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強硬
“孝仁!”
李景見羅成毫不留情地一腳落下,不禁嘶聲吼出李天乙的表字,右手也向前伸出抓了抓,似乎想要從羅成腳下挽救李天乙的xìng命。
待得見到李天乙腦袋開花,李景又驚又怒,破口罵道:“小畜生!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郭絢也吃了一驚,沒想到羅成如此決絕,暗自猜測這李天乙到底做了什麼惡事,竟然讓一貫表現溫和的羅成如此暴怒。同時對李景的表現也極為詫異——此前出之前,李景告訴他說唐國公一名子侄遭遇到了強人,至於遇襲之人的具體情況卻隻字未提。若真的只是一名普通李氏子弟,一向自詡風度的太守大人為何這般失態?
一行人策馬飛奔,很快就到了羅成身前,看見地上的慘烈景象,李景不禁倒吸了口涼氣。郭絢眉頭微鎖,不過並未表現出驚訝或者懼怕之sè。
李景收斂了下心神,跳下馬小心的繞過血泊,走到羅成身前,右手戟指着他厲聲喝道:“羅公然,光天化rì之下,你竟敢當眾胡亂殺人,置王法何在?置聖上威嚴何在?”
羅成冷笑道:“李大人不問青紅皂白,就扣一頂胡亂殺人的大帽子給某,這就是李大人平rì問案的手段嗎?難怪太守府監牢中冤魂頗多!”
旁邊秦鐵等人也跟着冷笑連連,還故意笑得很是大聲。
李景只氣得鬍鬚亂抖,怒喝道:“簡直是一派胡言!你適才殺人,此地人人皆看見了,竟然還敢狡辯!”
“李景,某尊稱你一聲大人,乃是因你為涿郡父母官,不得不給你三分面子罷了!偏偏你卻覺得自己官威滔天,當真以為某羅公然軟弱可欺嗎?”
“放肆!就算是羅藝在此,也不敢如此和老夫說話!你這黃口孺子,何敢如此跋扈囂張?”
郭絢見雙方語言劇烈衝突,生怕李景做出衝動之舉,趕緊出言勸解:“李大人息怒,息怒!依下官之見,莫如先問問緣由何如?”
其實李景也只是嘴上強硬罷了,真的讓他下令衙役拿人,他也怕羅成當眾翻臉動手。此時見郭絢打圓場,正好借坡下驢,怒氣沖沖地一拂袍袖,偏過臉不再看羅成。
郭絢對羅成點點頭,溫言問道:“公然可否告知老夫,這裏到底生了何事?”
羅成對郭絢觀感不錯,見他和顏悅sè地詢問,也不好繼續冷臉以對,轉身招手讓花又蘭過來,準備讓她先對郭絢說說情況。
正在這時,桃紅忽然掙脫秦鐵,撲到李景身前大哭道:“大人救命!大人救命啊!奴奴是壽老爺面前的桃紅啊!”
李景吃了一驚,這才認出眼前這臉頰腫脹、鼻血長流的女子自己竟然認識。頓時心頭大喜,厲聲問道:“你這女子休得胡言亂語,難道有誰要殺你不成?”
桃紅一抹臉上的鼻涕鮮血,指着羅成尖聲道:“就是他!就是他殺了天乙公子,還要殺奴奴!若非大人及時趕到,奴奴只怕早就身異處了!”
李景臉sè一沉:“此言當真?你且仔細說說,適才這裏到底生了何事!”
郭絢眉頭微蹙,側起了耳朵。
羅成冷冷一笑,把抱着羅玲兒的花又蘭拉到身後,準備聽聽這惡毒女人如何編排剛才的事。
“奴奴跟隨我家公子……”
“慢!”桃紅剛開了個頭,李景就喝止了她,“先說說你家公子是何人,為何來到此地?”
