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青皮（下）
“大哥，有什麼不對嗎？”王二郎知道自家大哥感知十分敏銳，這時見他忽然抬頭張望，馬上緊張的詢問。
“沒什麼。”王偉收回了目光，“剛才你看清了，那女人真的患了重病？”
“大哥，那女人一臉青腫，絕對患了病！”
“看來牛五說的是真的了……二郎，明兒再找人去問問店小二那兩人的情況，小心無大錯！”
“小弟記下了。大哥，那個牛五是什麼人？”
“牛五是什麼人你沒必要知道！”王偉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都jǐng告過你了，剛才為何還要動手？若是被少將軍知道了，我們難免會被責罰！”
“大哥，是那個傢伙先挑釁……”
“行了！讓兄弟們加緊點，今晚上事情很多呢。”
王二郎對周圍的少年們吼了幾聲，納悶道：“大哥，你剛才為何落在了後面？”
“剛才有幾個不開眼的傢伙，某讓人打斷了他們的四肢。”王偉語氣中沒有一絲波瀾，似乎說的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王二郎撓撓頭，十分的不解：“大哥不是說少將軍不許俺們隨便傷人嗎？”
“榆木腦袋啊？打的那幾個都和太守府有些關係！”說著向周圍看了看，語氣變得神神秘秘起來，“只要今晚這一票做好了，讓少將軍高興了，你我兄弟這輩子就不愁了！”
“大哥，少將軍到底要我們做什麼？說是捉拿jian細，俺怎麼看都不像啊？如此吵吵鬧鬧，怎麼能捉得到？”
“今夜這事不是少將軍下的令。做什麼？嘿嘿，今晚過後，城中所有的青樓賭坊都要聽我的號令了！”王偉眼中狠sè一閃，話語中滿是亢奮。
“啥？大哥是說我們要搶了李虎兒的地盤？這事兒太他娘的痛快了！”王二郎舔舔嘴唇，目光中滿是暴戾嗜血，很快又有些擔憂起來，“大哥，若是官府派人前來，如何是好？”
王二郎所說的李虎兒，乃是太守李景的老家人。涿郡城中五成賭坊和青樓名義上控制在王偉手中，剩下的四成握在李虎兒手中，那些小魚小蝦只能喝點剩下的湯。王偉和李虎兒兩方勢力明爭暗鬥，一如將軍府和太守府的關係，雙方勢同水火。
“嘿嘿，有薛萬徹、薛萬鈞二位將軍帶兵巡城，太守府那些蝦兵蟹將能做什麼？”
王偉兄弟口中的薛萬徹、薛萬鈞，乃是羅藝帳下從七品上的致果校尉，兄弟二人騎術武藝十分高明，戰時率領羅藝手中的騎兵沖陣斬將，平時就率領三千多巡城士卒，頗受羅藝信任器重。
薛氏兄弟的父親薛萬雄本是左御衛大將軍，大業八年為涿郡太守，卻為副手李景誣陷，被天子罷官免職，數月後鬱鬱而終。不久后，李景就取代了薛世雄的位置，故而薛氏兄弟一向把此人視為殺父仇人。薛世雄死後，薛氏兄弟頗為潦倒，羅藝見他們武藝高強，於是收羅到手下加以重用，兄弟二人對羅藝也是忠心耿耿。雖然因羅藝三番五次的嚴令，薛氏兄弟從未主動去找李景的晦氣，但是只要遇見機會，對太守府的人從不手軟。
“時辰應該差不多了，走，直接去翠滿樓找李虎兒的晦氣！”王偉看看夜sè，興沖沖一揮手下了命令。
一大群人轟然答應，很快就穿過這條街，向著南面那條佈滿了青樓和賭坊的街道衝去。
“果然有蹊蹺！到底是怎麼回事呢？”老牛客棧二樓，竇線娘看着迅消失在眼前的那群青皮，百思不得其解。
翠滿樓，是一座佔地五六畝的大院子，裏面亭台樓閣樣樣齊全，號稱是涿郡城內第一青樓。平時這個時辰，裏面早就安靜下來了，今rì由於城中捉拿jian細，大量巡城士卒打着火把上了街，引得不少姑娘和客人都趴在窗前觀看。王偉等人一涌而來，百餘支火把把大門處映照得一片通明，而且一上來就不由分說開始砸門，頓時裏面響起了陣陣驚呼尖叫。
王二郎不知從哪找了根水桶粗的木頭，碰碰幾下就把大門撞飛，帶着人氣勢洶洶沖了進去。
大門裏是個巨大的四方天井，周圍的三層小樓環繞四周，每一層的走廊都是相通的。那些本來向街道上觀望的客人和姑娘們，此時都湊到了迴廊上，見大群黑衣少年來者不善，多數客人都拉着姑娘們衝進房去，關上門從門縫裏觀看。也有些膽大的，依舊大模大樣的摟着姑娘，倚着欄杆向下觀看，混不當回事兒。
等到王偉踏進門來，又有幾個人悄悄回了房內，還待在走廊上看熱鬧的，只有七八個錦衣少年，一看就是非富即貴之輩。
