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我要求道,成仙成神。”◎
“什麼?”
雲徠聲音太低了,祁寒完全沒聽清,附耳過去要聽個仔細,卻只捕捉到一霎風聲。
側首看去,得見一片飄揚空中的衣袍。
月白的大氅包裹了白衣修士單薄的身形,墨色長發垂於腦後,因身形移動而飄動。
整個人瘦削得仿若秋塘里難以支立的芙蕖枝。
祁寒斂眉,莫名從那背影中品出一份孤寂意味。
思緒一起他便失笑搖頭。
寂寥?
無情道修士怎會與這樣的情緒扯上關係?
不過師弟的確有些瘦了,該好好補一補。
他盯着雲徠御劍逆風離去的身影有一下沒一下地想着,直到人影遠去,才轉回頭視線落在新入門的弟子們身上。
雲徠不知祁寒又腦補了些什麼,他捧着空落落的心來,又帶着一腔子空洞離去。
長劍劃破空氣,漫無目的地滑行。
他要去哪?
他要見誰?
……
他全然不知。
他沒有目的地,只在長劍飛向雪峰時下意識地驅使它改換方向。目標是……山門?
雲徠難得疑惑,但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
任由長劍帶着自己到了山門,又帶自己徑直離了見山門,沿着一條羊腸小道滑行。
墨色瞳眸印了道旁鬱鬱蔥蔥的植物。
“嘩啦啦……”
是潺潺的溪流水聲。
雲徠神色一頓,一種前所未有的熟悉與急躁感席捲了他的神識。他不知自己怎麼想的,立時收了長劍,縮地來到溪水邊,雙眸四顧,彷彿在尋找什麼。
直到——
視線鎖定一黑色的袍腳,他心中一緊,疾步靠近,越近,心跳得越快。他來不及思考,神識里只有一個他好像很慌張很害怕的結論。
雲徠就在這樣奇怪的狀態里,發現了躺在沙礫里骨瘦如柴的……孩子。
對方嘴唇乾裂,面色青白,頭髮枯黃,瘦小的身體包裹在黑色粗布衣裳內。
整個人弱小得可憐。
雲徠瞳孔驟縮,倉皇地蹲下身,顫着手去探他的呼吸。感受到微弱的氣流打在指骨肌膚,他悄悄鬆了口氣,心裏的疼卻沒減少半分。
這個孩子是個普通人。
一個奄奄一息的普通人。
但云徠莫名確定,他就是他想找的人。
冷情冷性,心如古井數年,一見這人他便忽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但他壓下了,只是慌張到沒辦法好好取出瓷瓶里地階回命丹的手,昭示着他並不平靜的心情。
他定了定神,深呼吸一口氣,終於能夠好好地操控手指,將葯取了出來,再小心翼翼地喂到小孩半張的唇里,用靈力慎之又慎地引着丹藥往裏移動。
雲徠不敢輕易挪動他,只能半跪在他身旁,輕輕地托着他的後腦。
丹藥現下停在對方喉口,雲徠藉由手指釋放的靈力,帶着丹藥移動。
指尖從對方下頜緩慢移動到喉結,最後停在胸腔處,五指張開輕輕按壓,丹藥瞬間破碎,醇厚的靈力立刻席捲了對方命懸一線的身體。
天階回命丹傳言可活死人,肉白骨。但天階,世間一顆也沒有。
雲徠手裏的地階還是他師尊留給他的救命丹藥,要他隨身攜帶。用這種可以將垂死修士救活的丹藥來救一個普通人,實在暴殄天物。但云徠想也沒想便給手下這陌生的小孩用了。
丹藥靈力釋放,他見小孩還沒反應,竟開始懷疑回命丹恐怕是枉有盛名,可能完全沒有用。
不過下一瞬,小孩微微顫動的眼睫,與緩慢卻規律的呼吸,叫雲徠所有的雜念都消失。
活過來了。
雲徠鬆了眉,萬分慶幸。
那小孩睜眼,定定地瞧着他,聲音沙啞:“你是仙人嗎?”
雲徠沒答,反而問:“為何在此?”
小孩擁有一對難得一見的淺金瞳眸,專註又認真地望着眼前這俊美不似凡人的墨發修士,聲音篤定又虔誠:
“我要求道,成仙成神。”
雲徠微微抿唇,沉默許久,應道:“那便成仙成神。”
……
一個時辰不到,雲徠折返千秋峰,身旁還站着個骨瘦如柴,渾身灰撲撲唯獨眼睛明亮的小孩。
祁寒臉色怪異至極:“師弟,這……?”