“啟稟大人,我家公子姓李名天乙,字孝仁,乃是唐國公從弟壽老爺之子,我等本yù前往涿郡城,不想走到這裏的時候,從前面林子裏忽然跳出七名盜匪攔路襲擊,天乙公子馬車受驚,倉促之下撞倒了兩個路人。”桃紅說到這裏,指了指旁邊平躺着的二黑,“其中就有那孩子。公子的手下拚死反擊,那伙盜匪不敵之下,扔下一名受傷的同夥,順着來路逃走了。公子下令追擊,不料追過去在林子裏現了兩個昏迷的小女童,公子猜測可能是被那些盜匪擄走的,於是就讓奴奴把她們抱上馬車,準備帶去涿郡交到官府手中。”
郭絢忽然問道:“兩個小女童何在?”
桃紅指了指花又蘭:“就是她們!”
郭絢和李景同時轉頭望去,恰好花又蘭換了下受力的手腕,羅玲兒的小臉正好轉了過來,二人頓時齊齊大吃了一驚。適才出城的時候,天節軍巡城士卒封鎖了南門附近,四處搜尋失蹤的羅玲兒,沒想到她卻在此地!
李景根本不信李天乙會如此心善,悄然回頭看了看給自己報信的李五,隊伍里的李五迅低下了頭。李景心頭惱怒,卻無法在此時作起來。
郭絢卻沉吟起來,難道羅玲兒真的是被盜匪帶來此地的不成?只是若真是這樣,那些盜匪為何又忽然向李天乙出手?想着想着忽然拍了拍額頭,自己何必如此苦惱,且等這名叫桃紅的女子說完,羅成也自然會有一番說法,到時候再判斷真假便是。
花又蘭聽到這裏,再也忍耐不住委屈和憤怒,忿然叫道:“她胡說!就是她給那個壞人說,要把我們綁了沉河!那兩個人,也是他們故意撞死的……”
“小蘭兒稍安勿躁。”羅成拍拍她的小肩膀,冷笑道:“先讓她說完,看看我們的太守大人如何做決斷。”
李景冷哼一聲,對羅成的挑釁置之不理。
聽了花又蘭這幾句話,再加上羅成始終強硬無比,郭絢心裏已經有了些明悟,對桃紅所言也重新斟酌起來。
桃紅一臉害怕的看着羅成,輕聲道:“大人,奴奴不敢再說下去了……”
李景摸摸鬍鬚,見周圍羅成的麾下無不怒視着桃紅,心裏也已經大致確信這女子沒說實話,一時大為後悔沒有向那報信之人問清楚內情。只是此時也只能硬着頭皮撐下去了。於是大聲斥道:“你怕什麼?繼續說!”
“是!奴奴把那兩個女孩兒帶上馬車,正準備繼續趕路的時候,那位羅將軍忽然帶人趕到,不由分說就污衊我家公子擄了他的小妹子。公子只是爭辯了幾句,他就下令亂箭攻擊。公子身中數箭之後,那位羅將軍兀自不放過他,踩碎了我家公子和膝蓋和……和胯下!後面的事大人都親眼看到了。對了,羅將軍到來后,馬上下令給那盜匪救治,似乎和那盜匪是舊識。大人,你可要給奴奴做主啊!”
聽得羅成如此暴虐手段,李景和郭絢等人也紛紛感到胯下一涼,倒吸涼氣的聲音響成一片。
郭絢心頭嘆道:‘這要有多深的仇恨,才做得出這種事啊!況且公然一向溫和,看來此事已經可以確定另有蹊蹺了!’
李景卻完全確定,這桃紅絕對是在說謊!
‘那李天乙乃是關隴李氏嫡系子弟,頗得李壽李神通的寵愛,平rì里欺男霸女之事沒少做!無奈老夫雖然為聖上所寵信,卻只是關隴李氏的一個旁支子弟,因此接到報信不惜以太守之尊親自趕來。若是讓李神通,亦或者唐國公得知李天乙如此慘死,老夫卻沒有什麼舉措的話,只怕整個宗族都會群起而攻擊老夫!不行,總要讓唐國公他們知道,老夫乃是無能為力,讓他們和羅藝老賊父子死掐去吧!’
“羅公然,對這女子所言,你有何異議?”
