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禽獸
涿郡城外七八里處，通向桑乾河的道路上，一對母子正沐浴着暖暖的陽光向北而行。兒子是個十二三歲的黑瘦少年，母親看起來年紀不大，不過頭卻已經花白了。夏rì里，通過這條路前去桑乾河捕魚的人絡繹不絕，不過如今天氣冷了就沒人去了，偌大的一條路上只有他們二人迤邐行走。
少年看起來有些不開心，向前走了一大段路之後，他終於忍不住道：“娘，那裏不許外人進去的，就算是到了軍營，我們也見不到大哥的，還是回去吧！”
婦人嗔道：“要回你回！娘自己去，就算看不到大郎，看看軍營是什麼樣子也好啊！”
少年無奈地嘟嘟嘴，扶着娘親繼續向前走去，身影逐漸消失在了道路拐彎處。
這母子倆離開之後不久，兩個小女孩蹦蹦跳跳走了過來，不是羅玲兒和花又蘭又會是誰？
花又蘭擦擦額頭的汗水，喘着氣問道：“三小姐，到底還有多遠啊？”
羅玲兒也喘着氣道：“不……不遠了，很快就到了！”
花又蘭偷偷撇撇嘴：‘這話你都說好幾遍了……’
“來，過來歇息下繼續走！”羅玲兒拉着花又蘭，走到路邊一塊乾淨石頭上坐下歇息。
兩人吃的喝的都沒有，又走的口乾舌燥，羅玲兒一改嘰嘰喳喳的本xìng，坐下后安靜地用手絹兒輕輕扇風。
“三小姐，這個給你！”花又蘭取出帕子，打開后摸出半塊糖人兒，微笑着遞了過來。
羅玲兒大喜，扔進嘴裏嘎嘣嘎嘣幾下就吃完了，擦了擦手才想起來詢問：“哪來的？”
“剛才沒吃完，扔了怪可惜的，小的就包起來了。”
“沒了？”
“沒了啊！”
羅玲兒眼中閃過一絲感激，拍着花又蘭的手臂笑道：“等回城后，本小姐……”
“啊！”
羅玲兒一言未了，從前面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聲，兩個小丫頭差點被嚇得從石頭上掉下去。
“那邊怎麼回事？”羅玲兒看着前方道路拐歪處，輕輕拍了拍小胸脯，“可嚇死本小姐了！”
“好像是人叫聲。”
“笨蛋！不是人難道是貓叫啊？走，過去看看！”
“三小姐，還是不去為好吧……”
“走啦！”
羅玲兒拉着花又蘭，走進路邊的林子，然後躡手躡腳在林間穿行。
距離這處拐彎三四百步開外，一輛馬車停在路邊上，拉車的兩匹馬正尥着蹶子，嘴裏嘶鳴個不停。
馬車前方五六步，那花白頭的婦人俯卧在路中間，身下一灘血跡正在緩緩蔓延。黑瘦少年撲在身上大哭着叫喊，婦人卻一動也不動。
馬車的周圍，簇擁着十幾名身着黑sè勁裝的騎士和七八名青衣僕役，此時正忙着呼喝受驚的馬，哪有人看一眼地上不知死活的婦人！
受驚的馬很快被控制住，一個身穿銀sè錦衣的少年掀開車簾走了出來。
這少年生得很俊美，不過嘴唇很薄，眉宇間帶着一絲yīn冷。他出了車廂后，二話不說先狠狠一腳把車夫踹下車轅，然後看着地上的婦人和少年，厭惡的擺擺手：“拖到一邊去，老不死的東西，差點嚇到本少爺了！
“喏！”
幾名僕役走上前去，抓起眼淚鼻涕滿臉的少年丟到一邊，然後拖住婦人的雙腳，一直拖到路邊的草叢中才放手。地上那一行殷紅在陽光下顯得觸目驚心，車上的少年卻視而不見，大聲呵斥車夫滾起來繼續趕路，隨即回身進了馬車，車內馬上就響起女子的嬌嗔和浪笑聲。
在黑衣騎士和僕役們的簇擁下，馬車繼續向前滾滾而去，身後留下的是那黑瘦少年撕心裂肺的大哭聲。
林中的樹枝後面，羅玲兒何曾看見過這等行徑，早已經氣炸了肺。這時見這伙惡人到了近前，不顧花又蘭的苦苦勸阻，一下子蹦出林子，站在路邊大喊道：“你們這些惡賊，都站住！”
這夥人嚇了一跳，幾名騎士迅抽出兵器，當看清楚是個漂亮小女孩兒，馬上又嘻嘻哈哈收起兵器。其中一人對馬車裏諂笑道：“少爺，有一個……咦？有兩個小丫頭擋路！”
原來花又蘭見羅玲兒跳出來，咬咬牙也從樹叢中爬出來，幾步過來站在羅玲兒身後，小腿腳卻禁不住瑟瑟抖。
“兩個小丫頭？”馬車裏那少年有些驚訝，一掀車簾露出頭來，隨即眼睛一亮，“原來是兩個小逃奴，先給某抓起來再說！”
幾名青衣惡奴知道自家少爺的愛好，yín笑着揎拳擄袖走了過去。
