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無妄遭禍害
“我知道我知道。”王三嘆忙不迭地搶過話茬:“估計有兩個原因,一是姓黃的,就是那個叫黃如玉的小妞讓他們來的,二是那三個老傢伙,也想得到龍劍。”
“你怎知道?”龍中堂不等玄絲子和凌雲志發問,滿面愕然,急忙追問:“既然看見了,怎不把翠兒救出來?”
“沒來得及嘛。”
王三嘆覺得他們三個和凌雲志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如果圓滿解開玄絲子和凌雲志兩人心中的疑惑,說不定兩人一高興,便會放過他們。於是根據他和葉翠一塊所經歷的那些事情,稍加分析,信口胡言,瞬間便找出兩條理由。
可他卻沒想到,玄絲子和凌雲志還沒盤問呢,龍中堂不僅連聲反問,還埋怨他沒有救下葉翠。
他哭笑不得,不滿訓斥道:“就算我把她救出,又能怎樣?還不是又做了這老——老前輩的階下囚?”
“不會也是為了龍劍吧?”玄絲子思忖道:“小子,那三人姓甚名誰?糟了,不會是他們三個吧?”
“就是他們,師父。”凌雲志也醒悟過來,倉皇道:“錯不了的。”
“何以見得?”
“王三嘆所說得黃如玉,便是黃守仁的獨生女兒。”凌雲志不無擔憂道:“師父,怎麼辦?”
“去找黃守仁。”
“他們三個呢?”
“隨他們去吧。”
“師父。”凌雲志略一琢磨,商量道:“說不定龍中堂還有用處,或者,說不定黃守仁也在找他。”
“帶上他。”玄絲子轉身便走。
凌雲志冷冷盯着龍中堂,不無嘲笑道:“小子,還用綁你走嗎?”
龍中堂哀嘆一聲,心想凌雲志能放走王三嘆和韓鳳嬌已經不錯了,我又何必節外生枝呢?
於是,他也懶得理會凌雲志,默不作聲,邁步前行,跟在玄絲子背後,匆匆向前走去。
王三嘆和韓鳳嬌心中焦躁,卻也無可奈何,眼看龍中堂隨着他們漸行漸遠,韓鳳嬌忽然急中生智,大聲喊道:“凌雲志,你別傷害他,你若傷害他,我會去告御狀的。”
韓鳳嬌話音剛落,王三嘆也連聲呼喊起來:“前輩,喂,前輩,您收了法術呀,喂,大半夜的,不能站着睡吧?喂——你他/媽的老王八。”
玄絲子恍若未聞,健步如飛,徑直前行,直到再也聽不到王三嘆的喊叫,他才輕聲念道:“收。”
凌雲志看得清楚,非常惋惜道:“師父,太便宜他們了。”
“得饒人處且饒人。”玄絲子叮嚀一聲,又輕聲吩咐道:“我先行一步,你帶他回王府。”
“您去哪兒?”
“黃家。”
“一塊去啊。”凌雲志道:“或者,明天稟告父王,直接把黃守仁抓來。”
“胡鬧。”玄絲子心想你爹為拉攏黃守仁,不知費了多少心思,豈能因這點小事兒和他反目?於是嚴肅叮囑道:“你不要亂來,弄得滿城風雨,我不過去打探消息而已。”
“是,師父。”凌雲志如願以償抓到龍中堂,並非真心實意再跟着玄絲子東跑西顛,聞聽此言,正中下懷,應命一聲,又商量道:“不過,還是把龍中堂帶到風雲會吧,省得父王和大哥見到,多有不便。”
“你看着辦吧。”
話音落時,玄絲子已經騰空而起,好像一隻巨大的老鷹,在皎潔的月光下倏然一閃,輕盈落在對面一處高聳的屋脊上,旋即身影一晃,已經隱沒在一片枝繁葉茂的大樹陰影中。
龍中堂看得目瞪口呆,驚駭的幾乎忘記走路——世間居有如此高深莫測的武功,真是不可思議。
他正自愣神,卻被凌雲志狠狠一腳踹在屁股上:“看什麼?快走。”
凌雲志知道龍中堂不會武功,倒也不擔心龍中堂逃走,徑直在前疾行帶路。
龍中堂原也無心逃走,順從的一路緊隨,不大一會兒,便來在一處坐北朝南的深宅大院前。
凌雲志剛剛站住腳步,便聽門洞裏有人大聲喝問:“誰?幹什麼的?”
