一條又一條的水平線。
上面曬得滿滿都是衣服和被單,時而被裹着細沙的黃鳳吹得鼓起來。粗糙的麻布質地,還留有昏黃的汗漬的痕迹。
周瓊不敢輕易靠近。
躲在牆角處慢慢觀察。
她小心翼翼地繞着走了一圈。
不知道該從哪進去。
“喂!”
她的背後傳來一聲不耐煩的叫喚。
周瓊嚇得身上的汗毛一瞬間就起立敬禮了。
“慌什麼?”
“我在你後面!”
周瓊回頭一看,矮矮的牆壁上坐着一個少年。年紀不大,看起來只有十的樣子。
衣服雖然破舊,但還算乾淨,只是臉蛋黑乎乎的,灰色的印記東一道西一道,稱得他那雙撲閃撲閃的綠色貓眼越發清透。
“你不說話?”
周瓊不知道該說啥,她怕一張嘴就暴露點啥。
少年不滿地自顧自說道,
“怎麼把你這種呆呆傻傻的派了出來。我要和科里好好反映一下……,這種傻的出來也是送死。”
周瓊站在原地裝傻。
不過在少年看來,她本身就夠傻的了,根本不用裝。
“不對,你很可疑誒!”
“該不會是被派來的卧底吧。”
“不過也不像,實在是太傻了。”
他嘟嘟囔囔地抱怨道。
少年靈巧地從牆壁上翻了下來。
他四肢纖細,爆發力牆,雙腿在地上輕鬆一蹬,一下子就繞到了周瓊身後。
一隻手制住周瓊的脖子,另一隻手飛快地觸碰了她的后脖頸。
周瓊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后脖頸上那塊皮膚,被柔軟的指尖摁的凹陷進去,又迅速彈了起來。
她想過阻止地時候,少年已經利落地收回了試探的手。
想想這個世界ABO的設定,被摸了后脖頸就相當於被摸了信息腺,應該是看作嚴重的性騷擾行為。
周瓊準備假裝被冒犯。
“你……!”
“叫什麼叫,第二性徵發育不全的小鬼!”
還沒等她叫出來,少年先跳腳了,一把捂住了周瓊的嘴。
“安靜點,你想把警衛引來嗎?”
“你這點膽子是怎麼找到這裏來的。”
手腕上的聯絡器閃了閃,少年的臉色警惕起來。
他屏息傾聽了一下四周,以一種保護者的姿勢,一把攬住了周瓊,臉頰貼在她的耳邊,小聲而飛快地說,
“你是礦區的,我也是礦區的,我不騙你!”
“從這邊走繞路走,走到最盡頭,牆角下有個洞鑽進去。到裏面去找科里,報我的名字。”
“我是伊恩·菲斯·克林頓。”
“記住,千萬不要向陌生人暴露自己第二性徵發育不全。”
他又着急地重複了一遍,手指用力地捏住了周瓊的胳膊,尋求確認。
“記住了。”
周瓊點頭。
“晚上,我去找你!”伊恩最後認真地看了她一看,綠色的眼睛格外地閃亮,“可別死了。”
緊接着,他又一個起跳借力,像一隻輕巧的鳥一般,從矮牆上翻身越了過去。
周瓊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頸,覺得聽從伊恩的話,她從外套下擺處撕扯下長長的布條,在脖子上纏繞了好幾圈。
這個叫伊恩的少年來得也快,去的也快。
話卻很多,完全是一個少年的模樣,但意外地卻有些成熟。
她覺得,在意識到她第二性徵發育不全時,伊恩的態度就變了。
好像更親近了一點,更有了一種保護的姿態。
這是又是為什麼?
她想起了伊恩的話,“你是礦區的,我也是礦區的。“
他是怎麼知道自己是礦區的?
周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礦區的呢。
雖然對於有心想要投靠礦區的她來說,這是件好事。
難道是因為礦區的人都第二性徵發育不全?
