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愛與恨帶來的腐爛會把骨頭變成深綠色
三天後,不算寂靜的夜裏。
西塞羅二人距離目的地的沼澤中心高地還有不到兩天的路程。一路上,費亞不愧是一名久經考驗的沼澤獵人專家,完美地扮演好了嚮導與護衛的角色。
不單是像把整張地圖記在了腦子裏一樣,能找出路上每一塊珍貴的硬地和稍淺些不會陷進去的沼澤,更是在真的被一隻黑紋深沼鱷突襲發難后,瞬間剁掉一隻前爪逼退了對方。
這幾天的晚上,兩人輪番守夜,每人睡六小時守六小時,今晚也是這樣,由實力更強的費亞守前半夜。
………………
“西塞羅,醒醒,有點情況。”
睜開稍微有點朦朧的眼睛,西塞羅看到費亞正輕輕搖晃着自己的身體,同時用很小的聲音在自己面前叫着名字。
他抬頭看了眼月亮的位置,算了下大概是正午夜的時間,自己應該睡了差不多五個小時,再有一小時就是換班時間。
這個時間費亞把自己叫起來,應該是出了點意外的情況,但看着費亞的樣子也不算急,估計並沒有什麼危險,至少目前是這樣。
“怎麼了費亞,發生什麼事了?”
西塞羅一邊起身並把抱着的弓放回背上,一邊問下到底怎麼了。
費亞解釋到,
“我剛才聽見稍遠處有模糊的交談聲,悄悄到附近看了下,是三個人在舉行儀式,這個時間這個位置,不用想肯定是魔神信徒在舉行邪惡的儀式,想着叫醒你我們過去盯一下。”
西塞羅顯然也沒想到會碰見秘密儀式,點頭答應了便跟着費亞向儀式地點潛行過去。
來到離兩人紮營地不遠處的另一片乾地上,西塞羅果然透過幾棵並不粗壯的樹木看到另一邊有三個人影。
小心地潛行至更近一點的地方,西塞羅和費亞終於看清了這幾個人大概的情況。
一個身穿輕型護甲的男人單膝跪在微微發光的法陣中,雙手在胸前握着,頭略微低下,看起來像是在祈禱。
法陣外站着兩個身穿深色長袍的人,環境太黑導致看上去完全是純黑色的袍子。這兩人從袍子中伸出的手也像地上的法陣一樣圍繞着微弱的熒光,同時還在低吟着一些禱詞。
這種禱詞與用來輔助施法的魔法吟詞不同,用的就是標準的通用語,所以西塞羅二人趴在旁邊聽了一會兒后,就了解了這幾個人到底在幹嘛。
“是深綠教團,他們正通過這個儀式利用疾病、腐敗與瘟疫之神——格魯的力量將法陣中的人變為一種瘟疫的載體。”
西塞羅轉頭輕聲跟費亞同步了下自己的想法,費亞聽後點了點頭,沒提出異議代表着他的想法應該也差不多。
隨後費亞也壓低聲音說到,
“如果是其他偏中性的魔神或者組織,我大概率並不想管,但是格魯和深綠教團……我並不介意破壞下他們現在進行的儀式,反正格魯本身對我們正常人也抱有敵意,我甚至更想直接殺掉祂的信徒們。”
“那兩個穿長袍的怎麼看都不像專家級的戰士,何況就算專家級,沒穿護甲的情況下也沒法抵抗這個距離下你那把弓射出的箭矢和我的斧子,我們先快速殺掉他們,然後看情況對付法陣中那個人,你覺得可以么?”
西塞羅稍微想了想,倒不是在糾結要不要節外生枝與對方敵對,畢竟格魯和深綠教團的名聲實在是不好,基本上一直在干一些投毒和製造瘟疫的事,甚至還製造過針對家畜和作物的瘟疫,
是平民眼中少數純粹邪惡的魔神和信徒組織。
他主要是在評估打起來的風險,不過沒多久西塞羅就自嘲一笑,費亞一個久經各種戰鬥的專家級戰士都認為沒有風險,自己還在擔心什麼,隨後便點點頭,拿下弓搭上箭,示意費亞可以動手了。
費亞雙手握緊戰斧,在“砰!”的一聲中將地面土壤踩出一個陷坑,隨即在眨眼之間向著距離兩人更遠的那個長袍信徒奔去。
與此同時,西塞羅流暢地拉開深埋之霜,瞄準較近的長袍信徒。將弓拉滿的那一瞬,他視野中正快速向前的費亞和正詫異轉頭的信徒都突然減速,隨後,西塞羅在沉穩如絲般的吐氣中自信撒弦,將一隻鋼鐵箭矢如雷光般送向那位信徒的脖頸側面。
在這位信徒的脖子剛剛被西塞羅的箭矢穿透,兩側動脈同時爆裂之時,距離另一位信徒還有四五米遠的費亞蹲起發力,一個大躍直接落在他身旁,以落地瞬間的俯身姿態為始,起身過程中揮動戰斧自下而上斜穿過那倒霉蛋的身體。
在費亞走到法陣中間那人身邊,他睜開迷惑的雙眼正好看到一把巨大的戰斧架在自己脖子上時,費亞身後那位信徒被斬斷的上半身剛好落地,還濺起了一些溫熱的血液。
看着地上兩具信徒的屍體,以及從樹木后又走出一個全副武裝的沼澤獵人,脖子上架着戰斧的可憐人臉上表情幾經變換,最後停留在一種悲傷的表情上,開口說到,
“能不能不要殺我,儀式中斷了,我體內的瘟疫現在並沒有那麼強,甚至也還沒有成熟……我只想殺掉幾個人而已,我會控制着不讓瘟疫爆發的。”
男人邊說邊哭,晶瑩的淚滴砸在費亞的巨斧上,摔成幾瓣閃着月光的水花。