“我。”凌雲志對值班會眾的機警幹練非常滿意:“六子吧?”
“幫主?”六子非常驚喜,急忙和另外一個兄弟從門洞陰影中快步走出,倒拎刀柄,躬身施禮:“六子和小山,給幫主請安。”
“嗯,很好。”
凌雲志略一點頭,只聽“吱呀”一聲,有人已經把門打開。
兩個手持單刀之人,分立大門兩邊,齊聲問候:“參見幫主。”
“很好。”凌雲志帶着龍中堂走進大門,邊走邊問:“誰帶班?”
“回幫主,南宮堂主。”
“很好,正要找他。”
說話間,一個幫眾加快腳步,一溜小跑而去,想必去通報南宮俊。
凌雲志帶着龍中堂緊隨其後,很快來到大廳前廊檐下。
南宮俊聽到消息,早已迎出門來,一看凌雲志和龍中堂一前一後來到滴水檐下,暗暗驚奇,也不敢多問,畢恭畢敬,把凌雲志迎進房中。
屋內燭光明亮,凌雲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示意南宮俊和龍中堂一塊坐下,靜靜盯着龍中堂看了片刻,面無表情道:“老弟,你我雖然有些過節,卻都是些小誤會。對吧?”
龍中堂雖然猜不透凌雲志葫蘆里賣得什麼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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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只好隨聲附和:“是啊,都是誤會。”
凌雲志眼見龍中堂倒還識相,面露微笑,故作親切道:“實不相瞞,老弟,那位葉兄弟,落在黃守仁手中,凶多吉少。”
“啊?”龍中堂一驚,不由問道:“黃守仁很兇殘嗎?”
“唉,看來老弟一心讀書,對江湖世道,似乎稍顯寡聞。”凌雲志暗笑龍中堂是書獃子,卻委婉解釋道:“百樂幫危害江湖近百年,你不會沒聽說過吧?”
龍中堂搖搖頭,愧然道:“在下一直深居山林野寨,對江湖事迹,知之甚少。”
“噢,這就難怪了。”凌雲志釋然道:“自從黃守仁的爺爺執掌百樂幫以來,殺人越貨,打砸搶劫,無惡不作。不過,到了黃守仁這代,在父王的嚴厲打擊下,百樂幫收斂很多,百姓們才稍稍得以安居樂業。”
龍中堂眼見凌雲志大義凜然地噴劑百樂幫,不由暗自好笑,滿懷鄙夷:烏鴉落到豬身上,只見人家黑,看不見自己黑。
凌雲志似乎並沒注意龍中堂神色,話鋒一轉,沉聲道:“雖然黃守仁懂得低調自保之道,可是,他生性貪婪,若想得到什麼,定會不擇手段。”
龍中堂悚然一驚,急忙辯解道:“翠兒那裏,並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啊。”
“唉,你們是有眼不識金鑲玉。”凌雲志喟然道:“不滿老弟,這把龍劍,確實是件寶貝。”
“就算它價值連城,我也不稀罕,既然送給你了,也絕不後悔。”龍中堂驚疑道:“可黃守仁想要龍劍,應該找你才是,為何抓翠兒呢?”
“這個么——”凌雲志心想黃守仁不敢得罪王府,所以才會搶先一步抓住姓葉的小子,必定有所圖謀,不過這些可不能告訴你,於是靈機一動,故作疑惑道:“也許黃守仁不知道龍劍在我這裏。”
“這倒也是。”龍中堂點了點頭,突然又是一驚,失聲叫道:“糟糕,若黃守仁不相信龍劍在你手中,豈不狠狠折磨翠兒?”
“是啊。”凌雲志似乎和龍中堂同樣關心葉翠似的,無限感慨道:“葉兄弟細皮嫩肉的,不知能不能熬過那些慘無人道的種種酷刑。”
“凌,凌幫主,請您放我回去好么?”龍中堂登時心急如焚,急忙起身懇求:“我救出翠兒,一定馬上回來找您,任憑發落。”
“就算我放你出去,你能救出葉翠嗎?”凌雲志慢條斯理地連聲詰問道:“你能打得過黃守仁嗎?你知道黃守仁在哪裏嗎?你如何證明葉翠被黃守仁抓去?即便告官,你有證據嗎?再說了,即便你有證據,現在是端午假期,明日還有一天休假,也無人接你訴狀啊?難道你讓葉兄弟,多受幾天罪嗎?”
“這,這可如何是好?”
