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望呀望
在他這裏,周枝感覺自己似乎永遠是被調笑戲弄的一方,每次他一句話,就惹地她羞赧低澀,恨不能挖個洞把臉埋進去。
反觀秦征一臉氣定神閑,明明壞事都是他做的,還總反過來笑她,真不是一般的會欺負人。
兩人手還互相拽着,剛才的掙脫間,周枝手腕被秦征圈住,她也不甘示弱地環住他的手。
此刻氣息稍滯,周枝清晰感受到他指間的脈絡,青色血管如同深埋地表的樹根,蜿蜒着在眼前消失。
他臉上依舊掛着那副慵懶等着看好戲的笑,從頭到尾一直淡定從容,周枝不知從哪來的勇氣,或許被他戲弄久了,難得想反撲一次,看看他臉紅失神時是什麼樣子。
安靜了兩秒,期間周枝直勾勾盯着他,唇抿了抿,然後低頭在他臉側重重親了一下。
“啵!”
快到讓人反應不及,她已經從秦征的手中掙脫出來,轉身跑進樓道。
周枝速度很快,每一步都像剛才那個親吻一樣,重重踏在實地,唯餘一片蹭蹭上樓的腳步聲。
秦征摸了摸臉側被她觸碰過的地方,視線慢慢從空無一人的樓道移開,轉向頭頂銀河璀璨的星空,唇邊勾起悅然的弧度。
夏夜明星滿綴,月懸高潔雲岸。
預示是明天又是一個艷陽高照的好天氣。
周枝飄飄忽忽回到寢室,捧着熱乎的糖炒栗子站在黑暗裏平復呼吸,想起剛才發生的事,她一顆心跳如擂鼓,一片寧靜中咚咚作響,提醒着她做了多大膽的事。
她下意識摸了下唇,在床上翻來覆去一整夜,頭一次因為心跳無法平復而失眠了。
以至於第二天去考試的時候,始終處在一種過度興奮導致神經超常活躍的亢奮狀態,典型的身體已經透支,精神卻異常敏感的階段。
期末考試結束,周枝因為月末實驗室要去外地比賽的事,打算在學校滯留一段時間,考慮到很多學生的實習需求,北江大學暑假一般是半開放狀態,允許學生假期留校。
周枝找輔導員簽好申請表,到學生辦事大廳蓋章,坐在窗口等待的時間,一陣夾雜着哽咽的絮絮竊語在空闊的室內清晰可聞。
聲音斷斷續續,聽不真切,隱約傳來幾道聽上去像領導幹部的聲音,似乎在勸慰那個哭泣的女孩。
周枝沒當回事,拿着蓋好章的表上報存檔后,準點來到實驗樓等秦征一起吃飯。
她到的時候,秦征剛好和程邃他們從實驗樓出來,身上做實驗穿的白大褂沒來得及換,兩排領口敞開,一直蓋到膝彎,他手插在兜里,手肘曲平,成側直角的形狀。
也許是新鮮感作祟,周枝不由多看了幾眼,覺得他整個人的氣質都正經了許多,倒真有幾分醫生的模樣。
兩人視線從一對上就跟膠水似的粘在一起,一下把隨行的幾人隔絕地乾乾淨淨。
程邃幾人都是眼比嘴利的人精,雙雙對視一眼,雖然照拂小女生臉皮薄沒說話,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寫不盡的起鬨之意。
“得,還想一起吃個飯呢,人女朋友來了,咱幾個別當電燈泡了。”蔡荀帶着一股酸意開口,幾個人勾肩搭背走之前還不忘給秦征遞眼色。
“想吃什麼?”秦征懶得看那幾人不懷好意的暗示,手從口袋掏出來,動作自然地牽住周枝,離地近,周枝聞到他身上一股淡淡的藥水的味道,估計是做實驗的時候染上的。
“火鍋。”周枝眉梢上抬,聲音雀躍不少。
前段時間周枝因為季節性上火,嘴裏起了幾個水泡,被秦征灌了半個月的菊花茶,吃飯都只能吃清淡無油的食物,嘴巴都養苦了,好不容易聽到他鬆口,以為自己養生期終於過去了。
秦征頓下腳步,側過身時另一隻手抬起周枝的下巴,低頭湊近,“張嘴,我看看情況再決定批不批准。”
周枝依言張開嘴,粉色的舌尖抵着下牙翹了兩下,故意把下唇里側一個小水泡擋住。
那點小心思在秦征面前跟要糖吃的小孩變着法耍寶似的,他指腹稍加力道,周枝猝不及防,下顎被迫抬到一個新高度,緊接着下唇被他的手指往下蹭了點,藏在唇縫間的軟肉外翻,一觸即離,像是被彈了一下。
周枝擰眉,說話時唇瓣在那根細長的手指上貼了下,“你幹嘛?”
