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望呀望
周枝咬了下唇,她搖頭想說沒有,可眼下自己狼狽的模樣連說謊的條件難以達到。
她微壓着脖頸,頭無力垂下,抵觸的情緒突然湧上心頭,她不想讓秦征看到自己此刻的無措。
從這個角度,秦征可以看到她頭頂微微捲起的發旋,和眼瞼上被淚水沾濕的濃密長睫,以及臉上淺淺的淚痕。
明明臉上寫滿了委屈,可嘴巴卻比誰都硬。
無聲的沉默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周枝沒忍住打了個哭嗝。
“哭飽了?”秦征垂眼盯着她,準確地說是在看她的眼睛。
沒想到他這麼直白地點破,周枝有些難為情,不敢抬頭和他對視,只想溜之大吉。
她抽了下鼻子,哭腔還沒褪乾淨,說話時嗓音悶啞,彷彿淤着一口氣吐不出來,“我還要去兼職,我先走了。”
說完轉身往樓下走,沒走兩步,背包帶子突然被人從身後拉住。
力道很輕,卻輕易把她釘在原地。
周枝一頓,轉頭看向他。
“一樓樓梯間出口是鎖的,你打算怎麼出去?”秦征側過身子,拉着她的手往後收。
周枝無法,只能跟着他的動作調轉方向,面朝門口站定。
她尷尬地用指甲掐了下掌心,抬頭飛快掃了他一眼,也不管秦征聽沒聽見,自顧自說,“那我先走了。”
“去兼職?”秦征手還扯着她的背包帶子沒鬆開,腳步跟着她的頻率,一前一後。
周枝嗯了聲,餘光掃到他的手。
“我正好要去那買奶茶,搭個伙?”秦徵收回手插進兜里。
周枝聞言愣了下。
秦征低頭,慢悠悠地說,“不願意?那算了。”
“沒有。”周枝幾乎是踩着他說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出聲。
秦征掏出一濕巾紙給她,雙手繞着自己的眼眶畫了個圈,笑容狡黠透着股捉弄,“擦擦,眼睛紅地跟兔子似的,別人看了還以為我欺負你。”
周枝仔細擦拭着眼角,感覺差不多之後,抬頭看着秦征問,“還是很紅嗎?”
她下意識踮起腳尖,眼睛睜大,身體不自覺朝秦征微微偏移,像迎風拂動的柳枝晃了兩下才堪堪站穩。
秦征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會,伸手抽走她手上的濕巾,邊說手邊往下落在她的眼角,“有一點。”
感覺到溫熱的手指隔着一層薄薄的紙落下來,周枝眼尾彷彿被燙了一下,眼皮也跟着跳起來。
她立馬偏過頭躲開秦征的動作,不自在地縮了下脖子,“可以了。”
秦征神色自若地移開手,把濕巾扔進垃圾桶,回頭掃了眼還在原地發獃的周枝,稍抬起下巴,半開玩笑道,“不走?等着我牽你?”
周枝小跑着跟上去,耳根有些紅。
兩人到奶茶店的時候,剛好趕上高峰期,櫃枱邊水泄不通圍着一圈人。
周枝迅速換好衣服,掃了眼標籤條的內容,開始製作奶茶。
忙碌的間隙她抽空看了眼秦征,他站在離櫃枱最遠的角落,雙手環臂,低着頭靠在牆邊玩手機。
因為優越的身高和長相,他在人群中總是最吸睛的存在。
像是察覺到她的視線,他抬眼朝她看過來,挑了下眉。
周枝打包好手上的奶茶,細聲問,“你想喝什麼?”
秦征垂眸掃過面前的飲品櫃,猶豫了一會才說,“一杯紅棗牛奶,不加糖,加熱。”
周枝點頭應聲,動作熟練地往紙杯里加原料。
沒多久,她把做好的牛奶遞給他,在秦征準備付款前朝他擺了擺手,“我請你,就當是謝謝你剛才給我的那張濕巾。”
秦征偏頭看着她的眼睛,靠在櫃沿的身體壓低了些,語氣意味深長,“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你的秘密。”
周枝撞上他的目光,反應過來他話裏有話,一時有些窘迫,辯解道,“我沒那個意思。”
“沒有你臉紅什麼?”秦征掀起眼帘凝視她,漫不經心勾起唇角,笑容里憋着股壞勁。
不知道為什麼,被他這麼直白地注視着,周枝突然感覺到臉頰開始發燙,如同星星點點的火苗在空氣中燒了起來,似乎真如他所說的那樣泛起了紅暈。
偏偏這人絲毫沒有收斂的意思,俯身朝她逼近了些,沙啞的聲音混雜着幾分明知故問的笑意,“嗯?臉怎麼比剛才更紅了?”
