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拿捏了
直到下地回來的劉氏聽說了這事以後才到二房房裏來把小渠給接了回去。
小渠極其不情願離開韓正旺和韓杏兒，可是老賴着也不是辦法，只能是勉勉強強的暫時原諒韓正發好了。
沒辦法，不原諒總不能一直扭着吧，畢竟還要一起生活，一直彆扭着也挺鬧心的。
快到了吃晌午飯的時候，家裏的人就回來的齊全了，瘋跑了大半天的七郎也被韓正達給揪了回來。
看着被韓正達揍的鼻青臉腫跪在堂屋中間地上的中二少年，小渠忍不住的捂住偷笑起來，真是該！
七郎哭唧唧的看着坐在上首的韓老頭和吳氏，可憐巴巴的哀求道：“爺，奶，我知道錯了，下次不敢了。”
韓老頭抬了下眼皮，不咸不淡的斥了句：“你這孩子，真是不知道輕重，啥都能夠掏出來耍耍。”
而張氏可就氣壞了，她非常惱怒的用手指着七郎罵道：“你個兔崽子，你玩啥不好？要去弄那個胞衣，害滴俺今天挨你奶一頓臭罵，就連你大堂哥都埋怨俺，這都是拜你所賜。小小年紀不學好，簡直就是無法無天，我看將來定然闖大禍。”
吳氏也非常火大的道：“你個死孩子，真是皮癢了，見天的就知道作怪，老娘今天非得好好教訓教訓你！”
她順手抄起一把掃把，就要對七郎打下去。
七郎嚇的趕忙抱住頭臉，整個人都縮成了一團，嘴裏更是不住的討饒：“奶，大伯娘，我知道錯了，你們饒了我吧，下次不敢了……”
七郎面上裝的可憐，可是背地裏對吳氏張氏卻是非常不耐煩的，抽到空竟然還偷偷的朝她們翻白眼吐舌頭。
就站在他身後看熱鬧的小渠可是看的一清二楚的，小渠憋笑，想着這逗比估計是進入了青春期，好像有些叛逆的不服管教啊！
而錢氏眼見兒子要挨打，急的哭着就撲到了兒子的身上，吳氏手中的掃把就重重的落在了錢氏的背上。
錢氏挨了一下，吃痛不已，卻也沒有就此離開，仍舊是牢牢的護住兒子。
見打錯了人，吳氏也沒有多內疚，反而是連着錢氏也一塊給罵上了：“你個蔫不出溜的玩意兒，平時叫你幹活的時候你就裝死裝柔弱，這會你咋就跑那麼快了？
跟老娘慣會玩心眼子，是不是合計着你擋了這下，老四就會為你母子出頭，老娘就拿你們沒辦法了？你想的……”
吳氏的嘴就像連珠炮一樣，噼里啪啦的對着錢氏數落個沒停。
韓正達看着哭哭啼啼的妻子和可憐兮兮的兒子，當即就心疼了，他不滿的對着吳氏反駁道：“娘，您老咋能那麼說自己的兒媳婦呢？錢氏就不是那種有心機的人，她……”
他不為錢氏說話還好，韓正達這麼一插嘴，吳氏當即就炸了：“咋滴？你個忤逆不孝狼心狗肺的東西，你眼裏哪裏還有你的老子娘啊？你那心咋就那麼獨呢？就只能看得到你的媳婦？”（本地方言，獨為自私自利的意思。）
面對吳氏的歪纏，韓正達無奈的把眉頭一擰：“娘，你咋動不動就來這一套？我哪裏就不孝忤逆了？錢氏究竟哪裏不好了？你就整日這看不慣那看不慣的？”
到了這種時候，韓正達不僅不服軟認錯，還跟自己據理力爭，並且處處都在為錢氏說話，完全就不說自己的理，這不就是在赤裸裸的在挑戰自己當家做主大家長的權威嗎？
於是吳氏把手裏的掃把重重的摔到了地上，然後用雙手拍打着拍子唾沫橫飛的開始數落哭訴起來：“你個喪良心的不孝子，老娘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你就是這麼對我的？早知道你是這麼個娶了媳婦忘了娘的玩意兒，當初一生下來就該把你按在尿桶里淹死。
用被子捂死，讓你爹給活活掐死，再不然就該扔後山上讓那野狗給吃了，也省的養你那麼個白眼狼來氣我……”
吳氏越說越來勁，最後竟然還拉長了腔調唱上了。
小渠都看得傻了眼，好吧，這吳氏可真是有兩把刷子，就她這歪纏的手段，估計這一大家子的男人女人沒有誰會是她的對手。
