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掌控生命
直到無數年之後,天與海的交際,穿過曠野和沙漠的地平線上,似乎仍回蕩着“祂們”的聲音。
“我們必有一戰。”
“我們這些來自於地球的渺小種族,我們如今走到的地方,走到的星際時代最外圍,是由無數荒涼星球遠遠構成的不可達地帶。”
是飛船到了后輾轉回歸的地方,是所謂的荒涼星球往外、迷失航向的領域。
“我們將那裏叫做藍色山谷,你們將那裏叫做足記長城,蟲族將那裏叫做黑軌。”
“我們都沒有走出藍色山谷,還沒有見識到真正的宇宙。”
所有的智慧種們,都覺得自己發展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於是內戰得不亦樂乎,認為自己到了與異族爭搶資源的時候。
內戰之所以是內戰,不過就是因為,在面對無窮浩瀚宇宙的時候,不止人類、不止蟲族,所有的智慧種族,在宇宙面前,是比塵埃更微小的一點。
生命的誕生,是一場偶然。
沒有這些偶然,宇宙依然在那裏,不曾猶疑,不曾停歇。
當事情發展到這個階段后,第三方文明的下場,徹底改變的目前聯邦和帝國之間焦灼的格局。
有李越澤這樣每天奔波前線,對着科研所恨不得他們趕緊造出來跨時代武器,心態焦灼到彷彿已經世界末日了的。
也有張鹿和這樣的,一臉“不愧是我好大的挑戰我一定可以帶領人類再創輝煌”的。
她雖然也心潮澎湃,但心裏還穩的。
總體而言聯邦這邊有左藍一坐鎮,而且大家本來就奔着帝國不行了我們站出來干一場的態度出來的,命都掛在旗杆上了,虱子多了不怕癢,大方向上還在可控狀態。
帝國那邊就徹底不是了。
人心本來就被大廈傾頹的帝國長時間折磨到半死不活,前段時間公然反叛聯邦成立,又將它的氣血抽去了一大半,剩下的民眾本來就處於時時刻刻惶惶不可終日的狀態中。
神民的一番暴言,對帝國而言不亞於邪神突然降世。這種危機即便是當年剛成立的帝國都要費力應對,更何況現在已經瀕臨死線的帝國。
在帝國看來,人類已經沒有希望。
左藍一都不必去打探,他自然可以想像到路德維希的狀態。
在和蟲族對戰的時候,路德維希甚至要靠左藍一的幫扶。如今又是什麼狀態?
用不到人,調不了兵。
掌控不了輿論,命令不了貴族。
隨着時間的發酵,金頭髮的路德維希,越來越像皇城中的陛下,高塔上的美人。在所有陰謀家準備獻城的時候,維護帝國開國時候信念的理想主義者,只剩可悲。
臣等正欲先降,陛下何故死戰?
張鹿和來找左藍一的時候,左藍一在實驗室里對着調香台已經幾個月了。
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調香台上,軍事統籌方面的事情,全部是張鹿和在做。
張鹿和來見他的時候,左藍一正把玩着一個瓷瓶,眼神裏帶着疲憊。
張鹿和便說:“我和神民已經初期溝通完畢,祂們很願意和你對話。”
左藍一點點頭。
“……他是教我調香的老師。他不會不知道破局的方法,也未必不能調香。”
張鹿和眼角露出笑意:“是啊。只是……”
只是帝國沒有辦法為路德維希幾個月時間心無旁騖對着調香台。
聯邦因左藍一而構成,但左藍一不是聯邦核心。
而路德維希,被帝國人民期望,被帝國貴族厭惡,他早已不是帝國的組成部分,他甚至已經成為了帝國全部,成為了帝國本身。
那皇冠架着他,皇位束縛着他,吸着他的氣血以延續帝國壽命。
路德維希早已不能調香。
然而,是的,誰都知道。目前的破局之法,目前能解除神民在上方俯視、虎視眈眈的唯一辦法;目前能在神民面前維持住平衡,在神民撤退後仍保有和蟲族戰鬥力的唯一方法——
就是回到神民最開始的那句話里。
——“我們是地球母親的孩子。”
我們共有一位母親。
或許在不可達地帶之外,存在氣態液態、存在懸浮離子似的智慧生命。