秦征摩挲了下手指,手收攏在周枝下巴自下往上拍了拍,眼底笑意漸深,“小騙子。”
周枝眼睫顫了下,很快又從容應對:“我沒騙你,水泡都已經消了。”
“非得我掰舌頭才肯認?”
秦征抬起手,作勢往她唇邊靠近,周枝驚覺不妙,在他的手移過來之前,下意識往後躲。
“就一次。”她眼巴巴地望着他,溫軟的聲線蘊含著一絲不自知的嬌嗔,聽得人耳根子直發軟,忍不住想去看看她的嗓子到長成什麼天籟樣,才能發出這樣磨人的聲音。
秦征不吭聲,目光就這麼被扯着直勾勾盯着她,不說好沒說不好,模稜兩可的態度總給人一種還有轉圜餘地的契機,可周枝猜不透他的心思,只能軟磨硬泡等着他鬆口:
“好不好?”
“周枝,誰教你這麼撒嬌的?”秦征抬手捏了她的臉一下,輕慢笑了笑,“挺會對症下藥啊。”
最後兩人挑了一家口味不那麼重的廣式火鍋店。
雖然是菌湯底,但好歹蘸料可以加一點辣,周枝聞着從其他桌飄散四溢的味道,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鍋底剛上來的時候,秦征接到一通電話,不知道那邊說了什麼,他神色一點點凝重起來。
周枝放下手裏的勺子,視線移過去,隱約聽到對面傳來一道年輕的女聲。
那句“怎麼了”壓在嘴邊剛要問出來,下一秒,被秦征起身的動作打了回去。
他匆忙撈起椅子上的外套,視線跟着離開的腳步在周枝身上頓了頓,頭一次沒有等她的回應直接甩下一句:“我有點事,你先吃。”
利落的背影消失在門店拐角。
很快,銷聲匿跡。
火鍋這時咕咚咕咚冒着泡,白茫茫的熱氣在眼前翻騰上涌,周枝望向秦征離開的地方,視野被熏地越來越模糊。
她放下筷子,原本被饞蟲勾起的食慾突然散了大半。
他有事離開,這一點周枝心平氣和地接受。
但不知道是不是火鍋店的環境使然,周圍成雙成對的氛圍顯地她一個人的存在有點突兀,在一片說笑聲中,很容易對比出一個人的寥落和寂寞。
隨便燙了點東西吃下去,周枝正打算結賬離開,櫃枱的收銀員看了眼桌子的編號,哦了一聲,彷彿想起了什麼,轉身從身後的飲料櫃裏拿出一瓶酸奶。
“剛才那位和您一起來的先生已經買過單了,這是他點的酸奶,火鍋傷腸胃,讓您飯後記得喝。”
周枝愣了一會,心底那點因為秦征離開后而產生的失落感頓然彌散開來。
反應過來后又覺得剛才那點師出無名的情緒有點好笑,她在質疑什麼,從認識以來,秦征對她確實無微不至。
冷靜下來后,周枝撕開吸管塑封袋,站在玻璃欄邊緣往下看,底下人影攢動,鬧哄哄的說話聲此起彼伏,顯的身後寂寥的過道有些冷清。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談戀愛以後,似乎變得矯情了很多,總容易患得患失,以前十多年都一個人走過來了,這會卻因為秦征不在竟然傷感了起來。
好像一切都在無形中發生改變,她對秦征的依賴遠比自己想像的要多,甚至有無法自控愈漸加深的趨勢。
對周枝來說,這不是個好信號。
依賴越多代表信任越強,也就意味着她會越來越在意秦征。
如果有一天,這份在意變成了束縛的枷鎖,是不是就會像江靈和她父親一樣,一個被勒的透不過氣只想逃離,一個以愛之名妄圖全盤掌控,最後兩個人都不得善終。
想起江靈,周枝不由想起另一個人,她英年早逝的父親周正則。