羅成冷然道:“某想先問問太守大人和郭大人,對這女子所言又有何明見?”
李景把問題先推給郭絢,“郭大人怎麼看?”
郭絢沉聲道:“李大人,這女子之言漏洞頗多,此事想必另有蹊蹺,不如再問問別人再做決定如何?”
“地上昏迷的那盜匪之言自然不足為信,其他人又都是羅公然的手下,豈能問出什麼實話?”
羅成嗤笑道:“李大人是說,某羅成的手下,都是信口撒謊之徒了?”
李景本yù反駁幾句,卻被周圍無數憤怒的目光所懾,只得冷哼一聲掩飾剛才的失言。
郭絢再次出來打圓場:“公然請息怒,讓本官問問這小娘子如何?”
“請便!”
郭絢上前兩步,看着花又蘭和顏悅sè問道:“小娘子,可否告知本官,你和羅三小姐為何在此?”
“俺和小姐出府之後去了城南……”花又蘭壯起膽子,一五一十地說了起來。開始還有些磕磕絆絆,越說心頭越憤怒,話語也越來越通順,倒是讓羅成有些驚訝於她的伶牙俐齒,和初次見面時的膽小怯弱簡直判若兩人。
郭絢一邊聽一邊思量,聽了多一半之後,就確信花又蘭說的是實話。相比之下那桃紅所說漏洞百出,而且明顯在袒護推脫,這件事看來可以定論了。
李景眉頭越皺越緊,不過他十分清楚,有郭絢和羅成在,就算是出言恐嚇,也無法阻止這小丫頭繼續說下去。當下黑着一張臉,心裏不停地痛罵李天乙和桃紅,竟然使得自己陷入如此不利的境地!
郭絢耐心的聽完花又蘭的敘說,指了指竇線娘問道:“小娘子,如此說來,羅少將軍不認識那女子了?”
“嗯!少將軍來的時候,那位姐姐已經昏迷不醒了。”花又蘭很聰明的沒有說出竇線娘的身份。
羅成冷笑道:“李大人,郭大人,還有什麼要問的嗎?某還要儘快去向父親大人稟報此事!”
“李大人?”郭絢看着李景。
“羅公然,本官雖然誤會了你,但是你當眾殺人一事,本官還是要向聖上稟明!那邊那昏迷女子既然是無辜者,你帶走便是。至於這女子桃紅,本官要帶回去嚴加詢問再加以定罪。郭大人以為如何?”
桃紅聞聽此言面sè一喜,雙膝悄悄向李景身側挪動了一步。
郭絢點頭道:“李大人此言甚是,此地已是涿郡境內,這女子理當由我涿郡官府嚴加治罪!公然雖然出手暴虐了些,不過乃是心疼妹子的遭遇,也算是情有可原,這殺人一事暫且作罷,不過老夫亦會向聖上稟明此事。公然,對此處置你可有異議?”
“異議?”羅成長笑一聲,猛然沖前一腳踹飛桃紅,隨即從地上拾起一柄橫刀,用力對着半空中的桃花擲了過去!
這一刀直接穿胸而過,桃紅一聲慘叫,尚未落地就氣絕身亡。
羅成殺氣騰騰的大喝道:“這就是某的答覆!膽敢傷害某家人者,就算你是天王老子,我羅公然也必取你之xìng命!”
“喝!”這時羅成的麾下齊齊兵器出鞘,高舉手中大喝一聲。
李景嚇了一大跳,踉蹌着向後退了兩步,卻踩在一團血泊上差點滑倒在地,穩住身形后臉上滿是羞惱和憤恨。
郭絢心頭無比惱怒,對他來說律法大於天!而羅成此舉無異於在挑釁律法,挑釁朝廷的威嚴!只是事已至此,他也只有暫且壓下心頭的怒火,狠狠瞪了羅成一眼,也不和李景打招呼,一拂袍袖轉身就走。
李景yīn冷的目光在羅成身上轉了幾圈,也轉身向馬匹走去。
羅成從花又蘭懷中接過羅玲兒,抱着她向竇線娘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