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丁大嘴 下
白眼兒狼大搖大擺地來找丁大嘴說媒，一聽女方是花榮家的女兒，可把她難為壞了！兩家都是鎮裏的豪強大戶，誰都惹不起，推又推不掉！嘴裏像吃了苦瓜一樣，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來。
白眼狼早都走遠了，丁大嘴還在屋裏走來走去，苦無良策。然後又一屁股坐在炕上，琢磨着怎麼樣向花家開口呢？一棵小心臟像打鼓一樣蹦蹦亂跳。心裏合計着這位花家大小姐很小的時侯就搬家走了，頭幾年回來住過一段時間，又一直無緣得見，基本上沒什麼印象，但從劉家的種種跡象表明，肯定是個大美女無疑。
最令他頭疼的是那個劉雄，整個清風鎮哪有不認識他呀，長得三分像人，七分像鬼。誰家的姑娘瞎了眼也不會相中他，上幾個姨太太都是他強娶豪奪弄來的，唯有這位花家小姐要明媒正娶，她心裏明白，換了第二家也早就搶到手了，哪還用得着我媒婆出馬呀！
不管怎麼說，自已畢竟是干這行的，既然收了人家的錢財，就得給人家跑腿辦事兒，成與不成都得去一趟，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第二天早上，丁大嘴隨便吃了點東西，然後對着鏡子又精心打扮了一番，這才走出大門。
此時她心裏又開始打鼓了，連一點兒自信都沒有，兩條大腿好像也要罷工，根本就不聽使喚！當了十幾年的媒婆，今天還是破天荒的頭一次！她打了個咳聲，發昏也擋不住該死鬼，說去就去！丁大嘴一咬牙，擰動肥臀，直奔花家大院兒而來。
離花家越近，老媒婆心裏越是忐忑不安，花家前兩天才搬回來她也聽說了，畢竟清風鎮再大也只是個集鎮而已。但昨天早上的事兒，他還真不知道，也不知花家現在是什麼情況，會不會像座山虎一樣草菅人命？或者乾脆吃個閉門羹，根本就不讓進門，那樣就沒辦法向劉家交差，豈不成了一大笑話，這且不說，笑話也不當飯吃，關健是劉家一怒之下或許把自已給弄殘廢了，上哪去訟冤呀！
好在花家人並不像他想像那樣豪橫無理，家人通報時間不長，又出來回話說，“我家主人有請。”
丁大嘴喜出望外，心想只要我有機會進院兒，此事就已經成了一半兒，再憑我丁某人三寸不難之舌，說服她們還是有希望的！
剛才花家客廳上，姑嫂二人正在閑坐，有家人來報說，”有本鎮的媒婆丁大嘴求見。”
老姐倆互相看了看，大概已經知道丁媒婆上門兒的來意了。若依秦夫人的意見，乾脆就把她拒之門外，不讓他進門就算了。還是嫂子勸慰她說，”妹妹，我覺得這樣不太好，也顯得咱們太過小氣了。我看還是讓她進來，主動權還不是掌握在咱們自己手裏嗎？”
事實證明，大嘴子這一路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幸虧有嫂夫人在場，她才有機會跟着僕人走進花家院兒里。
大院兒里寬敞明亮，四周幾十間房子古色古香，前出廊檐，雕樑畫棟。中間足有十來畝地大小，假山真水，微波如鏡，魚翔淺底。
雖是早春時節，還沒有鳥語花香的景色，卻已是草色青蔥，枝條見綠，一派生機盎然，足以讓她嗅出那種淡淡的春天的氣息。再看大院裏整體佈局井然有序，層次分明，花草樹木清新自然，參差有度。
丁大嘴還是頭一次走進花府，他並沒有像劉姥姥進大園一樣東張西望。到底是見過世面的人，眼睛只輕輕的一掃左右，看見認識的花府家人就優雅地打聲招呼，小手一擺，蓮步不停，跟着家丁直奔上房客廳而來。
