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女士的交易
姊妹鎮西北方向的一個近河地林間營地——
距離大門不遠處的喬納斯打量着這個營地。
一圈簡陋到幾乎是裝飾的木製柵欄將營地與林木分隔開來。營地內部除了一個看起來像是村鎮長屋的較大木屋外，就只剩下幾個簡單的木棚了。
這些都很正常，這樣的營地在野外林地間並不少見，有一些是習慣遠獵的獵人們合夥建起來的歇腳點，有一些則是到處流竄的違法分子們建立起的短期居所。
但有些東西看起來可不太正常……
——比如營地周圍一圈這瘋狂交配的動物……那是白尾鹿和森林灰狼？就算是在各不打擾地進行繁衍，但是身為捕食者與被捕食者，它們的距離也未免太近了吧。
雖然奇怪，但這些異常恰恰能證明喬納斯找對了地方，這裏毫無疑問就是米婭女士信徒們正在舉辦集會的地點。
喬納斯一邊小心翼翼地避開正沉浸在美妙感受中的小動物們，比如緊緊纏繞在一起的蛇、一上一下渾身顫抖的老鼠，一邊朝着營地里走去。
在喬納斯不可避免地踩扁了一些幾乎把地面鋪滿的交尾蚊蟲且馬上要走進營地的時候，從營地大門內側走出了兩個神色萎靡的男人攔住了他。
“這位先生，如果你不知道營地內是什麼，那很抱歉你被禁止進入”，其中一個男人用虛弱的聲音說到，“如果你知道，那請說明進入的理由。”
喬納斯看着這兩個應當是守衛的男人，心裏暗暗感慨他們的盡職。
畢竟從外表上來看，喬納斯幾乎以為他們兩位是被複活起來的乾屍，不說是毫無生氣吧，至少也算得上是行將就木了。
不過喬納斯畢竟有求於人，仍然客客氣氣地回答到，
“我當然知曉裏面就是尊崇米婭女士的兄弟姐妹們所舉辦的集會，雖然之前從未參加過，但這次專程找來就是想加入兄弟姐妹們，向米婭女士展現我對她的尊敬。”
兩個男人對視了一眼，點點頭對喬納斯說了聲“進來吧”，之後又走回到營地大門內側，背靠着柵欄木樁坐了下去。
看起來，他們真的是累的半死。
進入營地，看到有動物在這抱團進行繁衍動作完全不出喬納斯的意料，但是營地內這些葉片蜷曲成奇怪形狀、枝莖也在相互貼近纏繞的植物仍然讓他吃了一驚。
喬納斯收起目光，朝着營地中間的大木屋走去。
而隨着距離木屋越來越近，喬納斯感覺到有種籠罩整個營地、妄圖點燃自己慾望的迷之力量也越來越強。但還好，遠遠沒能達到讓喬納斯失去理智的強度，僅僅是正常地思考其他問題，就能讓喬納斯無視掉這種力量。
喬納斯推開木屋的門正打算抬腳進去，但即使已經在心裏做足了準備，他仍然被屋內壯觀的景象震驚到愣神。
屋子裏大概四十多人，卻連一塊布料都找不出來，粗看之下和屋子外那些動物沒什麼區別，但仔細觀察卻能發現比那些動物還要更進一步。
畢竟，那些抱團的動物雖然也不太分性別了，但真正的過程中至少還是一對一的。而屋子裏這些兄弟姐妹們可不是。
饒是喬納斯的異世記憶對於這方面足以稱得上見多識廣，他還是因為眼前放縱到極致的群體行為而呆住了幾秒，隨後他默默走進屋內，關上門，頗為極限地避開一堆又一堆“兄弟姐妹”，向著最深處台階上那唯一一個不同的人走去。
那個中年男人雖然一樣未着片縷，
但卻只是安靜地站在木台之上看着屋內其他兄弟姐妹們狂歡。他身旁是一個碩大的木製圓桶，直徑差不多兩米且足有半人高。
有些人在百忙之中注意到了喬納斯這唯一一個穿有衣服的外來者，但也只是略帶好奇地看了兩眼，隨後便趕緊配合著身邊的兄弟姐妹繼續攀爬起愉悅的巔峰來。
艱難地走到木台前，喬納斯禮貌地朝男人問好到，
“你好，請問你是信徒集會的組織者么？”