十來個灰衣僕役上前想要阻攔，被一頓拳腳打翻在地，抱着頭鼠竄而去。
“諸位請了！”王偉抬起頭，對周圍拱了拱手，“某等奉命協助大將軍府捉拿jian細，如有打擾諸位的地方，小弟在這廂賠禮了！”
“王猴子，爺們正在興頭上卻被你攪合了，你一句賠禮就想了事？難道說你那張柿餅臉有你屁股那麼大不成？馬上滾，本公子可以不計較你的無禮！”三樓一個錦衣少年左手摟着姑娘，右手指着王偉大聲呵斥。
聽了這話，馬上響起了一片鬨笑聲。
王偉卻不惱怒，拱手笑道：“這位公子說的是，王某隻是個無名小卒，何來的臉面？不過王某適才也說了，我等是‘奉命協助大將軍府捉拿jian細’！若是就這麼走了，小的無法向大將軍府交代啊，還請諸位公子行個方便如何？回頭翠紅樓王某請客，在場的諸位人人有份！”
王偉這番話軟硬兼施，鬨笑聲頓時停了下來，當下就有幾名錦衣少年拱手致謝。
“多謝諸位體諒了！搜！”
喏！”百多名黑衣少年轟然答應，一邊隨手胡亂打砸，一邊向樓上衝去。
“幾位，在下家中有事，先告辭了！”見到王偉毫不猶豫的撕破臉動手，一名錦衣少年馬上起身離開。
“啊，同走同走，本公子也忽然想起來，還有點事要辦。”
“唉，這樣一鬧，本公子雅興全無啊，就隨二位兄台一起走吧。”
“在下也沒什麼興緻了……”
一會兒時間，三樓迴廊上只剩下了呵斥王偉的那少年。他臉sè尷尬卻不敢再說難聽的話，畢竟對方已經明白的點出了大將軍府，再多說話豈不是擺明了和大將軍府作對？跺跺腳推開懷中的女子，也不聲不響的跟在後面，從另一邊樓梯向樓下走去。
有了這些貴公子帶頭，很多房間裏的客人也都趕緊出來，一窩蜂向樓下就走。
王偉臉上笑容不減，對王二郎輕聲吩咐一句：“回頭記得查查那小子是誰！”
“大哥就瞧好吧！”王二郎舔舔嘴唇，很興奮的點點頭。
一群青皮剛衝上二樓，一個衣衫不整的壯年男子帶着四五十人擋住了去路。這男子相貌魁偉，身材高大，一臉的兇悍之氣，正是李虎兒，只聽他怒喝一聲：“王猴子，你要作甚？”
王偉笑道：“哎呀，原來是李兄，有幾rì沒見了，王某還以為你死了呢？看來真的是禍害遺千年啊！”
“狗rì的，說什麼呢！”李虎兒大怒，也顧不得去想王偉為何如此大膽，一揮手大吼道：“打！打死一個賞錢十貫！”
雙方cao着短棍利刃，噼里啪啦在樓梯處混戰起來。
與此同時，城中各處李虎兒掌握的青樓賭坊，都被人衝進去胡亂的打砸搶。有些挨打的聰明人不免現了一些蹊蹺之處——打人的那些傢伙口口聲聲稱自己是王猴子的手下，問題是什麼時候街頭的青皮也有那麼好的身手，能夠一個打幾個，而且被打的還是賭坊青樓里最得力的打手！
這條街上到處都乒乒乓乓打得熱鬧，太守府的衙役們聽命也迅趕了過來。只是街兩邊都被薛萬徹兄弟親自率領的巡城士卒所封鎖，沒有一個人膽敢迎着明晃晃的刀槍向前沖，只得一邊回去報信，一邊遠遠站着看熱鬧。
薛氏兄弟阻攔住衙役們，卻任由王偉手下的青皮進入這條街道，同時放那些有些身份的客人離去。
李虎兒一方猝不及防，又是寡不敵眾，本來就盡落下風，面對王偉源源不斷的增援，很快就敗下陣來。不到半個時辰，各處打鬥聲就逐漸停息下來，王偉一夥徹底擊敗了李虎兒的勢力。
翠滿樓里一片狼藉，地上血流成河，到處都是傷者和死者。百多名姑娘蹲在院子裏，看着周圍凶神惡煞的黑衣少年們，如同受驚的鵪鶉般瑟瑟抖，哪還有半點‘倚樓招紅袖’的風采。
“李虎兒，投降認輸吧，某饒你不死！”翠滿樓三樓上，王偉對着縮在幾間房中負隅頑抗的李虎兒一夥勸降。
“我呸！某堂堂好漢子，豈會向你這狗娘養的死猴子投降認輸？”李虎兒高聲怒罵，卻悄悄湊到窗戶前向外張望。
王偉似乎知道對方在做什麼，大聲嘲笑道：“老李啊，你我都是明白人，到了這一步，你難道還想等援兵不成？”
李虎兒心頭一震，知道王偉說的沒錯，此時衙役們都不來增援，看來真的是沒指望了！
“某數到十，你若是還不投降，就休怪某手下無情了！哈哈……一！”王偉意氣風的大笑幾聲，開始緩緩數起數來。
李虎兒咬咬牙，示意殘存的幾名手下去抵住門，自己撕開被單蚊帳結成長繩，綁在窗戶上溜了下去。
“碰！”李虎兒剛剛離開，房門就被撞了開來，大群人湧進來一陣亂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