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五 2 魔獸
是鐵石,他正向這邊奮力地招手。一旁當然還有他的妻子和女兒。還有駝着背的老東。
“去哪兒啊?”鐵石叫喚。
“帶這傢伙去開開眼!”小西也興奮地回予招手。
憶看見小小的水兒正吃力地拖着一塊磚頭,擦着地板,然後遞到忙得不可開交的阿清手中。老東這個花甲老人看起來更加地不容易,但他仍是非要逞能似的背上兩塊。鐵石這個壯漢更是不用說,講話間他又砌上了好幾塊。
他們的衣裳都已被汗水濕透,但在沾滿汗珠又曬得黝黑的臉上卻看不見絲毫的抱怨或是不滿,甚至是有種勞動的快樂?
憶不理解。
兩人沒有駐足停留,繼續前進。
談話也繼續。
“所以呢,承諾了什麼?承諾要聽從他們的命令,要為他們工作嗎?”憶知道這背後肯定還有着什麼原因,但還是忍不住抱怨了。
“哎呀,都說了不是啦……不過那好像也算是一點?可是…哎呀也不是這樣的啦……”小西說不清楚,撓着頭髮有些抓狂,那副可愛的小模樣讓憶有些發笑,“哎呀呀,總之就是……”
“故事裏會講的?”憶替她說。
“嗯嗯嗯,對對!”小西突然就豁朗了。
“那我也只能耐着性子去等咯。”憶把雙手枕到腦後,“希望它不會讓我失望。”
嗯,不會的!…吧。”小西頓了頓,“我記得好像還挺精彩的。”
“……誒,等等!”憶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眯着質疑的眼神貼近了女孩,“小西,你這傢伙,不會壓根就不知道這個故事是什麼吧。”
“誒你別亂說啊!”小西交叉着雙手與臉前跳開,“我,我我當然記得啦,只不過……”
“只,不過??”憶繼續向前逼問。
“不過……不過本姑娘忘了而已!”這傢伙還一副挺嬌傲的樣子,“我就小時候聽過那麼一次,忘了也是很正常的嘛!哈,哈!”
“嘶——,”憶直接大吸了一口涼氣,“我嘞個大靠了,敢情我的老師您一直就不懂啊,怪不得把我教得是雲裏霧裏的”
“誒嘿,嘿。”小西尷尬地笑笑,拍一下憶,“哎呀呀,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啦,反正就是……唔,用弗雷德大叔的話來講就是,”女孩作起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微紅着臉頰閉着眼撓着手指,故意壓沉了音色,“我們之間不是上級與下級的關係,而是相互平等的合作夥伴。”然後又恢復到原本的調皮模樣問,“懂了嗎?”
“平等,合作……嗎?我可看不太出來。”
憶回想早上的那粒美味的葡萄,而人家卻是有着一整串。還有那個什麼聖牌上寫的標題是“度恩人行為規矩”,卻沒有個約束營衛的準則。而且現在大們都在辛勤地幹活,而那些營衛們卻不知跑哪兒快活去了。
但最後浮現的是弗雷德大叔可掬的笑容,溫暖,和藹,如親人一般。
“好吧,好像是可以看出來一點。”憶想了想說。
“快來,”小西走在前面招手示意他,“你可以看到更多,在這裏。”
憶一抬頭,就立馬知道是要在哪兒看了。
凹凸不平的分牆密密麻麻地拔地而起,像是高矮不均的樹木擁擠而成的森林,擋去大片的視野,只摻進了點點外界的光。但“樹木”們唯獨不侵染這裏,連一個磚塊都不留下,裸露出大片的光禿禿的黃土,前方也沒有絲毫的遮擋,外面的景象一覽無遺。
那像是連接了巨牆內部與外界的敞開的巨門。
現在憶就在巨門的邊緣處,他對此感到不可思議,慢慢的靠過去,挨着一棟很高的分牆作為的“門框”,滿懷期待,又小心翼翼地探出個頭去,映入眼帘的一幕讓他再次吃驚。
他終於看到了他尋尋覓覓的營衛,但他們並不是憶所想像的那般,在愉快地聊天,玩耍或是睡大覺,而是如列陣般站成一排,手持武器,神情嚴肅或是緊張地凝望着前方。這約數百人一同組成了一堵人肉城牆,抵擋在巨牆的缺口前面作為著那第一道防線。
他們的對手在數百米之外的前方,不近不遠,恰恰可進可退。其數量不過數幾,但卻散發著滿滿的壓迫感。
因為那些東西根本就不是人類,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些什麼玩意兒。
有一身似巨虎,渾身金光,黑紋斑斕,虎頭虎身,卻長着八條臂腿,長長地四處伸展,像蜘蛛似的撐着它那顯得嬌小的身軀,要多彆扭有多彆扭。
有一形若毛蟲,卻大比巨蟒,黑乎乎的蟲皮不斷噁心地蠕動着,一圈又一圈地匯聚到頭頂,那兒長了一隻腥紅的眼珠,東張西顧地轉動着,凸出到幾欲要掉出來。
有一像是一坨被丟進污水溝里折磨了幾千年的海綿,每動一下都會有噁心的不明液體擠出,濺到地上或是它的同伴身上,而且它似乎還以此為榮,自豪地更加肆意扭動它那沒有骨幹而任意變形的身體。
有一姿態似人,但卻沒能換來絲毫對它絲毫的好感,反而更加累上一層恐怖的氣息,因為那東西不僅身有二人之高,而且全軀是不可能出現在一個活人身上的瘠瘦,直正意義上的皮包骨頭。且渾身赤裸,粉紅色的皮囊吊垂到要脫落的程度。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東西居然還企圖用它那毫無生氣的松垮臉皮擺出一張不屑的笑臉,但這表情已經完全失去了原本的意義了。除了噁心,也只會令人感到噁心了。
憶想不明白它們是怎麼能夠聚到一塊的,因為那四個東西看不出有絲毫同類的東西,若非要說的話,就只有同樣的怪異和噁心。
但是要除開那一隻。
那四個東西有無精打采似的伏趴着休息,也有無所事事地在繞圈亂逛,還有挑釁似的忽前忽後。在這麼一群不成體統的傢伙背後,卻嚴肅的坐着一頭龐然大物。
那是一隻蛤蟆,龐若巨象,壯比猛虎,與其他都要高出一倍的個頭。皮膚上不知是鑲上還是長了一塊塊的岩石,密密麻麻的幾乎佈滿全身。凹凸不平,疙里疙瘩,他正驕傲又威嚴地挺着胸膛,袒露出那雪白的肚皮,一動不動,連呼吸的起伏都不存在,好似一尊完全靜止的雕像。
它那凸出的金眼死死地盯着前方,盯着它的敵人,沒有任何一絲的挪移,更沒有一絲畏懼,單從姿態層面來看,它甚至比那些營衛更像名守護的軍人。
但忽然,它的眼球迅速地一轉,那長條形的黑色瞳孔一下子就對準了憶,嚇得他一哆嗦,趕忙縮回了頭,挨在牆上,仍覺後背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