男人注視着喬納斯，並沒有因為眼前的人穿着衣服而露出什麼額外的神情，開口說到，
“我是米婭女士的主祭之一，不介意的話可以叫我因澤，你是來加入我們的么，年輕的男士？”
喬納斯眼神閃了幾下，他可從來沒想過要加入這樣一場集會。
“因澤先生，實話實說，其實我並不是來參加集會的，而是想要借用米婭女士的偉力改變我的身體，請問我需要做些什麼，才能換取一次這樣的機會呢？”
因澤聽完喬納斯的話，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平靜地看着他，看了很久。
喬納斯甚至感覺因澤看過來的眼神就像是在扒掉自己的衣服。
“在回答你之前，男士，請你再看一看在場的兄弟姐妹們，你難道沒有感覺到，肉慾的浪潮在淹沒你的靈魂嗎？”
在喬納斯已經開始局促不安時，因澤出聲向他提了一個問題。
他回過頭，又環視了一圈屋內表演着各種流派與姿勢的“兄弟姐妹”，並稍微放空了自己的大腦，果然感覺到靈魂傳來一陣陣躁動，好像在渴望加入他們，就連下身也漸漸起了反應。
但仍舊沒法讓喬納斯失去理智，於是他轉身面向因澤，自信地回答到，
“我確信米婭女士的偉力正在影響我，但還不至於讓我立馬失去理智脫掉衣服加入其中，請問這有什麼問題么？”
因澤聽后輕輕點了點頭，讚歎地說，
“堅韌的靈魂，也許偉大的女士願意與你親自做一筆交易。”
說完，他摘下了全身上下唯一不是從自己身體上長出來的東西——一條吊墜，看起來有些像是一朵由血肉組成的薔薇。
因澤示意喬納斯走上台階登上木台，隨後將手中的吊墜扔到了身旁的木桶中。
剛好走到因澤身邊的喬納斯看到，那碩大的圓形木桶里裝滿了水，看着就像是一個大點的浴盆。
而隨着吊墜沉入水中，喬納斯隱約看到水底出現了一個灰色的漩渦逐漸變大，最後除了水面一層薄薄的透明液體還和原來的水沒什麼區別以外，整個水面下都已經完全變成了一片灰色的虛無。
喬納斯看向現在的水面，就好像是看着一面劣質的鏡子，而現在，這面鏡子甚至開始說話。
“我親愛的孩子，來，走近一點。”
一陣慵懶鬆散的女性聲音自水面響起，喬納斯頓時感到全身的血液開始加速流動，下身的反應也變強了幾分。
他回頭看了眼因澤，隨後走到了圓桶邊上，低頭朝着能反射出自己面孔的水面撫胸行禮。
“啊……確實是奇特而堅毅的靈魂，身為戰士的能力也還不錯，我甚至在你身上聞到了米爾特蕾的味道……哦對了，凡人一般都叫她遺憾女士。”
慵懶的聲音繼續說著，給喬納斯的感覺就像是美麗而誘人的女士正在柔軟的躺椅上，邊展示着自己的魅力邊不時從旁邊的茶點拼盤中取出一塊甜膩的蛋糕送入口中溫柔咀嚼。
“你說你想要讓我幫你改變肉體對吧，這對我來說的確輕而易舉，但等價交換，你要替我去完成一件事作為報酬。”
“在氤氳沼澤深處，有一片僅僅幾十米高的“高地”，高地的地下居住着一隻強大的真靈，我需要你將我的一個信物帶到祂的面前。”
“祂的寢宮充滿了強力的迷幻，若是靈魂不夠堅韌，則會在地下迷宮中永久迷失。但你不需要擔心，你特殊的靈魂有着不弱於魔法宗師的強韌程度，否則我也不會委託你來完成。”
“唯一可能出現意外的就是找到祂寢宮的過程，帝國人對於日暮沼澤地區的開發還是太局限了，灰精靈也對此不聞不問。從日暮城向西的整片區域都幾乎無人居住，更別提氤氳沼澤里那些強大的野生生物。”
“誠實地講，那對你這樣一個精英戰士來說，絕對不是什麼安全的地方。所以你來決定好了，要不要接受這個交易。”
