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深坑
長途汽車已經沿着林中的單車道小馬路行駛兩個多小時了,依照文月的記憶,這趟車至少還要開半個小時以上才能到達目的地。
“果然最浪費時間的永遠是坐車呀??????”文月已經做得有點疲乏了,他在極度有限的空間內伸了一個最大程度的懶腰。車廂中濃重的汽油味讓他有種嘔吐的衝動。“早知道這樣還是坐高鐵比較明智。”
和他並排坐着、靠着車窗的,是一位已經睡着的中年男子,頭髮已經有些花白了,正打着震天響的呼嚕。
文月陰着個臉。不單單是因為旁邊那位大叔的呼嚕。而是這一天接二連三的小問題加在一起使他十分鬱悶。先是在頭天晚上的失眠、隨後起晚了使他錯過了上午的車。中午在快餐店吃到了一個他長這麼大吃到過的最難吃的蓋飯。而最令人不安的還是暑假已經結束了。
“時間都去哪了呢?明明想出去走走、和人說說話的。為什麼在電腦前一坐下來就再也不想動了呢??????”正當他沉思之時,就感覺自己的座椅發出了一陣不和諧的晃動。整個車廂向前一顫,緊接着傳來了熄火的聲音。
公交車直接停到了公路上。司機喊道:“發動機拋錨了!暫停一會,請各位乘客稍等。”說著他拿起了一串鑰匙模樣的東西,走出了車門。與此同時,三五個人議論起了現在的狀況,大多數人面無表情,文月身旁的中年男子依舊沒醒,只是鼾聲暫停了一下。
“考!”原本就鬱悶的文月幾乎要從座位上彈起來了,他越覺得自己最近厄運連連。文月拿出了眼鏡布,擦了擦厚重的樹脂鏡片。清秀的臉上很是潔白,只是兩隻無神的雙眼之下掛着淡淡的淤青。他這一頭烏黑濃密、略帶自來卷的頭髮已經落到了鏡框上。看上去略顯頹廢又有種莫名的文雅。
比起車輛拋錨,更令他不悅的是來自腹部的一陣痙攣。“不好!中午吃得那個漢堡果然有問題!”但他很快意識到,現在正好可以趁着司機修車的功夫出去解決。一溜煙兒的功夫他已經躥下了車,他四下望了一眼,只見胖乎乎的司機正拿着三角形警示牌向車後面走。他二話不說、奔至一顆粗壯的大樹後面。
在一陣翻江倒海之後,還沒容他擦屁股汽車發動的聲音就突然從樹後傳來。文月瞬間感覺到自己血壓在迅速攀升,心想:“大事不妙!”他想不到司機這麼塊就把車修好了,而且也沒人注意到車上少了個人。
“停車!快停車!”文月嘶吼着、朝公路跑來,然而為時已晚。司機沒有聽見他的聲音,文月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公交車漸行漸遠。不一會,消失在了自己的視野中。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八月三十一號、時間正好是下午三點整,憑藉第一學年來校報道的經驗來看。這裏離九河學院應該還有半個小時的車程。如果步行走過去的話應該也不是行不通。
放眼望去無論是往前,還是往後,都是沒有人也不見盡頭的林間公路。他瞬間感受到了人類在世界中的渺小,自己就好像綠色海洋中的一粒粟米,沉入了無盡的深淵。
“嗷!”文月發出了一聲哀嚎、蹲了下來。他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希望自己只是在夢中。
“人步行的速度是每小時六公里、長途汽車的時速應該是五十多公里、這樣算下來得連續走五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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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小時吧?這附近有什麼野生動物么?我還能天黑前走到九河市么??????”
五分鐘過去了、十分鐘過去、十五分鐘過去了,沒有一輛從此經過!最終,文月還是放棄了截車的念頭,準備徒步走完剩下的路。“無論如何也要行動起來!待的時間越長處境就會越惡劣!正好林子裏挺涼快的,就當是一次徒步旅行了!”
在重新振作起來以後,他伸了個懶腰,拍了拍自己的臉,開始大步地向著車子駛去的方向走。
不知過了多久,夕陽已經落在了遠處的山丘上。文月擦去了額頭的汗水,呻吟到:“嗚呼!沒想到這條路這麼長······走了三個小時竟然還沒到山口······啊!我想報警!”他剛剛掏出手機看了看地圖,還有大約2公里就能到達最近一個小區,那裏有超市和車站。
“太好了!看來再繞過一座山就可以走出去了!”歡呼之際,他向前猛衝了幾步。不料突然間腳下一軟,整個人身體迅速下墜、就這樣栽了下去。
“啊——!”文月在這一刻感受到了真正的恐懼,他來不及思考任何問題、只覺得自己踩到了一個陷阱,這底下是空的,而且是個很深的井。
他只能用雙手拚命護住頭,他在冰冷的石面上迅速地滑落。十幾秒以後,他感到自己栽進了泥土中,周圍一片漆黑。憑藉求生的本能,文月勉強保持住了意識清醒。
他掙扎這坐了起來,口中、鼻孔里、領子裏都充滿了土銹氣。一陣疼痛感從左腿傳來,膝蓋附近顯然被摔到了。這裏無論是地面還是空氣都非常之冷,他很清楚,自己已經滑落到了地下很深的地方。
仰面朝天的時候文月莫名其妙地有了一種讓人鎮靜的感覺。他狠狠地喘了幾口氣,剛剛慌張的情緒緩解了不少。他試着動了動自己的全身,雙手上有輕微的擦傷,左腿又傳來了一陣疼痛。好在,他可以明顯感覺出那只是一般的紅腫。更值得慶幸的是他很快就摸到了自己眼鏡。其中一個鏡片多了兩道裂痕,不過這已經使他勉強看清了周圍的東西。
周圍的光線是很昏暗的,他的眼睛過了很久才漸漸適應。他注意到自己周圍的結構不像是天然的洞穴,隧道的上方被雕刻成了規整的拱形、兩側的牆壁也是垂直於地面的,十分平整。前後兩端則像是永無止盡的深淵。
“咕!”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摸了一下冰冷濕滑的牆壁,抬頭望了望頭頂那略帶微光的通道,看了一眼刺眼的手機,沒有信號!