大概在她十五歲的時候,周正則和江靈大吵了一架,在外面買醉喝了很多酒,回程出了車禍,送到醫院的半路死在了救護車上。
也就是那個時候,周枝發現江靈的神智越來越不正常,總喜歡一個人半夜起來坐在沙發上對着周正則的照片說胡話。
父母愛情留給周枝的印象算不上多好,甚至一度讓她有心理陰影。
從記事起,她就隱約發現周正則有很多不同的女人,有幾次趁江靈出差堂而皇之地帶進家裏被放學回家的周枝撞見過好多次。
但很奇怪的是,江靈似乎一直都知道他背着她幹什麼,卻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從來沒有提過,反而像往常一樣對他有求必應。
說實在的,對這個只知道花天酒地玩女人的軟飯父親,周枝沒多大好感,他除了沒錢的時候記得自己有個家,其餘時間都在外面拿着江靈賺的錢養女人。
周枝從小被母親養大,後來知識面變廣,慢慢得知周正則這樣的行為婚內出軌,一種違背倫理道德的非法關係。
那個時候還沒有渣男這個詞,但周枝從周正則身上真切見識到其連帶的附屬行為,以及一個家庭因此受到的影響。
她不止一次問過江靈為什麼不和他離婚,但每次得到的都是“我很愛他,所以他做什麼都可以。”這樣的答案。
他們的關係與其說是夫妻,還不如算是挂名的室友,在這種微妙奇異的環境,周枝長到十四歲。
兩人形婚的假象在周正則提出離婚那天開始破裂。
周正則因為長相出挑俊美,性格又極其孟浪輕浮,在外面鶯鶯燕燕一堆,不知道從哪榜上了一個富家小姐,於是和江靈提出了離婚。
那段時間周枝正即中考,但家裏的氛圍跟起火的硝葯一樣岌岌可危,他們爭吵的時候從不避諱周枝,有時情緒上來,江靈會用“如果你敢和我離婚,我就帶着枝枝一起死在你面前。”諸如此類威脅的話來震懾周正則。
周正則本來就對這個和他不親近的女兒沒什麼好感,他聰明,又極度利己,從來考慮的只有自己。
聽到這番話也只當是江靈不願意跟他離婚的氣話,並沒有放在心上,而是直接通過律師提出離婚訴訟,一點也不顧及以往的夫妻情分。
但江靈真的那麼做了。
那天下午,周枝放學回家,江靈做了一大桌子豐盛的菜,周正則也在,他接到江靈的電話說她同意離婚,於是屁顛屁顛地趕來等一個結果。
江靈卻連半個眼神都沒捨得給他,給周枝盛了一碗她最愛喝的老鴨湯,臉上笑意溫柔,輕撫着她的頭,“多喝點,馬上快考試了營養跟不上怎麼行?”
周枝清楚地記得那天她的神情,眼神帶笑卻空洞地令人毛骨悚然,語氣溫柔地像一潭毫無波瀾的死水。
她留了個心眼,只喝了幾口,趁江靈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倒了。
周正則只想要一個乾脆利落的收尾,把一早準備好的離婚協議書拿出來讓江靈簽字。
念着這些年的情分,他看着這個相處了十幾年仍風韻雅緻的女人,心裏到底還是有幾分愧疚和不舍的。
“你把字簽了,以後該給的贍養費我一分都不會少你們母女兩個人。”他難得這麼平靜地和江靈說話,不知道是為了減輕自己的負罪感還是真的存了一絲真心,“你還年輕,又有能力,一定能找到一個更合適的歸宿。”
江靈面無表情,抬頭看着他冷笑,“你真的就這麼想和我離婚?”