“如果你接受的話，為了表示誠意，我會預先完成我的承諾，也就是直接幫你改變肉體。畢竟你的靈魂聞起來異常美妙，重生后的身體一定也非常英俊。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讓在場的所有人都來服侍你，作為對你重生的慶賀。”
喬納斯聽完米婭女士的話，幾乎沒怎麼猶豫便點頭同意了，卻也生怕被誤會般地說到，
“我同意這筆交易，慷慨的女士，但您剛剛提議的最後一項就大可不必了。”
如今的喬納斯完全不討厭冒險，與其說是為了改變身體而同意進行交易，倒不如說，親身參與一個魔神與一位真靈間的交流對喬納斯而言根本不是代價，簡直是一種獎勵。
米婭女士的聲音再次從水面傳來，還令人意外地帶上了些許可惜。
“好吧，既然你對靈與肉的交融這麼不感興趣的話……直接褪去所有血肉以外之物躺進這片水中吧，我來給予你的身體一次重生。”
喬納斯照做，略有局促地脫下所有裝備和衣物，邁進圓形木桶中，緩緩躺下並閉上雙眼。
…………
喬納斯感覺自己的身體彷彿從水中下沉到了另一種奇怪的液體。
在這裏，時大時小的浮力令他的身體開始搖擺，卻像是熟悉的搖籃般令他感到安心。
很快，他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
“嗬！”
喬納斯猛地坐起身來，彷彿剛被人掐了半天脖子一般大口大口地呼吸了幾下。
一旁等待的因澤開口說到，
“恭喜你，男士，你的肉體已經重新誕生了一次，但我並不能為你指出區別，因為你重生前的樣貌已經被我遺忘掉了，你可以自己對比一下。”
喬納斯抹了抹臉上的水，站起身走出了木桶。
等待水面重新平靜后，喬納斯低頭看向了水面的倒影。
那是一張與之前截然不同的面孔，幾乎濃重到黑色的深褐色眼睛讓他看起來像是有着千河省的血統。
黑色的毛髮與之前的顏色沒什麼區別，但變成匕首形的濃黑眉毛還有從長發直接變短到長寸栗子的頭髮，看起來都比原本更加的堅定銳利，雖然鼻樑和臉部的骨相多了一些曲線的銜接感，但整體給人的感覺反而沒有上一張臉那麼柔和。
——相當大的區別，而且比起原本的喬納斯，這張臉像異世靈魂的地方竟然要更多一點，看來我現在的性格應該也是如此。
大致清楚自己現在的樣貌后，喬納斯趕緊穿上了一旁放在地上的衣物和裝備。
靜靜等着喬納斯穿好后，因澤遞給他一個鑲嵌着粉水晶的銀戒指，並介紹到，
“這就是偉大女士囑咐你需要帶到那位真靈面前的信物，雖然女士沒有規定時間，但我個人建議你儘早前往。”
喬納斯點了下頭，接過戒指戴在了自己的右手中指上，跟因澤道了聲別，就直接朝門外走去了。
也許是因為對米婭女士的印象頗為不錯，喬納斯現在看着身邊這些仍在忙碌的兄弟姐妹也不像一開始那樣抗拒了。
但馬上要走到門口的喬納斯卻發現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熟面孔。
當初為喬納斯指過路的老約翰，此時竟然正處於一個三明治的夾芯位置，他的身後是一位看起來正值壯年的結實男子，身前則是一個好像二十來歲的年輕姑娘。
——想必這肯定不是他那個做腌肉很好吃的妻子，但是那又怎麼樣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這樣想着，喬納斯伸手推開木屋的門，隨後好像想到了什麼，回頭朝着木台上仍看向自己的身影喊道，
“因澤，我的名字是西塞羅。”
隨後，喬納斯，噢不，西塞羅，走出了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