羅玲兒怒斥道：“惡賊，你才是逃奴！你們幾個狗東西，敢動本小姐試試！”
別看羅玲兒年紀小，在大將軍府里一向頤指氣使慣了，這一聲怒斥中帶着強烈的蔑視，小臉上也露出凜然之sè。那幾名青衣惡奴也是有些眼sè的人，竟然不敢再伸出手去，紛紛回頭看着自家主子。
這錦衣少年最是喜歡玩弄漂亮的小女童，剛才只顧着垂涎兩個小丫頭的清秀容貌，聞聽怒斥才收起sè迷迷的表情，打量起了對方的衣着。只見她倆身上雖然沾了些泥土，頭也有些散亂，但是一身衣衫明顯是華貴絲綢，心裏就有些猶豫起來。
羅玲兒見對方退縮了，揮舞着小拳頭得意地喝道：“你們這伙惡賊聽好了，本小姐乃是涿郡虎賁郎將之女，去救治那邊的大娘，然後再賠禮賠錢！”
這小丫頭竟然是羅藝之女！
幾名青衣惡奴不由自主向後連退數步，那些勁裝騎士也紛紛倒吸了口涼氣。
錦衣少年更是大驚失sè，沒想到還沒進城，就得罪了羅藝的女兒！
“少爺，怎麼了？”馬車車簾再次一掀，一張艷若桃李的女子臉龐露了出來。
錦衣少年皺皺眉，低聲說了幾句。
艷麗女子看了看羅玲兒二人，眼珠子骨碌碌開始轉起來。
羅玲兒對這妖艷女子十分不喜，怒斥道：“看什麼看！本小姐的話你們聽到了沒有！再不救治那大娘的話，本小姐讓爹爹砍了你們的狗頭！”
艷麗女子忽而湊到錦衣少年耳邊，壓低嗓子道：“少爺，羅藝老賊最是護短，若是她們回去告一狀的話……這兩個小蹄子一看就是偷跑出來的，此處無人，不如把她們綁了沉入那邊河中，可謂是人不知鬼不覺！這樣做還能討好你那位太守堂叔，也便於你這次行事不是？”
錦衣少年臉上yīn晴不定，看着對自己揮拳頭的羅玲兒，見她即便在憤怒中，那張小臉也顯得極為可愛。再看看後面那個也是清麗脫俗，着實有些捨不得就這樣殺掉。
艷麗女子見他猶豫，心裏冷哼一聲，悄聲道：“少爺，別忘了涿郡到處都是羅藝的眼線！”
錦衣少年一拍腦袋，從sèyù熏心中醒悟過來，指着羅玲兒沉聲喝道：“把這兩個小逃奴抓起來，沉到那邊河裏去！”
隨從們都以為聽錯了，沒一個人上前動手。
錦衣少年大怒，再次大喝一聲，才有兩個青衣惡奴畏手畏腳走了過去。
羅玲兒又怕又怒，向後退了兩步正要再次呵斥，被身後的花又蘭一把拉住轉身就跑。
車上艷麗女子大喝道：“那小蹄子逃了，就絕對不是羅藝的女兒！快抓起來！”
幾名青衣惡奴都是粗魯愚笨之人，聞聽膽氣倍增，一聲喊就追了過去。
錦衣少年惋惜的嘆了口氣，招手叫過一名黑衣騎士，“綁了她們，沉河！”
這黑衣騎士不假思索答應了，從背囊中找出兩根繩索，跳下馬跟了過去。
艷麗女子回頭看了看那對可憐的母子，輕聲問道：“少爺，那兩個賤民怎麼辦？”
錦衣少年冷笑道：“還用本少爺告訴你們怎麼做嗎？”
艷麗女子展顏一笑，隨手指着兩個黑衣騎士吩咐道：“你們兩個，去把那個小賤民撞死！”
錦衣少年皺皺眉：“為何不毀屍滅跡？”
“呵呵，少爺啊，奴家這麼做，才能不讓羅藝老賊懷疑我們啊！”
錦衣少年略微一想就明白過來，捏住女子的臉頰yín笑道：“難怪父親大人把你送給我，還讓你跟着來涿郡，果然不錯！今後你就是我李天乙的女諸葛了！等會上路的時候，本少爺會好好犒勞你！”
“哎呀，少爺羞死個人了……”
兩個禽獸在這邊當眾**，那邊花又蘭和羅玲兒卻被那些惡奴追上了。
沖在最前面那惡奴大笑着伸手抓向羅玲兒的髻，完全把這事兒看作一場有趣的遊戲。
花又蘭恰在這時回頭，大驚之下馬上鬆開羅玲兒，回身一把抱住那人伸出來的左胳膊，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啊！你這小賤貨！”
這惡奴痛呼一聲，手腕用力一抖試圖讓花又蘭鬆口，沒想到花又蘭咬死就是不鬆口。
“小蘭子！”羅玲兒本來已跑開了幾步，小小丫頭卻頗為講義氣，馬上奮不顧身地沖了回來。
其他幾隻惡奴也追了過來，其中一人沖向掉頭跑回來的羅玲兒，另外幾人卻站在一邊大聲嘲笑。
被咬的這惡奴大怒，右手高高舉起，用盡全力一拳砸向花又蘭的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