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悲哉酈食其
很快,田廣投降的消息就傳到韓信跟前。
這時候的韓信已經調集了五萬大軍,正在伐齊的路上,都已到了齊國邊境的平原地區。
手下大將就都來勸他回去,齊國都投降了,當然是用不着打了。韓信卻是鐵了心要滅齊國,不僅僅是因為歷史如此,更因為田廣在自己的死亡黑名單上面,不報仇誓不為人。但表面上也得順應一下眾人,假裝同意了大家的勸說,卻不回兵,就地駐紮。
他在等一個人,果然,十多天之後,那一個叫做蒯徹的男人終於出現了。
蒯徹是一個辯士,早已名聞天下。當初陳勝讓武臣北上攻打舊趙之地,蒯徹曾幫助武臣遊說范陽縣令投降成功,然後又建議武臣以超規格優待范陽縣令,用黃蓋朱輪的豪華車子載着范陽縣令去每座城池前轉悠,表示投降了,榮華富貴不可限量,果然許多城池紛紛投降。就用這一條計策,幫助武臣兵不血刃輕鬆拿下了舊趙之地。
後來趙國又開始大亂,舊主子武臣被殺,蒯徹為了避禍,隱居在齊國邊境。
他聽說韓信把大軍擺在這裏,對齊國欲攻又止,就前來遊說,說:“大將軍奉命攻齊,卻為何停止不前了呢?”
韓信將他奉為上賓,回答說:“當然是因為齊國已經投降,沒有理由再攻打了。”
蒯徹見他把大軍駐紮在這裏,不肯回頭,就知道他在猶豫,呵呵一笑說:“不然,漢王讓酈食其去說降,可又沒有讓大將軍你退兵啊,酈食其有他的任務,你有你的任務,怎麼能不打了呢?你管酈食其做什麼?酈食其之所以能夠勸降成功,還不是因為大將軍你大兵壓境,說到底還是你大將軍的功勞啊。可是別人不會這麼想,他們會說酈食其只是一個文人,一條舌頭就勸降齊國七十多座城池,功勞在你大將軍之上,你要把這最大的功勞拱手讓給一個腐儒么?”
韓信心想你這激將法倒是來得厲害,沉聲不答。
蒯徹繼續勸說:“大將軍啊,你現在已經滅了魏、代、趙,降服了燕國,如能再能滅了齊國,將來還能滅了楚國,你想想,一人滅六國,那是怎樣的曠世功勛,古往今來,就算白起也比不上將軍的戰功啊。如果今天放過了齊國,將來至多也不過叫做一人滅五國,聽上去豈不總是少了一點意思?”
韓信微微一笑,反問:“先生與我非親非故,遊說於我,卻不知出於何心也?”
蒯徹笑道:“不為別的,只為早點止息戰爭,天下太平也。”
韓信拜謝:“先生所言極是,我早聞先生之名,今日幸得拜會,先生心懷天下,小生敬佩不已。”
蒯徹急切道:“那麼老身的話,將軍可聽否?”
韓信心想你說這麼一大堆話,將來劉邦怪罪下來,還不是我自己的責任么?心中早有計較,說道:“齊國我是要打的,不過,不是為了別的,只因為齊國暗通楚國,要對漢王不利。”
蒯徹愕然,說道:“當真有此事?”
韓信煞有介事說:“我在齊國安插了細作,據傳回來的情報說,齊國集結大軍,要準備南下策應項羽,偷襲漢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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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表面上投降,是為了讓咱們放鬆警惕。投降是假,偷襲是真。所以我不得不出手。”
他這麼一說,本來是主觀上要攻齊,一下子變成了客觀上不得不打,把自己的責任全推給齊國了,將來在劉邦面前,自然就好交代得多了。
蒯徹鑒貌辨色,一下子就反應過來,心領神會之下,哈哈大笑:還是你韓信奸詐,這種借口你也想得出來,原來你早就想打,權當我跟你演雙簧了。
韓信也是嘿嘿直笑,心想歷史上對你蒯徹的評價是“蒯徹一說,覆酈驕韓,田橫顛沛,三雄是敗”,意思是你蒯徹這幾句話,害得我韓信、酈食其、田橫最後都沒有好下場,你這一張嘴也是真厲害啊。
眾大將聽說要攻打齊國,而且有了這一個正當的出兵理由,在劉邦面前不必擔干係,都躍躍欲試起來。這些悍將們,誰又不想多撈功勞呢?要知道,跟着韓信大將軍打仗,幾乎可以躺贏,穩賺不賠的買賣,誰又不樂意?
韓信點起大軍,渡過平原渡口,向齊國火速進兵,一邊派人報告消息給劉邦,雖然是先斬後奏,好歹還是奏了的。
劉邦得到消息,心中惱怒,齊國都投降了,你韓信非要多生事端!但拿韓信也沒什麼辦法,無奈只得默認了,而且還得表示支持,於是命令曹參和灌嬰前去支援,用武力拿下齊國,倒也不是一件壞事,畢竟打服的齊國總比說服的齊國聽話,何況韓信出手,十拿九穩,只是可惜了酈食其。
這一邊,韓信大軍以迅雷之勢已經開到齊國曆下城。
歷下城的二十萬大軍,先得到田橫的密令,以“已經投降,不必設防”為借口,假裝退兵,其實是給韓信設了一個包圍圈。
然而韓信早防着這一手,他打仗有三大原則:防斷糧,防火攻,防包圍,古代戰爭的大敗,通常是因為這三個因素,因此他在這三方面下了足夠的功夫,豈會輕易上當?