龍中堂聞聽這番透徹分析,登時啞口無言,尤其讓他悚然警醒的是——還真不能去報官,必須馬上去救葉翠——可他不會武功,又初到京城,有能力幫他而又勉強算得上朋友的,只有王三嘆、柳含煙和韓鳳嬌三人。
惶恐之中,他剛想到這裏,卻聽凌雲志不緊不慢地繼續分析道:“就算王三嘆韓鳳嬌之輩,願意為你出頭,可據我所知,黃守仁的三大護法,連我師父都頗為忌憚,你那些朋友,比我師父如何?”
凌雲志的話,好像一記重鎚,重重砸在龍中堂心上,瞬間打破他心中殘存的一絲希望,倉皇無措地愣在當地。
然而,他僅僅呆愣片刻,又像猛然驚醒似的,大步跨向門外,咬牙切齒道:“我去見黃守仁,求他放過翠兒,大不了一命換一命。”
南宮俊大吃一驚,急忙看向凌雲志。
凌雲志微微一笑,努嘴示意他攔住龍中堂。
他不敢怠慢,一個箭步躍到大廳門前,攔住龍中堂,輕聲喝道:“小子,往哪走?”
龍中堂死死盯着南宮俊,咬牙喝道:“南宮俊,你若攔我,請殺了我吧。”
“哎——”凌雲志緩緩踱到龍中堂身後,好言勸慰道:“老弟,你貿然前往,不僅救不出葉兄弟,你也是羊入虎口,自身難保啊。”
龍中堂轉過身來,冷冷瞪着凌雲志,挑釁似的問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說怎麼行?難道在這裏等着,就行嗎?”
“坐以待斃,當然不行。”凌雲志絲毫沒有迴避龍中堂挑釁的目光,毫不示弱地和龍中堂四目相對,面無表情,沉聲道:“我給你指條明路,看你走不走。”
“你?”龍中堂雖然心慌意亂,六神無主,但理智還在,心想倒要看看這傢伙耍什麼花招,於是順口應道:“願聞高見。”
凌雲志微微一笑,在廳中緩緩踱步:“其一,按江湖規矩,請我師父暗中救出葉兄弟;其二,明日稟告父王,即可派兵搜查黃守仁家,照樣輕鬆救出葉兄弟。”
龍中堂實在不相信凌雲志會無緣無故幫着救出葉翠,覺得他之所以這樣做,一定有更多所求,徑直問道:“如此大恩大德,何以回報?”
“不要任何回報。”凌雲志盯着龍中堂,滿面肅然道:“為會中兄弟排憂解難,是我凌雲志義不容辭之事。”
“可是?”龍中堂大出意外,萬分驚疑道:“我,我並非風雲會的人呀?”
“嗯?”
凌雲志輕聲疑問一聲,含笑不語,兩隻眼睛黑不見底,靜靜盯着龍中堂,似乎有些好笑,又似乎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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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期待。
南宮俊早已看出凌雲志的心思,對凌雲志大費周章拉攏一個不會武功的廢物頗感不解,又見龍中堂一臉茫然,不由更加好笑,出言提醒道:“龍兄弟,是不是風雲會弟子,還不是幫主一句話嗎?”
龍中堂猛然醒悟——凌雲志繞了這麼個大圈,是拉攏自己加入風雲會,可是,我文不成武不就的,他為何拉我入會?有何企圖?再說了,不管他有何企圖,就憑他們這一日一夜的胡作非為,我就算和翠兒死在一塊,也不能與他們沆瀣一氣,狼狽為奸。
於是,他輕嘆一聲,婉言謝絕道:“多謝凌幫主好意。只是,我無德無能,不僅難為風雲會做出貢獻,還會給風雲會抹黑。所以,還是不要來會中丟人現眼了。”
“是么?”凌雲志大感失望,怒氣頓生,緩緩坐回椅子,冷冷盯着龍中堂,似笑非笑道:“不管葉兄弟安危了嗎?”
“儘力而為。”龍中堂朗聲道:“如果她先於我被害,我必定為她報仇。”
“呵。”南宮俊嘲笑道:“自身難保,還報仇?”
“大不了同生共死,”龍中堂傲然道:“也不會放棄我的原則。”
“原則?”凌雲志冷笑一聲,不無嘲笑道:“有何原則?”