兩位年紀相仿，衣着華麗的貴婦人分主次坐在客廳之上。大嘴子一看就知道這二位肯定是這裏的主人，急忙上前行禮。
“丁香花拜見二位夫人，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丁某受人之託，有幸給貴府大小姐做媒，真是三生有幸，求之不得。請二位夫人容稟！”丁媒婆開門見山，直入主題。
秦夫人聽到這，趕緊說道，”丁月娘請坐，我家姑娘年紀尚小，暫時不想談婚論嫁。來人吶，給客人上茶！”
丁大嘴是個明白人，他知道這就是堵他的嘴，在下逐客令了！可就這麼走了，劉家那邊又如何交差呀？乾脆佯裝不知，讓說也得說，不讓說也得叨叨幾句。
“二位夫人，丁某半生為媒，感概良多。自古婚姻大事，尤其是天賜良緣，可遇而不可求。俗話說緣分到了，想躲都躲不開，我給您介紹的這位劉家，可是本縣首屈一指的大戶人家，就是整個青州，那也是數得着的大財主。家裏金銀珠寶堆積如山，良田百頃，買賣興隆。他老子劉強是咱們清風鎮的父母官，只有這一根獨苗，家財萬貫，足可以幾輩子享用不盡。哪像我們這些窮苦人家，為了填飽肚子，整天東奔西跑，忙的像兔子一樣腳不沾地兒，就是一個不值二兩鹽錢的賤命！”
丁大嘴說得有些口渴，端起茶水一飲而盡，然後又嘮嘮叨叨把劉家誇得天花亂墜。豈不知花家人昨天一早便已見到了座山虎的尊容，儘管她雲山霧罩，口若懸河，最終還是讓花府的家丁請出了大門，人家早已知根知底，多說無益！
一邊往劉家走，一邊盤算着，我如何向座山虎交差呢，他心裏很清楚劉雄的為人，絕不會像花家人這麼客氣。心裏犯嘀咕，這雙腿腳跟了我這些年，說不定今天就有下崗的，以他對劉家的了解，這還算便宜的，弄不好自己這條老命就算徹底交代了！
想到這兒，她把兩條胳膊掄起來做一回紡車的動作，然後又踢了幾下腿，徹底放鬆一下。確認心裏已經平氣了許多，為了自己這條老命能苟延殘喘，只好昧着良心說胡話了！大嘴子找了一個僻靜之處，弄了點吐沫往臉上抹了幾下，然後哭哭啼啼，跌跌撞撞地跑進劉府，你別說她這一表演，還真把不聽使喚的雙腿給掩飾過去了。
“劉大少爺啊，真是對不起了，媒婆子有辱使命，沒能促成就這段美好姻緣，是我丁某今生最大的遺憾，沒想到花家人如此不通情理，竟然把我趕出大門，真是有生以來的奇恥大辱，以後我丁媒婆恐怕要金盆洗手了……！”
此時的座山虎正坐在客廳里，失魂落魄的胡思亂想。心裏正臆想着花容月貌的大美人兒已經坐上了八台大轎，在眾人前赴后擁下向他家緩緩走來。想着想着，噗嗤一下笑出聲來，好像迎親的隊伍已經進了大門口！
再仔細一聽，卻是媒婆子丁大嘴嘰嘰喳喳地打斷了美夢，他迷迷糊糊地睜開小眼睛，看着眼前這位胖婦人，一句話沒說。好像這結果早在意料之中，於是又打了個咳聲，大手輕輕一擺，意思是說，趕緊滾吧，老子今天心情不好，別他媽在這兒煩我！
大嘴子何等聰明，一看劉雄沒有發火，純屬意料之外，趕緊從身上摸出那點兒碎銀子，輕輕的放在桌子上，然後又輕手輕腳地退出劉家大院兒！到了外邊連滾帶爬地往家裏跑去，誰知慌不擇路，竟然跑錯了方向。畢竟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站那像了一會兒便已明白過來，剛一轉身卻與一個人撞了個滿懷，“誰他媽的走路不長眼晴，往老娘身上撞，是不是……？”等她定晴一看此人，下半句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嚇得她差點尿了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