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涉
鬧鐘不知道叫了多久，路放才從昏沉的夢境中醒來，他條件反射地從枕頭下摸出手機：8點15分。
“糟糕！”路放心理暗道不好，這分明是要遲到的節奏。
他忙不迭是地掀開被褥滾下床，顧不得只趿拉着一支拖鞋便往衛生間裏竄，打開水龍頭便俯身對頭猛衝，接着胡亂地扯下毛巾把臉扒拉一通丟在一旁，嘴裏叼着牙刷，一隻手擰着牙膏往上按，另一隻手打開抽屜摸出了剃鬚泡沫。
等路放略顯邋遢的搞完全套，鏡子裏居然呈現了一個神清氣爽的自信小伙。看得出來，對於今天的談單，路放是志在必得。
他最後從衣櫃裏取出衣服，換成襯衣繫上領帶，出門前又對着試衣鏡前後左右照了一遍。
室內燈光有些暗，路放摸起床上的手機撥通了女友電話，接通免提，接着轉身嘩啦打開窗帘，隨着陽光的傾瀉而入，另外一個平行世界徐徐展現在路放眼前。
那是一個路放從沒見過的世界。
半晌，他使勁搓揉着眼睛，可窗外的景色還是足以讓他瞳孔地震。
這不能責怪路放大驚小怪，這事擱誰身上都過之而無不及。
城市還是那座城市，只是原先這座城市上竟然疊加了一座新的城市。這是一座與世俗迥異，建築風格暗黑奇幻，不受原來的城市規劃所干擾的新城。整個新城置於足可匹敵原來城市大小的巨大的湖泊之上，湖泊里又虛浮出無數張牙舞爪的樹木，樹木林立之間，平地拔起無數以骷髏骨架為建築元素的宮殿高樓，樓層與樓層之間，有門廊、窗欄，卻極少有門和窗，唯一的裝飾便是懸挂在牆壁上的火把。而樓與樓之間又如同關節銜接般扭接在一起。最為奇特的還是湖泊外四山環抱，山勢高陡不可攀登，越到頂端越違反重力學向內傾斜，最後化成四條藍色光弧停留在湖泊中最大的骷髏城堡中，而這座城堡又被一條巨大的，展翅欲飛的古老飛龍所貫穿。
這條飛龍栩栩如生，怒目的雙眼和猙獰的表情彷彿生前遭受了極大的痛苦。可通天地的雙翅與長尾將城堡掃出一片間隙，間隙中又常年被樹枝蔓藤環繞，似有分崩離析的悲涼之意，又讓人生出些許對自身渺小的感嘆。
再說那湖泊，與我們通常所見湖泊不同。四山之下皆為白沙，被湖泊掩蓋着如同大陸架般往中間延伸，在某一區域后陡然斷流，形成沙瀑往湖的深處傾泄，湖水清澈卻不見底，隱隱看見湖中竟然懸浮着無數座僅用米色石塊和石柱所構築的古樸建築，層層疊疊，隨處可見的藍色火把將這些建築劃分的更有層次感，這一切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及，而像是造物主炫技的神跡。
眼前的一切足夠震撼，以至於路放大腦直接當機，一片空白，連女友電話接通了都不知道。
程橙坐在醫院的陪護病床上，望着剛做完手術還沒脫離麻醉的母親，顯得憂心忡忡。
母親最近身體都不太好，經常頭暈目眩，覺得燒心，前幾個月偶然上腹疼痛難忍，程橙帶母親去醫院就診，說是胃潰瘍，起初開了幾副葯確實是有些療效，可昨晚竟然嘔了一口血出來。
“路放，你在嗎？”程橙對着電話低聲問道，而回答她的則是一片沉默。
“或許他還在睡吧，不小心按到手機了。”程橙的追求者李澤鋮將早點遞給她，一邊脫下外套給程橙披上：
“阿姨的手術很成功，趁阿姨還沒醒，先把早點吃了，休息一會，別著涼了。
”
“嗯，謝謝...”
