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何來的正，唯有惡罷了！
劣質馬兒腳程並不快，從太陽升起到夕陽落山。
寧采臣估計了一下，大概可能連三百里都沒跑到。
不過慢有慢的好處，沿路過來他將美景盡收眼底，令人身心情舒爽。
夕陽落山後。
寧采臣騎着馬來到了名為三石鎮的地界前。
他翻身下馬，牽着馬繩便走進了城鎮中，剛一進來就聽到了一陣喧嘩聲。
抬頭望去，就見一道倩影從高高的閣樓上墜下，在圍觀群眾的尖呼聲中砸向地面。
“不要！”
寧采臣丟下馬韁，快速地撥開人群沖了過去，卻已經是為時已晚。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一個青春年華的少女砸在地面上，摔得血肉模糊。
獃滯地看着這凄慘的一幕，寧采臣臉色變得煞白，雙手緊緊地握起。
“這種情況下，不是應該有英雄救美嗎？英雄呢？”
他牙齒咬的咯吱咯吱響，低聲呢喃。
一個圍觀的老丈聽到寧采臣的低語，忍不住搖頭苦笑道:“這世道，哪裏會有什麼英雄？”
“現如今妖孽肆虐，鬼魅橫行，這姑娘被那採花大盜用迷藥奪了身子，受盡鄰里白眼，這才從客棧樓頂跳了下來。”
老丈的話音剛落，寧采臣懷中的金毛筆突然劇烈震顫起來，一股神聖的意志侵透進他的腦海。
代天誅邪！
寧采臣讀懂了這股意志，也清楚了金毛筆想要賦予他的使命。
只不過，他心中依舊有個疑問沒有解決，想要問清楚答案。
深深地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少女，他便牽這自己的劣馬，走到一個偏僻處。
寧采臣將金毛筆給掏了出來。
“我始終是認為你是有靈智的，我不管你是器靈還是什麼的，我現在只想問你，你剛剛能不能救那個女孩？”
對於質問，金毛筆卻沒有任何反應，就這麼安安靜靜地待在他手心裏。
“你要是再不理我，我就將你深埋地下，讓你永不出世。”
寧采臣嚴肅地說道，接着他還小聲的低估道:“反正我也不缺錢了，要你這金手指也沒用了……”
或許是威脅管用了，一道虛無縹緲意念，斷斷續續的湧進了他的腦海中。
“天地浩劫，諸聖泣血，億萬里仙城流血漂櫓，人皇，到仙城去……”
隨着這股意念中的每個字生成，寧采臣眼中看到了一場極其恐怖的場景。
在一座不知幾億萬里的不朽巨城之前，億萬眾生渾身浴血，奮不顧死的與一眾天神作戰。
天地被打的龜裂，虛空被強橫的力量給撕開了一道道口子，彷彿是世界末日一般。
每一個剎那，天空中都有無數的仙神屍體或者肢體掉落，仙血橫灑當空。
在滿是坑窪的大地之上，各種破碎的法寶，仙器，仙神的肢體，屍體，堆成一座座的小山，天道在此悲鳴，眾生在此萬劫不復。
慘！慘！慘！
意念到這裏戛然而止。
寧采臣眼前的場景瞬間消失，但他整個人卻被驚出了一身冷汗，獃滯原地。
冷汗打濕了衣襟，被涼風一吹，他驀然間感受到一股寒意，不是體寒，而是心寒。
那種場景實在是太恐怖，無數代表着長生的仙神隕落當空，仙血灑落大地。
諸聖泣血，仙神隕落，億萬里仙城流血漂櫓，若是將現在的他轉移過去，恐怕天空中灑落的任何一滴仙血，都能將他打的魂飛魄散。
“去你妹！打死我，也不去，成仙了我也不去，這簡直就是找死。”
使勁地搖了搖頭，將那恐怖的場景全部壓制在腦海深處，寧采臣低聲呢喃道。
他承認自己慫了，可是就算他去了又能怎麼樣，那戰場之中死去的仙人難道還少嗎？
無論如何，送死的行為他是肯定不會去做的，那裏就是生命的禁區，他永世也不願觸及。
與這幅恐怖的場景相比，他心中原本的那個疑問就變得微不足道了。
無論當時金毛筆有沒有救女孩的能力，結局已經無法再改變，他現在要做的，就是代天誅邪，誅殺那喪心病狂的採花大盜。
在這片刻的功夫，女孩的屍身已經被人帶走了，地面上的血跡也被客棧中的小二清理乾淨。
圍觀的群眾也漸漸的散去，除了眾人口中的議論之外，好像剛剛的命案根本沒有發生過。
寧采臣深吸了一一口氣，便牽馬走向了客棧。