“做個好人。”龍中堂毫不畏懼,盯着凌雲志,侃侃而談:“不胡作非為,不危害鄉親,不仗勢欺人,不濫殺無辜,不……”
“放肆!”凌雲志再也忍耐不住,騰地一下,從椅子上跳到龍中堂面前,指着龍中堂厲聲怒斥:“不識抬舉,你算什麼東西?居然對我指手畫腳。”
眼見凌雲志露出真面目,龍中堂反倒輕鬆許多,不屑地盯着凌雲志,不無嘲弄道:“無緣無故把我帶來,不會僅僅求我入會吧?有啥想法,儘管說。”
凌雲志從小到大,何曾受過這等奚落嘲諷?
剎那間,他這張白裏透紅的俏臉,被滿腔怒火炙烤的紅中帶紫,厲聲喝道:“南宮俊!”
“在。”
“好好關照他。”
“是。”南宮俊大聲應命,轉身衝著門外大喊一聲:“來呀,皮鞭伺候。”
“是。”
回應聲中,兩個幫眾拎着皮鞭,走進大廳:“參見幫主。”
凌雲志擺了擺手,強壓怒火,耐着性子勸道:“老弟,名利是身外之物,性命才是自己的,可莫一時意氣,悔之晚矣。”
龍中堂輕蔑瞥了凌雲志一眼,轉而看向兩個手執皮鞭的幫眾,笑道:“我和你無冤無仇,僅僅不願加入風雲會,便對我動用私刑!我若與爾等同流合污,豈不同樣禍害別人?如此助紂為虐,危害世人,苟且偷生,生不如死……”
凌雲志不等龍中堂說完,衝著南宮俊一使眼色,南宮俊早就不耐煩了,一個掃堂腿把龍中堂撂倒在地,大喝一聲:“行刑。”
兩個幫眾齊聲應諾,一左一右,跨到龍中堂左右兩側,掄起皮鞭,劈頭蓋臉,狠勁兒抽了下來。
眼下正是端午時節,天氣早已悶熱不堪。
龍中堂身上,僅僅罩着薄薄一層白布長衫,一鞭下去,長衫上登時顯出一條暗紅鞭痕;兩鞭下去,鞭痕處便已滲出絲絲血跡。
可是,在皮鞭的“噼里啪啦”聲中,龍中堂卻猛然站起身來,怒目圓睜,瞪着幾步之外監視行刑的凌雲志,挑釁似的放聲大笑。
凌雲志更加惱羞成怒:“把他放到,南宮俊,他媽的,你是死人?”
南宮俊疾步上前,一把搶過一個幫眾的皮鞭,衝著龍中堂臉上狠狠抽去。
龍中堂不躲不閃,皮鞭抽在臉上,頓時皮開肉綻,滴滴鮮血,順着鞭痕流到腮邊,滴滴噠噠,落在已經變了顏色的長衫上。
可是,龍中堂卻像絲毫感覺不到疼痛一樣,依然放聲大笑。
南宮俊連抽幾鞭,龍中堂只覺忽而劇痛,忽而麻木,笑聲時斷時續,漸漸低沉下來,甚至已經有些神志不清,卻依然憤恨高傲地盯着凌雲志,搖搖晃晃,屹立不倒。
凌雲志再也按捺不住,怒喝一聲,衝上前來,狠狠一腳,踹在龍中堂心口窩上。
龍中堂一聲沒吭,“嗵”的一聲,直挺挺摔倒在地。
南宮俊急忙俯下身子,迅速把手伸到龍中堂鼻子底下,輕聲道:“還有口氣。”
“打,狠狠打。”凌雲志余怒未消,厲聲吼道:“只要打不死,儘管打,留他口氣,還有點用。”
“站着幹啥?打呀。”
南宮俊這才發現,兩個幫眾,居然傻乎乎愣在當地,不由怒火中燒,順手把皮鞭扔給幫眾,大聲呵道:“狠狠打。”
兩個幫眾唯唯諾諾,連連應聲,急忙靠上前來,掄起皮鞭,照着昏迷不醒的龍中堂,狠抽下去。
頓時間,兩條皮鞭,此起彼伏,呼呼生風,鞭鞭帶血,不大一會兒,便把龍中堂抽得體無完膚,血流成河。
兩個幫眾累得氣喘吁吁,看看眼前,血肉模糊,幾乎無處下鞭,互相使個眼色,緩緩停住鞭子。
其中一人看向凌雲志,遲遲疑疑,輕聲試探道:“幫主,沒動靜了。”
“放心,死不了。”南宮俊不屑地咧嘴一笑:“都是皮外傷,打不死的,再賞他一百。”
“畜生!”
一聲怒喝,屋頂一角轟然塌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