程橙望着手中冒着熱氣的豆漿，有些嗚咽道:“這次多虧了有你，不然我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現階段主要是先把程阿姨的病養好，一切有我，你好好養足精神，下午阿姨還需要你照顧。”
李澤鋮不疾不徐地將程橙手中的手機掛斷，放置在她身邊。
程橙望着已經掛斷的手機，陷入沉思，些許片刻后又露出幾分自嘲的微笑，是啊，相隔這麼遠，打過去的電話總是在忙，談不完的客戶，改不完的方案，開不完的會，加不完的班，以及說不出口的話。
她強打起精神，拿起早點吃了起來。
再說路放這邊，他揉搓了數次眼睛后，又跑到衛生間的小窗上盯着外面許久，久到對面廣告牌上的喜鵲都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路放打開家裏的門，連電梯都等不及，拿出800米衝刺的速度一股腦順着樓梯三步並作兩步跑上天台，推開門，一股凜冽帶着濕氣的山風撲面而來，徹底擊碎他最後的幻想。
視野極佳的天台，將路放不敢想像的世界，以360度的方式全景呈現出來。直到路放原地不知道轉了多少個圈，最後一臉平靜地倒在了地上。
不知過了許久，身旁出現了很輕且穩地腳步聲，聲音到路放身前戛然而止。
一片陰影投射到了他的臉上。
路放有些艱難地睜開雙眼，逆着光，讓他適應了好久才看清楚來人。
嗯，幾個警察？
“路放是吧？”年紀稍微大點的警察開口說話了，看起來似乎是這群人的老大。
旁邊的年輕警員見路放一臉獃滯，補充道:
“你涉嫌一宗謀殺案，請你立刻跟我們回警局協助調查。”
“哦...嗯？啊......！！！什麼謀殺案？”路放撐坐起。
“回警局你就知道了，帶他上車。”年長的警察也不多話，對旁邊幾個年輕警員比了個手勢，這些人便上來架着還沒完全清醒的路放天台門走去。
“哎哎哎，你們到底幹啥？！我......”
路放的聲音很快飄散在天台上。
坐在警車上的人，無不是力證清白或是打聽發生了什麼事，或者乾脆沉默以對，像路放這樣，上了警車，一路盯着窗外時刻露出驚愕表情的，徐警官還是第一次遇到。
當他第三次觀察車內後視鏡時，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在看什麼？”
見路放沒有作答，徐隊給李警官使了一個眼色：“徐隊問你話呢，聽到沒有！”
“這是哪位大師設計的城市規劃啊？用的是什麼技術手段啊？全息投影嗎？怎麼這麼突然啊？都不打下廣告？”說完路放一臉期待地望着徐隊。
徐隊與李警官幾人不由得看了看車窗外，不知所云，面面相覷。
“哪裏的全息投影？”徐隊把視線再次移到路放的臉上，觀察着他表情的細微變化。
就在這一瞬間，警車進入了下穿隧道，濺起一股巨浪迎面撲來，車體對水浪毫無阻礙，毫不留情地被浪花穿透，“啪”地打在路放身上。
湖水灌入的速度很快，短短不到1秒的時間便充盈整個車體，將空氣擠出車體外。
路放身體機能還沒反應過來，便感覺冰川雪水，寒冷刺骨，將他整個人洶湧澎湃地托起，復又重重砸向車後座。
肺部的最後一口氣流被拍了出來，眼前的一切全是氣泡，溺水感充斥着大腦，求生的本能使路放鼓瞪着雙眼，四肢亂抓一切能接觸到的物體。
可是車內的空間實在太窄了，路放的手剛抓住李警官的頭，便兩手將他抱住往下按。後座的另一名警官不愧訓練有素，對當前狀況很快從震驚中反應過來，與李警官一起，雙手扣住路放的肩膀將他強行按了下來，兩人均從路放身上感受到一種類似於浮力的作用。
路放還欲用手觸碰車門把手，還沒抓上去，便被徐警官腰間掏出的手銬銬住。
路放漲紅了臉，一番爭鬥下來，他已經接近瀕死，反而大腦卻在這一刻冷靜了下來，他看着後座警官與自己截然不同的麻利身手，看着徐警官冷靜的表情有了崩裂，看着開車的小張依然穩如泰山坐在駕駛座上，好像自己與他們經歷着兩個世界。
最終他吐出最後一個氣泡，不甘心地失去了知覺。
“快！出隧道靠邊停車！”徐警官緊張道，“小李，你把他翻過來！”
兩人將路放翻了過來，車還沒停穩，徐警官一個健步跨下車，拉開後車門探身進入，只見路放整個人像是從水中撈出來一般渾身濕透，他急忙兩手十指交叉按壓路放的外胸，在旁邊兩名警官驚疑地目光下冷靜道:“快，叫救護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