可還沒走到門口，就見無數的住客背着包裹走了出來，嘴裏不停地咒罵著晦氣。
“客官，您要今天住店？”
客棧的老闆愁眉苦臉地看着客人陸續離開，猛地發現一個向里走的，有些錯愕問道。
“怎麼，今天你們要歇業？”
店老闆連忙搖頭：“哪能啊，還不是出了這檔子事，唉，不多說了。”
“客官，就衝著您現在住進來，食宿費我給你減半。”
寧采臣本想笑笑，但是異常沉重的心情，令他根本無法笑出來。
“給我安排一間中等的房間吧，另外給我的馬喂點飼料。
店老闆連忙指使店小二去喂馬，自己帶着寧采臣上了樓。
“客官現在還沒有吃飯吧？想吃點什麼可以告訴我，我吩咐廚房現在就去做。”
跟着他走進一間客房，寧采臣開口說道：“還沒有，不知老闆你吃了沒，還沒的話，可否與我小酌一杯？”
店老闆想了想，一拍手：“得，這一頓也不與你要錢了，我們兩個喝幾杯。”
趁着等菜上桌的這一段時間，寧采臣向老闆打聽道。
“老闆可知道這採花大盜的事情？”
“唉～”
店老闆嘆息了一聲，說道：“俠以武犯禁，那些江湖中人，心中若是沒有俠義，就會變成惡魔一般的存在。
這採花大盜就是江湖中的邪派中人。
說書的常說，有邪有正，邪不勝正，可是在這朗朗乾坤之中，邪道橫行，又哪裏見過一個正派俠客？
就如同那採花大盜，做了這麼多惡，何曾有過話本中的白衣俊俏少年，手持神劍，斬妖除魔？”
聽着他連連嘆息，寧采臣對如今的局勢，有了一絲初步的認知。
青衫俠客白衫少年郎不常見，邪道惡魔卻屢屢迫害良善。
沒辦法，這些邪派中人，能力大了慾望也就大了，性格也開始不受任何禮法約束，變得隨心所欲。
心存善念的還能控制住自己，無善惡之分或者心存惡念的，恐怕就走上了邪道。
寧采臣不是正道的衛道士，對於邪派中人沒有多大偏見，但是對於這種奸銀少女，毀人一生的採花大盜，只有一種信念。
殺！殺！殺！
然而就在屋內兩人連連感嘆之際，一個滿嘴鬍子的老道士來到他們門前，靜默地聽完了這一席話。
就在老道心中嘆息，準備敲門之時，卻聽到房中的青年斬釘截鐵說道。
“我不知道這世間有沒有斬妖除魔的名門正派，但我清楚，像採花大盜這種淫邪之人，該死，當誅！沒有俠我便是俠”
話音剛落，寧采臣突然感覺胸口一熱，準確的說是金毛筆一熱。
還未等他將筆掏出來查看情況，就聽到一陣爽朗的笑聲從門外傳來。
與此同時，房間的大門也被人推開了。
“原以為說出這話的會是江湖中人，沒想到卻是一個書生。”
老道不請自來，一進門就哈哈大笑道：“書生，你很對我胃口。”
見有人無禮的闖進來，店老闆剛要開口呵斥，卻猛地被寧采臣拉住。
只見這書生目光怪異地看着老道，試探問道：“你是……燕赤霞？”
老道一愣，腳下一頓：“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難道我們在那裏見過？”
沒見過你的人，卻見過你的這幅形象……除了樣貌不一樣之外，和午馬飾演的燕赤霞簡直一模一樣。
寧采臣在心中想着，嘴上卻道：“我曾經夢到與你一起，在一座名為蘭若寺的古剎之中共同對付一個老樹妖。”
“居然有這種事？難道是仙人託夢？”
燕赤霞來了興趣，移形換影之間來到寧采臣身前，抓着他的袖子說道。
“書生，還有呢？”
寧采臣心中念頭百轉千轉，有了調侃之意。
“哦～在夢中，我們兩個結為了異性兄弟，發誓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呃，莫不是你胡扯的吧？你這書生行冠禮了沒有，老道我今年已經七十有九，即將邁入耄耋之年，會和你結為兄弟？”
燕赤霞瞪大了眼睛，滿臉都是懷疑之色。
看着他驚慌失措地模樣，寧采臣腹黑地笑了。
“不僅如此，我還夢到，在那蘭若寺中會有我的一份因緣，一個與我命中注定的女鬼會在那裏等我，對了，你還稱呼那女鬼為弟妹呢。”
燕赤霞整個人都獃滯住了，挑着眉頭湊到寧采臣身邊質疑道。
“你和女鬼有因緣？我遇到女鬼沒有斬妖除魔卻叫她弟妹？書生，你莫要嚇唬老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