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佑誰
孫老三拔腿踩上田坎,藉著身邊小樹的陰影休息一會兒。他的眼前,是他一天的勞動成果,一株株可愛的幼苗在水田中,散發著勃勃生機,這使他不由得想起過去:
那是很壞的一段日子,壞到活不下去,小鎮夾在威國和胄國之間,被兩大國家的軍隊反覆撕扯,往來的軍隊無所顧忌,只要缺勞力,就從村中抓,缺糧食,就從村中搶,這些他已經不想再回憶起,後來這裏正式成了胄國領土,但是安穩日子遠遠沒有到來,沒有官吏,土匪豪強猖獗,前方的軍隊還需要勞力,記得那時間村中人人都閉緊門戶,孩子抱着母親,妻子抱着丈夫,仔細些聽,有村外哭喪的,也有破敗的房舍內抽噎的。
一陣風吹的水田水波蕩漾,孫老三不自覺的眯起眼睛,現在好些了,新的縣令上任,很多事都能開始做了,日子仍然不好過,但至少仗不打了…
胄國和威國經過長期拉鋸后,終於達成了短暫的和平和解,胄國退還了侵佔威國的大部分領土,威國則向胄國稱臣納貢,但是只要打開地圖一看就清楚,胄國和威國二者只能存其一,胄國地處大陸邊緣,擴張道路只有北上,往南是莽莽叢林,西邊是綿延的山脈,至於東邊,東邊的原始部族已經被胄國收拾的七七八八,威國宛然一隻攔路虎,阻擋胄國這台戰爭機器的擴張。
縣中心的縣府里,新任縣令朱傾玉猶豫的摘下官帽,過一陣又重新戴上,大熱的天氣讓他難得平靜,他的案桌上是積壓的文書,金戈數年,百興皆廢。桌上的文件,有上頭催交稅賦,有邊軍催交軍糧,有下頭請發官響,還有積壓的案件,以及,其他亂七八糟的事,但這些還不是最讓他焦頭爛額的,最麻煩的是從他家鄉送來的信件,他的結髮妻子“敬受母命”正日夜兼程來找他,這一路上諸多危險,她一介女子……只是現在回信阻止大概也來不及了,只能暫時擱置一邊,耐心處理眼下的事。
戶籍普查,還有耕牛,農具修補,無論如何,先讓人安頓下來,先讓老百姓把日子過下去,至於其他的事,能拖則拖,實在要用錢,先用自己的私產填上…
這半年來,朱傾玉切切實實體會到這裏百姓的苦,他剛到任時,村中根本沒有人敢出門迎接,他必須一戶一戶走訪,有時候還會被小孩丟石子,救濟糧就放在縣衙門口也沒有村民敢出門領,只能他帶着手底下的人挨家挨戶把救濟糧送到,官府的糧食不夠,他就去借豪強的,借不到豪強的,就自己出錢從糧商手裏買,收留安置流民,在即將開春時借耕牛,造農具,一直到現在,總算能說自己做的有點成效了,至少開春的城裏,多了些許人氣。
這使他很滿足,覺得先前的苦是沒有白吃的,作為胄國的縣令,朱傾玉擁有一定的調兵權利,因此豪強那邊應該暫時還可以支撐一會兒官府運行,眼下的下一步大事,是剿滅縣周圍的流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