“這樣拖着對你我和枝枝都是一種二次傷害,你又何必勉強呢?”周正則把筆推給她,“簽了,對大家來說都是一種解脫。”
周枝捂着肚子,額頭豆大的冷汗一顆顆滾下來,蒼白的嘴唇死死咬緊,壓抑着身體裏翻江倒海的痛苦。
她知道江靈給她的那碗湯里下了東西,想用這種瘋狂到幾乎恐嚇的方式挽回一個去意已決的男人的心。
雖然心寒又害怕,但周枝咬緊牙根一聲不吭,她不想江靈繼續沉迷在這段滿目蒼夷的感情里,她應該清醒地過自己的人生,而不是為了一個根本不愛她的男人瘋到這種地步。
當時周枝疼地快要暈過去之前,腦子裏唯一的想法就是,一定要想辦法結束兩人這段半毀滅式的婚姻。
但以當時她的能力,怎麼能插手大人之間的事。
因為這件事,周正則見識到江靈瘋狂的佔有欲,再也不敢和她提離婚的事,也不敢跟她住在一起,帶着周枝搬了出去。
周正則是夜不歸宿的常客,經常十天半個月才回來一次,待不了多久就無縫續接下一場約會,對周枝不聞不問,她過了幾天平靜日子,江靈不知道從哪裏打聽到了地址找上門來。
開口第一句話,既不是道歉解釋,也不是關心她的身體有沒有好轉。
她看到周枝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爸呢?你怎麼看不好他?”
江靈對那件事隻字不提彷彿忘了一般,只是一個勁叮囑她時時向她彙報周正則的動向。
她滔滔不絕地說著,完全變了個人,似乎被離婚的事情刺激地不深,抓着周枝的手就開始語無倫次地哭:“你看好他,不能讓他和別的女人走的太近,我不離婚,我不要跟他離婚,我那麼愛他,怎麼能跟他離婚。”
周枝用力晃動着她的肩膀,一遍又一遍地叫她,試圖讓她從恍惚中徹底清醒過來,言辭與情緒起伏變得激烈,“你知道他去哪了嗎?!他去找那個女人了,就在你哭的要死要活的時候,他正和別的女人一起耳語上床,陪別的女人逛街吃飯,你清醒一點,這樣的男人值得你踐踏自己的尊嚴去挽留嗎?”
“你閉嘴!”江靈狠狠打了周枝一耳光,理智被這段話衝擊地轟然崩塌,泛紅的雙眼兇惡地看着她,字字句句歇斯底里,“你懂什麼?你懂什麼?!”
自那天以後,周枝沒再見過江靈,她很長一段時間沒來找過她。
緊接着是周正則出車禍,周枝接到警察局的電話讓她過去認人。
那是周枝最後一次見到江靈,她伏在周正則冰冷的屍體面前哭地泣不成聲,深紅的眼角凹陷,手背掐出青筋,整個人彷彿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
很可笑,周正則一輩子情人不計其數,臨了,卻還是只有這個妻子一心一意地守着他。
葬禮辦完后,周枝再次聽到江靈的消息,是她用刀捅了那個在周正則死後又迅速和新歡結婚的富家小姐。
因為故意傷人罪,江靈被判了七年。
定罪那天,周枝也參加了審判會,但江靈一眼都沒看她,準確來說,是她精神恍惚到已經看不見任何人。
也是那個時候,周枝從醫生口中得知她一直患有嚴重的精神失常,起初一直控制在可控範圍內,然而卻在周正則死後徹底爆發,於是有了這起傷人案。
周枝曾嘗試過和她溝通,但江靈根本不願見她,直到兩年後自殺在監獄裏。
這段令人唏噓稱嘆的怨侶終究還是以最慘烈的方式收場。
有前車之鑒,周枝很長一段時間都很抵觸與人交往,特別是發展一段因荷爾蒙誕生的不穩定親密關係。
她開始固步自封,把自己關在封閉的籠子裏,試圖用一刀切的方式徹底割斷有可能對自己造成傷害的人際交往。
極端的自我保護造就了周枝內心深處敏感多疑的性格,所以在秦征接到電話的時候,雖然表面看不出周枝有任何情緒波動,但她的注意力早就轉移到那通電話的內容里。