“哎!”
他知道自己想從原路爬回去已經是不可能的了。只是他沒有哭泣、沒有哀嚎、沒有尖叫、沒有呻吟,只因早已習慣了倒霉、尷尬的處境。
片刻之後文月扶着牆站了起來,有些蹣跚地朝着一個方向走了起來。這條隧道里是有燈的,不過燈光要比他見過的、一般的燈光要都微弱得多。一邊走着,他粗略地估算了一下燈與燈之間的距離。大約每隔三十米左右有一盞,光線弱得像是自己房間的小夜燈,就在每次剛剛陷入完全黑暗的時侯剛好看見下一盞小燈。
這種燈泡的樣子十分奇怪,外形是三角體的、一指來長,像是牆壁上長出了一顆發光的尖牙。悠悠淡淡地散發著青色的光芒。
左腿的疼痛還在繼續,文月想到了最近自己會比較倒霉,但沒想到會身陷絕境。好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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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清楚自己不是那種容易被絕望淹沒的人,相反,這樣的處境反而使他清醒了。他開始放下那些平時困擾自己的煩心事,專註於判斷形勢、尋找出口。
走着走着,前方隱約地出現了微光。那是一種藍色的光,他加緊了腳步。通道的側面出現了一座拱形的石門,光芒正是從那門洞中傳來。
文月的左腿還在疼着,他輕邁着腳步緩緩地走了進去。當他穿過了這三四米厚的花崗岩門洞時,原地獃著了。他突然間發覺自己進入了一個多麼龐大的空間,就像是以一隻飛蛾的視角參觀恢宏的大廳。他瞪大眼睛,一滴眼在不覺間滑落。
眼前的景象在夢中都未曾見過,地面上、岩壁上、穹頂上,分佈着成群的、花朵一樣的生物。在黑暗而龐大的岩洞中散發著白色或藍色的光芒。細看時它們一朵由五到七片葉子組成,像百合、像蝴蝶、更像黑夜中的燭火,照亮着自己周圍的一小塊區域。
遙望遠景時,這些生物幾十個長成一叢,數十叢聚集起來就像是虛空中的星雲,照亮了這個洞穴大致的規模。用白松石切割而成的石板路就穿梭於這些“發光花叢”之間。
疲憊、感動、震撼同時向他襲來。他不得不坐下,身旁正是一叢發光的“花圃”,那裏有些鬆軟的泥土。他回憶着自己的經歷,他想過自己可能已經難以回去,但沒想過在如此窘境中還能看到這樣的景象。
正當他想着下一步怎麼辦的時候,聽到了不遠處有人聊天的聲音。他立即激動起來,打算高聲呼救,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就好像啞了一樣發不出半點聲音。他只得起身前往,但就在他站起來的那一刻,他瞬間感到了一陣惡寒從頭頂灌到了腳底。
心想:“幸虧剛剛沒有發出聲音。”
只見不遠處有四個人站在路中間說著什麼,幾個紅色的小燈就在他們的頭上。他很快意識到那不是什麼紅色的燈,那些人的眼睛是紅色的,瞳孔中散發著紅色的光芒。他們絕對不是正常人!
文月冒了一頭的冷汗,慢慢地俯下身,一步一步後退、直到後腳跟踩到了水面。他回頭一看,只見後面是一片水塘。平靜得像鏡子一樣的水面,被他盪起了一陣漣漪。
這裏的地下水十分清澈,水下斑斕的砂石反射着五彩的熒光,被他看得一清二楚。只是現在他無心欣賞,無路可退的文月只得蹲了下來。祈禱着遠處的那一群怪人不要發現自己。
然而就在下一秒,那四個人中的其中一個突然做了一噤聲的手勢。隨後只見他仰起頭,深吸了一口氣。隨後那雙反射着紅光的眼睛眯了起來。
文月聽到了一個及其有穿透力的男低音:“附近有人類!”
只見那個身高在一米八幾的黑色身影開始環顧四周,此刻的文月幾乎趴在了地上。不一會,那雙眼睛的目光落在了文月身前的一片茂盛發光的“花叢”上。
空氣似乎凝固了,文月不知道這些“小花”能否遮住自己。對方善惡不明,看上去有些詭異。如果他朝這邊走過來,那文月就只能現身。如果對方有惡意,那他就只能拚命。不過他早已是九死一生的狀態,此刻已經沒有半點恐懼了。
文月的右手已經握緊了一塊尖銳的石頭,他屏住呼吸、靜靜地觀察,等待着那雙紅眼睛下一秒的動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