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我即眾生
當陳宇觀察周圍時，發現自己捏臉捏了許久的少女外形已經崩解成不可名狀的扭曲血肉，各種眼睛結構與柳樹對視，此時若有人旁觀，怎麼看都是黑吃黑的怪物對決。
相比之下柳樹長得更加規整，陳宇則是比古神還古神。
如果偵查其中一部分血肉，可以看到顯示的是“失控組織”，和蟲族單位一樣是沒有魅力屬性的，而陳宇整體魅力和他的體力與智力屬性均值默認相同——除非展示出替身導致本質泄露，否則他就是一片移動的生態系統，魅力怎麼可能會低。
不巧的是，現在渾身白色甲片碎裂的替身正站在他背後。
【末路狂徒（暴走狀態）：原替身能力強度大幅度提升，破壞性和速度提升，持續性和精密性大幅度下降。】
【提示：替身暴走狀態每秒消耗156點生命值。】
“柳樹老哥，把印記丟掉，還有機會。”
陳宇收攏一部分身體組織，勉強組成一個模糊不清的人形。
柳樹放出融合啟明星得到的卡巴拉作為交流方式，以一種悲憫的語氣回答：“你知道八苦嗎？那是一種佛教術語。”
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五陰熾盛這八個苦。
陳宇當然知道，他個人空間裏還放着在戰鬥中破碎的面具，那上面就寫着八苦，只不過他不喜歡所謂的五陰熾盛，換成了“恨”。
“佛說人間一切皆苦，只能求往生凈土，遠離人間。我說，這是放屁。”
隨着陳宇的聲音起伏，暴走的替身張嘴無聲大笑，臉頰被完全撕裂冒出紅色光焰，滿嘴牙齒比圓口動物更加恐怖。
“只言世間苦楚，一人不渡，只許諾虛無縹緲的環境，建立什麼理想烏托邦……”
“和致幻的化學品有什麼區別？要是想要的話，我現在就能分泌足夠十萬人神經興奮致死的劑量！”
末路狂徒現在就像是披頭散髮的狂人，歇斯底里地隨意揮出變成利爪的手臂，崩解的空氣發生爆炸，成為喧鬧的配樂。
“什麼是真，什麼是假，生命的一切都是為了延續，為了活着而活着，你又怎麼知道，是否根本沒有什麼輪迴樂園，一切都只是你垂死的幻想？”
陳宇血一陣顫抖，然後笑容滿面：“你就是這麼哄騙了那個蠢女人？她確實是有這方面的精神問題，不過想框我還差點。”
如果這是我的夢，怎麼還會有你這大柳樹？
“柳樹，柳樹，你從來不曾真正的活着，生來就是超生物，掠奪別人的智慧，你根本不知道活着是什麼樣的感覺。”
這會兒輪到柳樹顫抖，它沒有打斷，它不屑逃避。
“對於漫長歲月來說，意義本身就沒有意義，人類還是神明，所有的愛恨情仇，喜怒哀樂都只是笑話。”
“我和一個叫白夜的混蛋討論過，他認為這都是扯犢子，他只是一個人族，不是我這樣披着人皮的怪物，即使是登頂至高只能活到一萬歲。所以他為了變強而變強，享受作為輪迴旅者的過程，走過萬界見證一切，有事沒事就和強敵死戰，嘴上不說背地裏做好事。”
“他那條路只有他自己能走，我就是個想混吃等死的傢伙，在樂園找那個不知生死的妹妹。他想要實現人生的精彩，我只在意吃喝玩樂。”
柳樹微微一笑。
“他可以在理想世界與對手拼殺直到永遠，你也可以隨意享受。”
陳宇聽到了南千代的聲音，她們似乎準備飛蛾撲火。
“不好意思，我是苟且偷生的人，但是不是鴕鳥。我樂於用暴力維護自己的生活。”
“你們幾個憨憨，既然來了，就一起和這傢伙碰一碰吧。”
合體！
紅玲變成熔岩注入陳宇身體裏，作為血液循環全身直接供能，之前這樣是會持續損失生命值的，現在完全可以適應。
南千代鑽進影子裏，然後從陰影中凝聚一副外甲披在陳宇身上，陰影護甲根據附身者的身體強度決定效果，自然是防禦力極強。