“才沒有。”周枝垂在身側的手用力攥緊,那把火像是從他眼底燒到了她身上,噼哩叭啦在耳邊炸開,直至染紅她整張臉,連睫毛也顫了起來。
秦征抬起手,深黑的眼睛像夜空中閃耀的星星,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如同逗弄愛寵一般樂此不疲地觀察着她的反應。
“詐你的。”秦征提起桌上的牛奶,眼底笑意盪開掛在唇角。
秦征退回原地,抬手指了指眼睛,“回去記得熱敷一下,不然容易腫。”
周枝點了點頭,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尾,雙手拍了拍滾燙的臉,一直提着的那口氣緩緩落下,心跳卻難以平復。
怎麼會有這樣壞的人,每句不以為意的話,彷彿都藏着陷阱,連哄帶騙地誘人往裏跳。
周六,換季的寒流遲遲來臨,氣溫又跌破往年的記錄,冷得讓人不想出門,校園裏颳起流行性感冒的浪潮。
周枝吸了兩下鼻子,覺得腦子有些發脹,嗓子隨着呼吸的節奏掃過陣陣氣流,又癢又痛,她是那種對季節變化特別敏感的體質,一到換季就容易感冒。
李梔晴聽到周枝的咳嗽聲,手貼在她額頭上,擔憂道,“你從早上就開始咳,早飯也沒吃多少,不會發燒了吧?”
“我剛才吃過葯了。”周枝臉色蒼白,說話時有氣無力,透着股羸弱,“應該沒什麼大問題,你別靠我這麼近免得傳染。”
“咱兩可是睡過一張床的姐妹,我怎麼會嫌棄你。”
周枝扯出一個淡淡的笑,示意她安心,“不是還要和程邃約會嗎,我看他在樓下等你很久了,快去吧。”
“那你如果覺得難受或不舒服一定要馬上打電話告訴我。”李梔晴不放心地囑咐道,“別因為不想麻煩別人就一個人硬抗,聽到沒?”
周枝點點頭,又泡了一包感冒靈喝下。
她昏昏沉沉坐了一會,最後架不住藥效帶來的困意爬上床,用被子嚴嚴實實把自己捂住,試圖用藥物發汗這種物理療法來促進感冒康復。
小時候家裏窮,她又總是生病,母親就用這種土辦法將她捂在被子裏,睡一覺起來第二天就好了。
半夢半醒間,周枝接到一個電話,她強打起精神從床上坐起來,只覺得一陣頭重腳輕,踩在地上的感覺如同陷進棉花里一樣,輕飄飄又沒有支撐感。
警察局打來電話說需要她配合重新錄一次口供,讓她現在就過去。
天氣陰沉寒冷,空氣中潮意沉厚,四周能見度很低,是少有的霧霾天。
周枝臉縮進圍巾里,只露出一雙疲憊的眼睛,在校門口等出租車。
或許是受天氣影響,往日從白天堵到晚上的馬路此時一片空蕩,偶爾有車輛經過,由於視野受限,沒有看見行人路上搖手招車的周枝。
在路邊吹了快半個小時的冷風,周枝實在頭暈地厲害,扶着樹榦慢慢蹲下,低頭縮成一團。
李卓看了眼窗外霧蒙蒙的天,放慢車速,“一到冬天不是霧就是霾,要不是為了吹會兒暖氣還不如走路。”
秦征坐在副駕駛,老神在在地瞥一眼他,“大老爺們怕冷?”
李卓冷笑着看他一眼,“那也比你強,連駕照都沒有到處蹭車。”
秦征側頭看向車外,淡淡道,“送我到前面的十字路口就行,學校不準外來車輛入內。”
“說得跟我多稀罕似的。”
李卓把車駛入彎道,正要踩油門提速,旁邊的秦征突然開口,“等等。”
“怎麼了?”李卓偏頭看他。
“你先別把車開走。”秦征甩下這句話起身下了車。
順着他離開的方向,李卓模模糊糊看見一個蹲在樹下的身影,似乎是個女生。
秦征大步走到周枝身前,啞聲喊了她幾句。
迷迷糊糊聽到有人喊她,周枝緩緩抬起臉在看清來人後,撐着膝蓋想站起來,腳下倏地一個踉蹌撞向他的腰。
她半張臉貼進他的外套,聞到一陣淡淡的冷香,原本混沌的意識清醒了大半。
秦征扶住她的肩,膝蓋半彎抵在她的肋下撐着大部分重量,讓她不至於脫力摔在地上。
因為蹲的太久,她的腿已經麻地沒有知覺,但兩人的姿勢實在太奇怪,周枝的臉紅地發燒,撐着秦征的手臂想起來,可兩條腿卻不聽使喚地顫抖,以至於她剛從秦征身上爬起來又因為站不穩而摔了回去。
“別亂動。”一道低沉的嗓音落在頭頂。
兩人距離很近,周枝能感受到他說話時胸腔微微震顫的頻率,她沙啞着嗓子,聲音又悶又沉,像霧霾天浮在空氣中不可見的微小粒子,侵入秦征裸露在外的皮膚,“對不起,我沒想占你便宜,是腿麻了。”
秦征扯了下唇角,目光落在那雙紅地幾欲滴血的耳朵上,輕捻了下周枝臉側的白色圍巾,“我還什麼都沒說,你就急着不打自招?”
他撐着她站起來,眼底笑意存心帶着幾分輕慢和佻薄。
作者有話說:
各位看到這裏的寶子們,請多多收藏和評論,別逼我求求你們。
討論內容和文筆都好,撒花花也好。
讓我知道有小天使在看文,我就能更有動力地往下寫。
祝大家身體安康,萬事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