他利用疑兵假裝進入包圍圈,卻繞到齊軍後面進行偷襲,一舉擊潰歷下城二十萬大軍,活捉主將華無傷。
這二十萬齊國大軍,簡直比陳余的二十萬大軍還不禁打,韓信輕鬆解決他們之後,一路馬不停蹄,攻城略地,在得到曹參、灌嬰的支援后,兵威更盛,所到之處望風披靡,於是他氣吞萬里喊出了凱撒大帝那一句名言:“我來了,我見到了,我征服了!”
事實確實如此,他這一把鋒銳的利劍,齊國的宵小之輩沒人能夠抵擋得住。
他打得太快,以致於攻破歷下城二十萬大軍的時候,臨淄城都還沒聽到他出兵的消息。
這時候,齊王田廣還在王宮中歌舞昇平,酈食其也陪在一旁飲酒作樂。酈食其不知道就要倒霉了,還沉浸在喜悅中:我作為說客,別人都誇我是蘇秦張儀,我也自以為口才無雙,然而投奔漢王之後,第一次自告奮勇要去說服陳留縣令就啞火了,把人家腦袋割了才讓漢王打下陳留;第二次躊躇滿志去說服魏豹,結果也是夾着尾巴回來了;好不容易提了一個分封六國後裔的“良策”,卻被張良否了個啞口無言,變成了“亡國之策”,實在是顏面掃地,搞得我在漢王面前,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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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說話了。今天終於時來運轉,說服了齊國,叫我立下一個大功勞,回去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了,憑這等功勞,撈一個侯爵噹噹,不在話下。
他正沉浸在今後榮華富貴不可限量的美好想像中,消息傳來,韓信大破歷下城二十萬兵馬。
酈食其手中的酒杯哐當掉在地上,臉瞬間就綠了:“什麼,韓信攻打齊國!他來了?”
田廣的臉白得像殭屍,知道韓信會來,卻不知道他來得這麼快,二十萬大軍轉眼間就沒了,一口老血要吐出來,只好拿酈食其泄憤,怒罵道:“好你個老東西,你來勸降,故意使咱們放鬆警惕,卻讓韓信胯夫對咱們出手偷襲,好不陰險!”
酈食其直喊冤,大呼道:“我沒有,那胯夫是要害我,他是要害我啊!我要真跟他勾結,這個時候還留在這裏幹什麼,不是等着被你們殺么?有誤會,一定有誤會啊!”
田廣大怒道:“什麼誤會,他韓信都快打到臨淄了,還能有假?”
酈食其慌忙道:“讓我去勸說他,叫他退兵。”
田廣冷笑道:“你這是想逃,把我當傻子么?”
酈食其無話可說,仰天大呼:“蒼天啊,我什麼要這樣對我!韓信胯夫,何敢如此?”
“來人啊,把這個老傢伙給我扔進油鍋!”田廣大概也被項羽傳染了愛煮人的毛病。
酈食其這輩子靠的就是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這時候還企圖用舌頭掙扎一下,叫道:“聖君不殺人,聖君誅心!”
田廣的回答卻叫他絕望:“聖君不光誅心,還要殺人。”
於是酈食其就被煮了,他一生為了證明自己是蘇秦張儀,四處奔走鼓動唇舌,結果至死都是差強人意,終於以白給的下場讓人記住了。
這時候,田橫聽到消息,急來見田廣,見酈食其已被處死,嘆氣不迭。
田廣拿酈食其泄憤之後,仍然鬱悶不已,向田橫說道:“韓信很快就會兵臨臨淄,如今咱們怎麼辦?”
田橫自思不是韓信對手,說道:“韓信來勢兇猛,應該避其鋒芒,臨淄城是保不住了,咱們分兩路逃吧,至少不會被他一鍋端,等調集了更多兵馬,再跟他拚死一戰。”
田廣不放心道:“如果還是打他不過呢?”
田橫知道十萬火急,顧不得面子問題了,說道:“咱們可以向楚霸王項羽求救,這齊國也是他楚國的後花園,唇亡齒寒的道理項羽不會不懂,他一定會救咱們的。”
田廣想到項羽這個仇人,就心生恐懼:“這不是引狼入室嗎?項羽之前在咱們這兒燒殺搶掠,干過多少壞事,你不是不知道。再說了,之前我們本來是跟項羽講和了,前不久又投降了劉邦,這時候無路可走了又去找他,這……這算怎麼回事嘛!”
田橫無奈道:“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事態緊急,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田廣此時悔不當初,不該跟着柏直一起去追殺韓信,害死那兩個姐妹花,導致齊國大難。當下只好聽從田橫的建議,分頭逃竄,自己帶着大軍往東逃到高密,讓田橫往南逃往博陽,一面求救項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