這不太可能,據她多年的網文經驗,第二性徵發育不全這種星際病症應該專屬於主角,尤其是修羅場中的主角。
用於製造一些以為是A結果發育成O,以為是O卻發育成A的烏龍愛情才對。
當然,這種洋氣的宇宙愛情和她扯不上關係。
她混得太差了,只能做拾荒文的女主。
大概是《我在星際撿垃圾》,《我在星際挖礦》,《我在星際當流浪漢》,這種類型的文章。
或者好一點的,《我靠在星際撿垃圾爆紅了》,《在星際挖礦后我成為了頂流》,《在星際當流浪漢后,我拿了爽文劇本》
或者明智一點的,她現在就應該開直播,記錄自己的磕磣生活。
然後有個精神力失常的將軍、首相之類的,發現看了自己的直播后,吃的也多了,睡得也香了,精神力也不咆哮沸騰了,對自己愛的不要不要的,離開他就開始紅眼掐腰,向來強勢的男人第一次放柔了聲音,放下了自尊,“求你,別離開我。”
要加上“命都給你”就更加對味了。
而自己呢,就先對他不要不要,之後就咿呀咿呀,最後再討厭討厭,好啦好啦,就能你好我好,皆大歡喜了。
周瓊一邊苦衷作樂地腦嗨着,一邊沿着伊恩指的路小心前進,果然在路的盡頭,撥開雜草后,出現了不到三十多厘米高的破洞。
新時代的女大學生,恐怖如斯。
上得了廳堂,下得了狗洞。
又能浪又能狗。
周瓊很佩服自己的適應能力。
她蹲了下去,發現碰頭。
看來只能爬着進去了。
她糾結了一下先是頭進,還是先是腳進,最後得出結論,不用糾結。
周瓊認命地蜷縮在牆角,慢慢地擠了進去。
洞口雖然不大,但過一個瘦弱的女性還是綽綽有餘的。
在爬行中,她敏銳地感受到有塊土地,有些濕潤,
據她所知,這幾天都是陰天,沒有下雨的。
一個不好的念頭在她的大腦中瘋狂播放着警報。
不不不不不會吧,難道是某種液體。
仔細感受一下,有點熱。
不,不用感受了。
她的鼻子開始工作了。
很可以,這個人最近喝水一定不多。
周瓊感到這些天腦子裏一直緊繃的那根弦斷裂了。
在想要大哭一場之前,她的內心燃起了熊熊的怒火!
她,周瓊,就是渴死,餓死,窮死,步入絕境了,都沒受過這種委屈!
這是!這是!這種液體!
“不會吧,伊恩,你真上當了?”
“亞力克,伊恩會生氣的,我早就說了別這麼做。”
一個和伊恩差不多大的男孩嘻嘻哈哈地從遠處跑了過來,他有一頭棕紅色的頭髮,臉上點滿了雀斑。
“你就是膽子太小,羅尼。是他先把我們鎖起來的,一上午我都沒沾一滴水呢。再說了,為什麼他能出去,就我們不能出去?”
“亞力克!你別這麼說……,這是科里哥同意的。”在他的身後,亞麻色頭髮的少年緊趕慢趕地攆了上來,他清秀的面容還帶着些嬰兒肥。
“等等,好像不是!”亞力克一臉警惕地將羅伯特攔在了身後。
“你是誰?”
“伊恩·菲斯·克林頓”周瓊頓了頓,又重複了一遍,“伊恩·菲斯·克林頓。”
亞力克的臉色緩了緩,“礦區的?”
“我想是的。”
“額……”羅伯特從亞力克背後伸出了頭,“那你也是?”
“也是什麼?”
“等下,羅尼,這不能說,我們還要觀察觀察……”亞力克捂住了羅伯特的嘴,兩個少年扭成一團。
周瓊平靜之下充滿了怒火,如同結冰的海面下正在沸騰的活火山。
“我只有一個問題,誰幹的?不不不,這已經很明顯了。”她自言自語道,隨後捏緊了拳頭,“我換個問法,你有什麼被人打后容易猝死的疾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