西塞羅示意費亞可以把斧子放下了,然後問男人,
“你的名字,另外可以說一下,你想要殺掉那幾個人的理由,這會影響到我們的決定。”
男人緩了緩,開始解釋他給出的理由,
“我叫利貝爾,我只是想……讓我隊長和他的全家陪我一起去死……”
“我們小隊是日暮沼澤地區很平常的那種獵人小隊,隊裏五個人都是精英級,不過隊長比我們都強一些,而且他還很帥。”
“進隊沒多久,我便控制不住地向他坦白了愛意,並且明確說如果覺得沒法接受的話我可以直接離隊。但他只是笑着說還沒認識多久,需要再相處一段時間。”
“天知道沒被拒絕的我那天晚上有多高興,於是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我極盡所能地去討好他,在睡夢中一遍遍呼喚他的名字……伯卓…伯卓……”
“分配小隊收穫時,我每次都會私下再把我應得的那份送給他,反正我只要靠一些基本收入也能過得下去;在野外和地下探索時,我也會傾盡全力地保證解除一切陷阱和危險,生怕他因為我的疏忽而受傷……”
“直到有一次,我為了保護他整個腹部都幾乎被擊穿,差點就死在那……回城后他坐在我的床邊,溫柔地對我說,我對他的愛他已經完全感受到了,是時候嘗試着讓我們的關係更進一步了……然後我們吻在了一起……”
“之後的那一段時間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光……直到…我看破了他的謊言!”
利貝爾悲傷的聲音逐漸憤怒起來,繼續講述着他的故事,
“這一次他離開日暮沼澤地區回家休息,我因為太過好奇他一直掛在嘴上且經常寫信的母親,便用我斥候的能力偷偷跟着他回到了外省的家。”
“結果我看到的,並不是他所謂的母親,而是他親密的妻子與年幼的一兒一女,他那個小女兒看年齡,甚至遠遠晚於我捨命救他的那次意外!”
“我悄悄地在一旁聽了很多他們之間的對話,原來他從來就沒有接受過我!”
“他的不拒絕,他的主動進一步,都是為了留住我這個幾乎沒有成本的精英斥候!為了身邊能有一個可以不顧性命保護他的人!”
“他甚至還……罵我噁心……”
“無邊的憤怒撕碎了我的理智,我先他一步回到日暮城,坐在酒館裏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思索着如何才能讓他和他的家人痛苦地去死。”
“結果沒想到,是深綠教團找上了我……”
“啪啪啪!”
西塞羅鼓了幾聲掌,讚歎着說到,
“頗為精彩的背景故事,但是可惜,我並不相信你所說的只想殺掉伯卓和他的家人,如果只是這樣,以你精英級的實力,完全可以先殺掉作為普通人的妻子和孩子,再做些準備把伯卓騙殺。但你沒有,你接受了深綠教團的交易,準備把自己變成可怕的移動瘟疫,你想殺的,是更多的普通人。”
利貝爾沉默了幾秒,隨後辯解到,
“不是的,我選擇用瘟疫的方法是因為想讓伯卓體會到極致的痛苦,如果他把瘟疫帶回家,那麼他作為普通人的家人一定會先他一步在他面前病發身死,這樣才能讓他體會我感受到的痛苦。”
“不是這樣的”,西塞羅搖了搖頭,繼續否定到,-“你完全接受儀式后,哪怕憑着較好的體質暫時壓制瘟疫,只傳染給伯卓一個人,但你死後或者他和家人感染后,你又如何去控制瘟疫的趨勢呢?就像我剛才說的,你想殺很多人,絕不僅僅是你這出苦情戲裏的隊長和隊長家人而已。”
西塞羅的聲音又堅定了幾分,再次確認到,“利貝爾,你不用管我是怎麼知道的,但我就是知道,你心裏無時無刻不在想着利用體內的瘟疫來殘害數不勝數的普通人。”
“也許是你長久以來壓抑着的感情,也許是許許多多歧視着你的言語,但總之,你想拉很多很多人來為你陪葬。所以今天晚上,你註定會死在這裏,連帶着你體內那並不成熟的瘟疫一起。”
“但是你猜怎麼著,我個人也十分討厭欺騙感情的行為,所謂我承諾,會找個時間幫你殺了伯卓,但是他的家人我是不傷害的。你如果同意的話可以點點頭,但是不同意也沒關係,我照樣會殺的。”
利貝爾原本單膝跪地的姿勢早已變成了垂着頭顱的雙膝跪坐,他半響沒有出聲,似乎是默認了西塞羅的前半截話。
終於,他抬起頭,輕輕點了一下,隨後說到,
“謝謝你……”
最後一個音節還沒有徹底從利貝爾的口中蹦出來,費亞就在西塞羅的示意下,直接砍斷了他的脖子。
還睜着眼睛的頭顱在天上轉了兩圈,落在地上后,又恰好能看向西塞羅。
西塞羅就這樣和一個留着血的頭顱對視了好一會兒,然後那雙眼緩緩閉上,頭顱和身體都徹底變為了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