汐月整個人融入聖杯，她的職業“戰鬥天使”本身就是武器種族，除了使用武器的力量和各種吟唱法術外，核心力量就是轉化為武器供給隊友使用。
熔岩注入聖杯，陳宇完全展現自己的身體，戰鬥形態是類似八爪魚的造型，一共十根觸手，末端分別變成刀刃闊盾和戰錘，居然不比柳樹矮小。
柳樹嘆氣，揮舞着柳條就和他對轟起來，毫無技巧，就是力量和速度對拼，消耗雙方的能量和血量。
很顯然，陳宇只是暫時具備優勢，實際上根本耗不過體量巨大的柳樹。
……
“他們打得很激烈。”
李輕水站在海底人對面，被滅殺的那些是“小納特”族群，而存留的一共五百個“原核”長老顯然不一樣。
它們每一個都擁有接近李輕水的思維能力，只是不如他狡猾。
“蓋亞沒出現。”
一個長老開口。
“它會出來的，無論哪方獲勝，吸收對方遺產智慧之後，蓋亞都不是對手。”
李輕水推了推眼鏡，微微眯眼，似乎在隔着幾百公里的紅霧尋找什麼。
出現了，一個藍白色的光球。
那就是蓋亞，在這個世界有生命開始，伴隨着最初的深淵通道出現，不斷進化，變強，改變自己的生命形態，最終成為現在的能量體生命。
終極形態的蓋亞可以吸收一切能量，可以永遠存在，每秒都在變強，它已經做到了理論上的無敵。
“你怎麼敢出來？”柳樹看到來人的身影。渾厚的聲音中第一次露出了驚訝——這種驚訝就好像一個永遠掌控一切的人，猛然發現自己所有的計算理論在某天突然崩塌了——似乎一加一不再等於二，驚訝之中明顯有着失措的情緒。
“因為我放棄了。”
“五億年了，我一直不想承認。也不願意明白，自己永遠不可能超脫於規則之外的道理，以為自己躲起來就是另一種平衡，但是這跟死了又有什麼區別？”蓋亞說著話，似乎在說給別人聽，又似乎是對“自己”人生的一個總結。
“我也是愚笨，直到今天才知道規則為什麼那麼反對智慧生物的存在。其實規則從沒有反對過任何人，只不過智慧會讓人的心欲無限大，從而影響到宇宙最大的平衡規則，人們得到的只是來自自己的反彈罷了！這不是胳膊擰不過大腿的道理，而是人永遠不可能把自己提起來的道理。本就在世界之中，又怎麼能超脫於世界之外？”
“曾經有一群自稱滅法之影的人路過這個世界，我詢問他們。”
“他們說，即使是帶着整個世界超脫，總有一天也會淪為廢土，生命的本源也會厭倦長生，永恆存在的樂園也會被同類吞併封印。”
“樂園可以隨意造就衍生世界，時間和命運也可以隨意玩弄，誰又知道這萬界是不是無遠弗屆處那一隻蚊子的幻想。”
“所以……”
該結束了？
不。
陳宇搖搖頭，他怎麼可能因為蓋亞的幾句話就放棄人生。
“顏語，準備好了嗎？”
“準備就緒。”
“斬！”
一道刀光閃過，顏語展示了自己的能力，沒有特效，不能大規模破壞，和他姐姐掌握時空秩序的力量相比很不起眼，但是確實相同級別的力量。
他可以斬斷命運，雖然只能斬下一半。
柳樹身上，一個白色身影被斬落。
那是啟明星相對正常的半邊人格，從柳樹的美好世界分離出來，仍然是契約者，但是並沒有帶着輪迴樂園的烙印。
烙印還在柳樹身上。
【檢測到個體非法持有輪迴樂園烙印。】
【柳樹已違反初始條例236496條，即將開始強制處決。】
【強制處決中……】
天空中的血色漩渦轉動，紅色閃電奔涌，一根根黑色鎖鏈直衝天際，釘在柳樹的樹榦上，之後就是如同末日降臨般的轟鳴聲。
柳樹變成了枯朽的爛木頭。
啟明星的騙局完成了，她騙到了柳樹。
“你呢？”
陳宇轉頭看向蓋亞。
“與我無關。不過我很想去外面看看，不知道當年的滅法之影還在不在，有一個女性滅法還欠着我的靈魂結晶。”
不好意思，不在了，滅法之影就剩一個獨苗了，就是白夜那個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