尤其在聽清那邊說話的人是個女生的時候,她不是不好奇,只是沒敢開口問,怕聽到自己接受不了的答案,怕秦征覺得她管太多,佔有欲太強。
明明知道兩人也許並沒有什麼,但她還是控制不住地去猜想。
疑慮的種子像雪球一樣在心裏越滾越大,周枝打開電腦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只要不去想,就不會有那麼多可有可無的顧慮。
周枝一直忙到晚上十一點,周圍除了敲擊鍵盤的聲音,一片悄然的安靜,靜到有點讓人發慌。
考完試李梔晴和徐靜怡都回家了,寢室里只剩下她一個人。
洗漱好準備睡覺之前,周枝特意看了眼微信,秦征並沒有像往常那樣找她聊天。
這個點差不多已經忙完了,她沒忍住打了個電話過去。
校園裏沒什麼人,靜地像一尊沉睡的石獸,對面宿舍樓錯落亮着幾盞燈,在暗夜中浮動着幾縷微弱的光芒,倒映在周枝眼底。
她拿着手機靜靜等着那邊的回應,終於在最後一聲通話音結束之前,聽到了不一樣的聲音。
“秦征。”周枝幾乎脫口而出,語氣多了幾分難以抑制的歡欣,“你──”
但後面的話沒等她說出口,生生被接下來的聲音哽在喉頭。
“他在忙不方便接電話,有什麼事可以跟我說。”
周枝一下就聽出來是之前那一通電話就把秦征叫走的女生的聲音。
她的聲音很有辨識度,清脆乾淨,字裏行間帶着含蓄又溫柔的氣息,聽過一次就很難忘記。
“沒事。”周枝掐斷電話,頓時沒有了繼續往下說的心思。
傅涵穎看了眼屏幕,盯着那一行英文備註慢慢掐緊了手心。
Augenstern。
這是一句德語,不僅意味着對方在他電話薄的第一位。同時翻譯過來的意思是──
喜歡的人眼中的星星。
僅憑這一句話,傅涵穎就明白了這個女生和秦征的關係。
所以她故意趁秦征為秦嫣的事無暇分身的時候,偷偷接了這個電話。
她是秦征為秦嫣找的家教老師,秦嫣因為從小患有嚴重的自閉症,不能融入學校的集體環境,這才有了她出現的理由。
她當時只是個貸款讀書的剛畢業窮大學生,身上背了一堆債務,找到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心理諮詢所當前台接待員。
第一次見到秦征是他帶着秦嫣來看心理醫生,當時有個病人家屬一直在鬧事,說他們都是動嘴皮子騙錢的詐騙犯,到處甩東西罵人。
傅涵穎站在一邊勸說無果,反被罵地狗血淋頭,急的都快哭了,就在她手足無措的時候,旁邊坐着看書的秦征直接一杯水潑到那人臉上。
直接把在場所有人都潑懵了。
他把杯子重重磕在桌上,面無表情站起身,抬眼看向那人時視線略過傅涵穎,彷彿短暫地和她對視一秒。
傅涵穎心口直跳,目光一瞬不移地看着他挑釁開口。
“要不要我幫你報個警?”
那天以後,傅涵穎開始偷偷留意秦征的情況,對秦嫣的事也很上心。後來幾經輾轉,她成為了秦嫣的心理諮詢師。
當時秦征自己都只是個高中生,看到秦嫣的狀況,她隱隱猜到他家是個什麼情況,於是一直以姐姐和醫生的形象幫助他。
和秦征認識了兩年,她至今都不敢向他表露半點自己的想法。
但現在,他有女朋友了,似乎還到了非常寶貝的程度,這一點讓傅涵穎難以接受。
所以她在看到這個非同一般的來電后,起了不好的心思。
秦征安撫好秦嫣等她睡着才從房間裏走出來,他看了眼牆上的掛鐘,這個點周枝已經睡了,索性歇了給她打電話的想法。
傅涵穎見他拿起手機和外套就準備走,下意識跟在他身後,壓住心虛盡量平靜地道:“這麼晚了你還要回去嗎?”
