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驢肉湯
◎懷疑◎
轉日一早,謝三牽着個老婦人過來,後面跟着兩個小廝。院子還在忙活,一股米饅頭的香氣。
謝老太太喃喃,“是三兒你帶過來的那個饅頭味。”
她現下精神頭還好,一點也看不出來會打砸東西,一副貴婦人的做派。
謝三到了親娘面前,說話可不高聲,“對,我們今日過來買個饅頭,順便讓小娘子給你瞧瞧。”
“瞧什麼,我說了,我沒病!”
謝老太太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尖利,她聽不得這個字,眼睛死死瞪着謝三。
“是是是,”謝三好言相勸,高喊道:“小娘子,來兩個饅頭。”
晏桑枝端着兩個饅頭過來,不動聲色地打量謝老太太。而謝老太太看到生人,緊緊抓住謝三的手不放,她很緊張,防備地靠在謝三背後。
謝三一個頭兩個大,忙安撫他娘,取了個饅頭塞到她手裏。謝老太太喜歡吃饅頭,以前過苦日子時總靠吃個饅頭墊肚子。後來日子好過了,沒人再給她吃饅頭,她倒是時時懷念這個味來。
拿到饅頭后,掰開吃進肚裏,謝老太太神情明顯放鬆下來。謝三鬆口氣,忙把老太太扶到石凳上。
“娘,這小娘子是專門給人按筋骨的,按完晚上也能睡得好些。我這才帶你過來的,花了大價錢的,你要是不看,我這錢也拿不回來。”
謝三胡說八道了一通,他娘聽着不是瞧病,態度也軟下來,“那就瞧瞧吧。”
晏桑枝還真會按筋骨,她也沒急着去把脈,從老太太的額頭按到肩部,發現緊繃的厲害,用了點力氣,讓她疼之後立馬舒坦開,再一直摸到手上的脈,才收回手。
對着謝三點點頭,他心領神會,哄着他娘坐回到馬車上,自己再折返回來。
“老太太是不是受過不小的打擊?”
謝三抹把臉,沉聲道:“從我爹死後就這樣。這兩年越發厲害,我請家裏子侄瞧過,好上不少。沒想到我爹忌日時,又嚴重起來,這次我娘是死活不願意再喝葯,一直說自己沒病。再讓她吃藥就一頭撞死。”
“我給老太太把脈時,發現她心跳得很厲害,”晏桑枝邊說邊在自己的醫案上記下來,“憂愁不樂,怕生,最重要的是風狂。躁妄不寧,打罵呼叫都是正常的。放任下去,會傷人再傷己。”
“能治嗎?”
謝三的焦心急切都寫在臉上。
“能治。”
晏桑枝寫完最後一個字,聲音篤定地告訴他。
她合上醫案,又說:“你先送老太太回去,吃藥膳的這段日子先別出門,她見到太多人病會更厲害。
也不用帶她過來,等到了日子知會一聲,帶我上門去。回去后,還得勞煩謝財主去買一弔子黑毛驢肉來,這玩意賣的不多,只能讓你自個兒買了。”
謝三一一記下,聽她說的頭頭是道,心裏又些底,趕緊應下。這時外頭的小廝湊到他耳邊告訴他,老太太又發病了。
他急得趕緊往外走,馬車上老太太蹲在那裏要把帘布狠狠拉下來,撕碎扔掉,神情將近癲狂。謝三趕緊拉住她,叫馬車回去。
心力交瘁地把老太太帶回去,叫自家妻子看着,又趕過去買了驢肉回到晏家。
晏桑枝接過,她這幾日又置辦了兩個新爐子,一個燉着范大和浩哥兒要吃的良姜粥,另一個是謝三吃的酸棗粥,空的則拿來煮驢肉湯。
她準備去收拾那些驢肉,喊了一嗓子,“阿春,你拿碗筷出來,給謝財主盛粥。”
阿春應下,晏桑枝則放心去切驢肉,這毛都處理地差不多,再拾掇乾淨些就成。
驢肉湯只需將驢肉切得細碎,淡豆豉放下,鹽、料酒、醋、醬等都來上一些,拿火煨着煮熟便成,對風狂有奇效。
只是煮這肉時間要久些,晏桑枝回屋去拿出一張畫像,她沒有學過丹青,能畫出師父的畫像。是後來救了個書畫先生,就學會了這幾個已故親人的,不過只能畫出個大概模樣,八分像。
她多備了幾張,一同交到謝三手上,晏桑枝特意交代,“如果真有見着的那日,希望不要去打擾她。知會我一聲,好叫我遠遠看上一眼就成。”
她只是想知曉師父有沒有活在這個世上,但其餘的,不敢奢求太多。畢竟她們已經沒有師徒關係了,冒昧上前打擾,對誰都不好。
晏桑枝即使很難過,卻還是說了這一番話。
謝三看着畫上的女子,相貌其次,眉毛上一點紅痣顯眼。但他也不敢再信口開河,“天底下之大,人能藏身的地方太多,便是小小的江淮城就有不知多少人。所以要找人,運氣好時幾日到數月。可也要做好打算,謝三我只能儘力而為。
“無事,你瞧我歲數還輕,等上個幾年又成什麼問題。此事便麻煩三叔你,老太太我也會上心的,至少保她能活到古稀的年紀。”
晏桑枝並非空口說大話,她是有家底子在身上的。
謝老太太已經年過半百,看過的大夫都說,至多還有一兩年的活頭。如今在這裏聽着這話,謝三那臉上的橫肉都在抖,不可置信般問道:“真的?小娘子可別誆騙於我?”
“自然是真的,這件事還得等她性情穩之後再談。”
兩人交談了許久,爐里的驢肉湯也咕嘟冒氣,自有一股香,謝三聞到都停住了嘴,要不是理智勸住他。這是要給他娘吃的,他好歹得嘗嘗再說。
該說的話都已經說完,謝三拿上砂鍋回到自己的府宅,才剛走到小路上。就聽他娘屋裏傳來一陣拽木頭的聲響,他妻子領着一群人全都站在外頭,面上習以為常。
“你們都先干自己的事,舒娘回房歇會兒,我進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