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合邏輯的沉船形態

天際線上，星星落下，一輪彎月溫柔的懸挂在海洋似的天空上，璀璨的繁星在濃濃的夜色里忽閃地飄動，如同鑲嵌在黑天鵝絨中。寂靜的慕尼黑街道上，只有路燈在散發著明亮的光。

夜已深了，沉睡的路德維希大街就像荒涼的原野，只有路德維希大街十號亮着燈，如同原野中微弱閃爍的篝火

盧卡剛從慕尼黑大學圖書館帶了一大堆像山一樣高的資料回到家中。此刻，他正在利用各種浩瀚星海般繁多的物理和化學參數建構模型，計算海水對煙囪的腐蝕速率

他已經從凌晨算到了深夜，可是還沒有意識到時間的流逝。他的眼睛裏已經佈滿了血絲，可是瞳孔卻像一汪明亮的湖水，在散發著難以抑制的興奮的光芒。最後，他長長的呼出一口氣，輕輕地把筆擱在桌面上，整個身體向後躺倒在柔軟的如同棉花一般的沙發上

突然，盧卡聽到了寂靜里的微弱的鎖孔開門聲，接着是熟悉的皮鞋聲。雷奧躡手躡腳的輕輕走進盧卡的書房，見盧卡醒着才放心的走進來，將一沓資料鋪開在桌面上

“諾，就是這些，我收集了各種能在柏林警察局中找到的鐵達尼號沉船的實景照片，並且把他們送到了物證科。檢查結果一出來我就立刻從柏林飛回慕尼黑了。鐵達尼號電影劇組拍攝的照片的確有人工修改的痕迹，但是他們僅限於修改光線，亮度之類，其實就是電影的後期處理。”

後期處理主要是為了讓觀眾有更好的觀影體驗。常見的後期處理方法有修改景物模糊程度，對人物臉頰進行磨皮處理等等。這樣可以增強人物和景物的表現力，其實就相當於現代數碼相機中的美顏

“所以說，我們可以相信這些照片是真實的。”盧卡緩慢的低語道，“但是，我算出的數據和應有的事實嚴重不符。”

“我用軟件模擬的鐵達尼號沉船到海底的過程，只可能有兩種情況，第一種是船底為重心所以船會煙囪朝上一直落到海底。第二種情況是船向一側傾覆，如果沒有其他擾動因素，船會以一側為底，與海底相貼。但是鐵達尼號真實情況卻極其罕見，它是以船的甲板為底，沉到海底。而且煙囪也奇異的消失了。”

“我幫你檢查檢查你的模型計算的合不合理？”雷奧說著把盧卡整潔的夾好的三十多頁論文紙從桌上拖過來，他俯下身子低頭查看裏面一行行複雜的數學和化學公式

“哥哥，這種感覺好懷念，就像我大四的時候，你幫我檢查畢業論文一樣。”盧卡像貓一樣倚靠在柔軟的沙發上，輕輕地慵懶地說。他的嘴唇露出一彎淺淺的微笑，兩個深深的酒窩浮現出來，就像他們小時候一樣，那是還沒有被生活所累的無憂無慮的自由童年啊

星星眨着眼，月亮在酥軟的雲層中遊動，把水一般的月光溫柔地傾瀉在兄弟倆的臉上

“嗯，你的思考很全面，不僅考慮了海水對煙囪的化學腐蝕，還考慮了煙囪中碳鋼組成的原電池進行的電流腐蝕作用。”雷奧說著，輕輕點頭，把臉支在手臂上

“不僅如此，我還考慮了淤泥的沉積速度和洋流對淤泥沉積的影響。”盧卡點點頭，低聲說。

“不同海域的淤泥沉積速度差異很大，比如我們都知道，太平洋洋底的錳結核化石几乎數萬年來都沒有被淤泥沉積覆蓋。大西洋淤泥沉積速度比太平洋快，但是鐵達尼號沉沒僅百年左右，這種沉積速度並沒有那麼驚人，況且，當地洋流不是很強，

鐵達尼號不在主要洋流上，不會有濁流帶來大量的淤泥，將沉船殘骸埋沒。”

“有考慮過，當地海底的構造運動嗎？”雷奧發問

“當然有，在論文的第20頁，你馬上就要讀到了。我查閱了從1914年至今的當地所有的地質運動觀測資料，此地並沒有發生地震或海嘯。”

東方開始露出暗淡的魚肚白，像半透明的冰川，朦朧的白光里，雲朵彷彿鴿子純潔而鬆軟的羽毛。遠方的天空正在變得越來越明亮，沉睡的街道開始蘇醒

“當然我知道，大西洋上頻繁出現的風暴會帶來洋流的變化，進而在水底產生影響。但是鐵達尼號的殘骸，畢竟在數千米深的海底，受到這種影響微乎其微。”盧卡把頭埋在手臂里，像一隻疲倦的衰老的鳥

“但是你沒有考慮過海底微生物的腐蝕作用，比如某些鐵細菌，它們利用分解鐵所產生的能量合成化合物。”

“這個我也考慮到了，但是鑒於在海底這些自養細菌很難生存，所以我沒有把它算進模型里。”

“可能在沉船點，恰好有某些海底熱泉存在，在熱泉的條件下一些微生物可以生存。這種例子在太平洋和大西洋都屢次出現過，甚至馬里亞納海溝的最深處都發現了未知的微生物。”

盧卡的眼睛又閃出了璀璨星空般的光，“也許我們應該去鐵達尼號殘骸地點，親眼看一看。”

兄弟倆打開門，走入逐漸蘇醒的街道。人群來來往往如梭，有外國遊客在好奇的拍着照。清涼的空氣迎面撲來，徹夜未眠的兄弟倆走入了新的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