小渠就去看坐在一旁的韓老頭的表情，韓老頭此時低着頭不吭聲，也不知道咋回事，韓老頭好像沒聽到沒看到發生的一切似的。
吳氏動靜那麼大，別說同在一個屋裏了，估計就連隔壁都能夠聽到，而韓老頭如今裝聾作啞的態度，可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小渠摸了摸小下巴，心裏想着，韓老頭這樣子，顯然是故意縱容吳氏來斥罵四叔一家的，只是為什麼呢？
韓正達是韓老頭和吳氏嫡親的兒子，這一點是做不得假的，可是韓老頭為什麼要放縱老伴如此的作踐自己的兒子媳婦而不阻攔呢3之前，錢氏還是做過一些農活和家務活的。可是自打錢氏有了孕后，那韓正達對錢氏可以說是做到了千依百順，有求必應的。
錢氏慣會裝柔弱掉眼淚，平時把韓正達哄的暈頭轉向的，一顆心都撲在了老婆孩子身上。
韓正達是個直腸子，牛脾氣的人，最是看不得錢氏受一點委屈，只要吳氏敢使喚或者給錢氏氣受，他保準會跟吳氏大吵大鬧一場，並且是寸步不讓。
而吳氏這套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在韓正達這裏也完全沒有作用，時間長了，吳氏也就妥協了。
她實在是沒有精力天天去單獨針對老四夫妻兩口子，畢竟有一大家子的人要管，這個不聽話的人只是個例罷了，對自己的權威造不成什麼威脅。
所以這麼多年來韓老頭和吳氏平時對這四房的一家幾口是又愛又恨，可是既然韓老頭和吳氏對四房兩口子放任了那麼久，為什麼現在又來故意打壓呢？
小渠想了想就有了答案，可能就是為了立威。這麼多人生活在一起，總有磕磕碰碰的時候，這幾天韓家一直都是吵吵鬧鬧的，不僅是大房裏不平靜，二房的韓正旺也被惹惱了，回家來打秋風的韓翠花都被惱怒的兒子給修理了一頓，韓老頭認為，人多口雜心也複雜，就得壓一壓，讓大家都信服臣服，一家人才能夠更聽話一些。
而老四韓正達可以說是兄弟幾個裏面脾氣最差，最不聽話的那一個，想要起到震懾其他人的效果，所以韓老頭就直接拿了韓正達開刀了。
果然，在韓正達被吳氏罵的暴跳如雷，反唇相譏的時候韓老頭直接打斷了兒子的話：“老四，你娘性子不好不假，可是你看看你們房裏的事，這孩子都讓你們慣成啥樣了？啊？”
韓老頭一臉的痛心疾首，苦口婆心的訓斥韓正達：“慈母多敗兒啊，現在不管教，難道將來要等到他去殺人放火了你們才管？”
他完全不提剛剛吳氏打了錢氏和斥罵韓正達的事情，而是把話又引回了七郎作妖的事情上來。
韓正達被吳氏罵的面紅耳赤，氣的胸膛都一鼓一鼓的，好不容易等到韓老頭出來說話，結果他老人家倒好，完全就不搭理這茬了！
韓正達如何能夠咽得下去這口氣：“爹，您老這話說的，七郎不還小嘛？而是你看看娘咋說我和錢氏的？作為一個長輩老人……”
“你混賬！”
不等韓正達說完，韓老頭就暴怒的喝住了他的話頭，更是把桌子拍的啪啪響，韓老頭無比憤怒的瞪着韓正達罵道：“你個不孝子，你娘是個四六不懂，雞狗不分的無知婦人，她不懂事不懂禮，難道你也不懂嗎？
她再不好，你也是她生的，你咋心裏就沒一點孝順的念想呢？她就是罵兩句打兩下又能怎麼樣？”
說到最後，韓老頭用無比沉痛的目光掃視了一圈堂屋裏的所有人痛心疾首的質問道：“難道說我們老了，你們這些兒孫們就都嫌棄我們沒用了？想要飛出去，撇開我們這兩個老不死的單獨另過是不是？”
說罷，韓老頭竟然還故意的抹了把辛酸淚，這麼大的一個人，竟然就當著大家的面哭上了。
吳氏這時也配合的不再對韓正達和錢氏斥罵，而是凄凄涼涼的哭了起來：“老婆子命苦啊，人家都說養兒防老，也不知道我這輩子做了什麼孽，一個兩個的都不知道心疼孝順老子娘……”
吳氏哭訴打罵作妖在老韓家是常態，眾人已經習以為常。