“家裏養了條狗得回去喂。”秦征偏頭看她一眼,“秦嫣的事麻煩你費心了,有事給我打電話。”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視野里,傅涵穎硬壓下出聲挽留他的想法,遲一秒反應過來,掌心已經被指甲掐地滿目深紅。
吃飯時直接甩下她離開,秦征不是沒注意到周枝眼底一閃而過的失落,想了想還是給她發了一條消息:【睡了嗎?】
看到這條微信已經是第二天早上,周枝在打完那個電話后,直接把手機靜音放在底下的桌子上,冷靜了一個晚上后,她安慰自己也許是他太忙不注意,身邊的普通朋友接的電話。
但他為什麼一晚上都沒給她回電話呢?
過了很久,周枝才回復了一句:【早。】
沒幾分鐘,秦征的電話打進來。
“吃早飯了嗎?剛買的你最喜歡的米粉,下來吃。”
周枝扒着陽台欄杆往下看,正好對上秦征抬頭看過來的目光。
“你怎麼這麼早就在底下了,萬一我不回你,你是不是一直得在下面等着?”周枝一邊套外套,一邊下樓。
“昨天我放你鴿子,等你是應該的,不生氣吧?”秦征替她把頭髮捋到耳後,手裏提着滿噹噹一袋早點。
“沒生氣。”周枝搖搖頭,早在看到他的瞬間,她就已經不氣了,管他那麼多亂七八糟的,她只需要相信他就好了。
他們和自己的父母是不一樣的。
吃完早點,秦征抽出一張紙替她擦嘴,跟她提起實驗室比賽的事,“機票定在明天下午兩點,中午我先帶你去吃飯,然後直接到校門口和陳教授他們會合,記得帶好證件。”
“嗯。”周枝應道,想起昨晚那通電話,側目打量了下秦征,不知道該不該問。
“憋着話不悶?”秦征看她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戳了下她的鼻子,“想問什麼?”
周枝見他態度坦蕩,於是直接問道:“昨天出什麼急事了嗎?我看你很着急的樣子。”
“家裏有點事。”秦征並不打算把那點不好的事告訴她,他這人分享欲不重,特別是關於自己的家裏的情況,他不想周枝知道。
“要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你可以告訴我,我們一起想辦法解決。”周枝聽出來他迴避的情緒,也沒再繼續問,“我不想只是享受你對我的好。”
“秦征,我可以和你一起的。”
“我知道。”秦征看着認真說話的小姑娘,那點積壓的情緒像是找到了發泄口,絲絲縷縷漂向遠方。
他把下巴擱在周枝肩頭,臉貼着她冰涼的耳朵蹭了蹭,啞聲道:“等我做好心理準備了,就都告訴你,好不好?”
感受到他異樣的情緒,周枝乖乖坐正讓他靠着,他刻意收了力道,搭在她肩上的重量很輕,周枝細聲回道:“好。”
兩人難得這麼靜靜地坐着,往來行人偶爾往這邊看,周枝也只是用手指扣緊褲子,無聲發泄着緊張的情緒,一動不動任由秦征這麼靠着。
早晨的朝陽撥開雲霧,融進一縷縷無形的清風中,溫暖了整座城市。
“枝枝。”秦征突然出聲喊她,側過頭,唇間繾綣的氣息噴洒在周枝脖頸。
她被癢地縮了下腦袋,“嗯?”
“我好喜歡你。”
作者有話說:
論文終於改地差不多了,以後盡量穩定日更,對不起各位追文的讀者,給你們造成不好的閱讀體驗,我檢討。以後有空多更,補上之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