但此時此刻,從地球出走的三個種族,他們共有的母親賦予了他們一個名字。
——碳基生命。
他們的母親有着特定的環境和歷史,而他們也就成了茫茫大氣中的好氧生物。
他們在呼吸,在地球時呼吸,出走地球后,仍在呼吸。
從母親那裏繼承而來的禮物,在親緣內戰中爆發,被利用為攻擊的籌碼,被那個傳奇般的人類領悟掌握。
他意識到,誰掌握了呼吸,誰就掌握了生命維持的基本規律。
從而掌控生命情緒,掌控生命存活。
他像是捏住了種族的bug,以同歸於盡的方式,站上了談判桌。
人類之前從未意識到這些,他們像是懵懂的孩子,從已成熟的文明那裏聽到了這樣的消息。
當你沒有參破宇宙的時候,知道得越多,越覺得宇宙對你殘忍。
於是左藍一隻是說:“我藉助你們窺見了一點未來。而我現在做的,就是將未來,交還給未來。”
所以。
左藍一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指尖。
“是的,你們說得是正確的,我們必有一戰。只是,它不在現在。”
-
帝國早已名存實亡。
左藍一以聯邦總統的身份,進入中央星的時候,在皇位上見到路德維希。
這次見面,和以往的不同。
之前的風向都是左藍一是魔王,現在風向是路德維希代表守舊、邪惡。
他們身份對調,魔王成為救世主,他也的確拯救了人類,做了救世主,落實了救世主的名聲。
所以他們之間的另一個,便成了皇位上乾枯的金色玫瑰。
他只問他:“你會如何對待魔王?”
左藍一沒有回答。
或許,像你對我一樣?
囚禁,冷落,埋葬?
他走近路德維希。
路德維希離得很近,他嗅到左藍一身上的硝煙味,他們已經很久很久沒見。左藍一站在他面前,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孩子。
他們都有些恍惚。
路德維希知道自己避無可避,不為別的,甚至只想到之前和張鹿和的對話,也明白此時此刻要一個了斷。
他當時問張鹿和:“我想知道的是,你為什麼會幫他?”
為什麼放棄帝國的位置?
張鹿和自然不是做慈善。
“我?我不是在幫他,我是在幫我自己。我才是純粹的政治動物,因為我在帝國像是銬着鎖鏈,而在聯邦,我是第二屆的聯邦總統。”
“而你,路德。”
“能在搖曳苦難的帝國仍維繫平衡的你,如果拋棄帝國,才是宣告了它的滅亡。”
是啊。
他將信仰維繫在帝國身上,拋下了一切。拋下了自我,拋下了道德,也拋下了左藍一。
左藍一看着坐在皇位上的路德維希。
他低聲道:“怎麼?拿出你當時拋棄我的姿態,拋棄掉這些舊帝國的規矩,讓它們粉碎,讓你重生。”
路德維希甚至在開玩笑,他帶着調侃語氣:“你來見我,因為我是皇帝、我姓阿爾克溫、我是最後的選帝侯家族繼承人,還是因為我長得漂亮?”
說完,他自己都覺得自己荒唐。
正是這點荒唐,讓他平靜中帶着輕鬆。
路德維希輕笑了一下,他很是疲憊。身體上的倦怠和心靈上的空蕩,叫他第一次彷彿拂去那些身份和姓氏,去直面自己的靈魂。
是嗎?左藍一來見路德維希,因為皇帝的身份?因為漂亮皮囊?
他們兩個人,沒有說話,卻分明知道的。
他們知道不是因為這些,而是因為什麼呀?
因為我們所有的愛恨,都是彼此。在這段故事中,從最開始,未曾有過第三人的姓名。
“我將過去,留給過去。”
“將未來,交還給未來。”
“所以,當然。”
(完)
作者有話說:
我把這本奉為“卷卷的最後一次中二病”好了,離譜的就是我從頭到尾都是按着大綱進展來的,什麼文明疊代都是最開始的腦洞。可惜我這兩年生活變故蠻多,這本又屬於是那種一過了新鮮勁就覺得這腦洞不僅不酷還有些中二羞恥的內容,所以一拖再拖。故事結束,日子總是向前的,山長水闊,後會有期,啾咪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