可是韓老頭重來沒有跟兒子們說過如此重的話，平時吳氏在家裏作威作福，苛待媳婦們他都是裝聾作啞當做看不到的，總之就是不參合不阻止不發言。
今天破天荒的他站出來為吳氏說話，更是打起了苦情牌，韓家幾兄弟一看，都心酸難過的跪了下來。
小渠看着這老夫妻的聲淚俱下的表演，嘴角狠狠一抽，這要是放在異世里，估計奧斯卡小金人得主都沒有這兩人有表演天賦。
果然，看着老夫妻傷心落淚，韓正興首先不忍心的安慰韓老頭：“爹，您看您說的哪裏話？您和娘生養我們兄弟一場，我們兄弟咋能做那不孝的人呢？老四就是心直口快，他也沒有別的意思，爹，娘，你們可別往心裏去。”
韓正發更是首當其衝的對韓正達發難起來：“老四，你看看你把咱爹氣的，你跟四弟妹快給爹娘賠不是。”
小渠扶額，這個便宜爹真是無藥可救，這種時候竟然來蹚渾水，果然，韓正發說完以後，韓正達就非常厭惡反感的看了一眼韓正發。
不過礙於韓老頭和吳氏今天這種情形，韓正達不得已才低頭服軟：“爹，娘，兒子有錯，你們別生氣。”
嘴裏說著，他就跪到了韓老頭和吳氏的跟前：“要打要罵隨爹娘的便。”
雖然韓正達的話不多，可是總算是服了軟，這態度擺在了這裏，韓老頭就擦了擦眼淚，知道過猶不及太拿喬許會把事情弄糟，就伸手拉了一把韓正達語重心長的道：“老四啊，爹也不是怨你，就是咱們一大家子人生活不容易，總有個磕磕絆絆吵嘴的時候。
可是再怎麼著咱們也都是血親骨肉，打斷骨頭連着筋一筆也寫不出兩個韓字來，不能因為一點摩擦兄弟姊妹父子母子之間就生了嫌隙。咱們一家人得團結，才能把日子過得更好不是嗎？”
說到最後，韓老頭抬頭去看着韓正興韓正旺兄弟二人：“你們說是吧？老大，老二？”
韓正興本來就不善言辭，他一般不怎麼發表言論，這會韓老頭突然點到他，他先是愣了下，轉而就點頭：“爹說的對。”
而韓正旺能說啥呢？他明知道韓老頭這意思就是在敲打他們兄弟，是在告訴所有人，這個家還是韓老頭吳氏最大，是他們當家做主，更別提分開另過，那就是無稽之談了，卻也只能是表面非常認同的點頭。
韓老頭這才心滿意足的笑出了聲來：“好，好，都是我的好兒子，來，老大媳婦老二媳婦，快端飯菜，大傢伙兒都餓了吧？咱們今天可是要好好的吃頓肉才行。”
今天上午韓正旺兄弟割回來的那些肉，吳氏做主給炒了大半。
不是說吳氏今天多大方，而是因為明天就是大房孫女的洗三禮，家裏到時會來一些親戚，就意味着要留飯給人家吃。
吳氏的想法很簡單，這肉給人家吃了也是白吃，還讓人心疼，不如自家多吃點來的划算些，只要明天飯桌上能看到一點葷腥是個意思就行了，所以她就吩咐兒媳婦們把那條子豬肉給做了大半。
韓家眾人一聽，就都心情好了一些。
畢竟韓家能夠吃上肉的機會是少之又少的。
待到大家都去飯桌旁落坐了，小渠走在最後才去打量背有些佝僂的韓老頭。
她想着，這個韓老頭雖然不識字，卻也挺有智慧的。
最起碼今天這一齣戲他跟吳氏唱的就非常好，他不僅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還把孝道也給搬了出來。
一個“孝”字壓下來大如天，就是當今天子都繞不開一個“仁孝治天下”，尋常老百姓更是上行下效，對父母那是不可有二話的。
韓老頭這麼做，無非就是收攏安撫大家這兩天有些活泛的心，怕兒子們分家。她都可以預見，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韓家眾人將來格外聽話，吳氏的威望和權力會又恢復到巔峰時期。
只是小渠有些百思不得其解，這麼多人生活在一起，雞毛蒜皮的事情很多，煩惱也多，韓老頭為啥那麼怕大家分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