雲徠牽起小孩的手,一字一句道:“我的弟子,趙聿。”
小孩重重點頭:“嗯!”
雲徠說話沒壓聲音,甚至是藉由靈力刻意放大了,叫在場所有人都聽了個清楚。
也叫所有人都驚掉了下巴。
祁寒更是打起了磕巴:“什、什麼?!”
雲徠沒管旁人心裏在想什麼,他只是來走個流程,讓趙聿的身份過了明路。
也是來宣告,雪峰一脈有了繼承人。
不管祁寒有多驚訝,多不想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收下一個連根骨資質都不清楚的孩子,趙聿都在雲徠的強勢要求下,順利入了見山門,入了雪峰。
春去秋來。
因位置與陣法的緣故,雪峰常年下雪,沒有季節之分。
很冷,也很安靜。
——這是從前。
現在,雪峰多了一個揮劍的小小身影,也多了一個總是喚着“師尊”二字的男聲。
那聲音從稚嫩轉到成熟時,當年的小孩已長成了個俊俏的少年郎模樣。
除了行為性格愈加穩重外,那纏師尊的本事倒不比以前少多少。
只不過現在他沒有以前直白。
希望師尊和他一起練劍時便同師尊說請他指點一二。
希望師尊同他一起賞雪時便對師尊說要取雪釀酒,請師尊幫忙。旁的不用做,只要師尊在他身旁看着便可。
厚厚的雪踩起來是咯吱咯吱響的。
就像和師尊在一起時,他總是咕嘟咕嘟冒泡的心一樣,一點也不安靜。
但趙聿很喜歡這份鬧。
他甚至希望,就這樣一直鬧下去吧,鬧到心臟停止跳動的那一刻。
……
一日,趙聿練劍歸來,如往常一般叩響雲徠的房門,準備以彙報修鍊進度的理由同雲徠說說話。
雲徠也如往日一樣,為他開了門,卻沒讓他進去,而是徑直往冰凌樹下走。
冰凌結果了,卻只有拇指那麼大,渾身也不冰透,還未成熟。
雲徠瞥了一眼稚嫩的果子,想到自己摸不清的未來與還才金丹期的趙聿,心中悵惘。
但情緒只泄露了一瞬,便被他壓下。
他面上冷冷清清的,淡聲道:“我要閉關,你自下山歷練去罷。”
趙聿有些意外。
他去年才在外歷練至少兩個月,回來后與雲徠也不過是相處了小半年,雲徠竟要他再次出去么?
他捨不得。
但云徠態度很堅決,半點反駁餘地都不給他留。
趙聿從來不會違背雲徠的意思,方才也只是因又要分離而難過所以未能控制住言語,現下明了了雲徠的態度,只能按下不舍,收拾了行囊再次下山去了。
雲徠未曾給他這次歷練規定路線,也沒給他派發什麼任務,仿若只是想他離開見山門一樣。
……不對,師尊怎會只想他離開呢?
趙聿微微搖頭,將這些莫名的猜測都晃走,轉而思索下一步往哪走。就在這時,激烈的討論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掛上一副好相處的笑模樣,上前詢問,卻得知此方地界不知何時混入了一隻魘魔。
那魔物心狠手辣,靠幻境勾了數十人入夢,看架勢,是要把那些人給困死。
趙聿身為修士,又是見山門門人,既然已經知曉了這事,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他先去玄天閣駐紮點,想告訴他們這事,卻撲了個空,只得先自行前往解決這事。
卻沒想到,這一去,魘魔的面還沒見到,他先被魘魔帶進了幻境。
幻境很真實,若不是魘魔假扮的是他的師尊,他或許還會被困一會兒才能意識到周遭的一切都是假象。
破出幻境后,趙聿才知魘魔背後竟是一隻成年體的噬天。
以他現在的修為,對付一隻魘魔很簡單,但要對上噬天,那隻能是以卵擊石。
但不戰而退是不可能的。
更何況他還沒把那假扮師尊還做出那般可惡行徑的魘魔給抹殺,怎麼可能輕易離開。
於是,一場明眼人都能看出誰勝誰輸的對戰開啟。
……
趙聿手持長劍,隨意抹去唇角的血,再次攻向噬天。噬天一面操控龐大的身軀笨拙地抬手抵擋,一面凝聚魔氣準備放大招一舉滅殺趙聿。
卻沒想到,趙聿的目標從來不是噬天,而是被它擋在身後的魘魔。他腳步輕巧地左滑再一躍,便要繞開噬天舉劍一招取了魘魔首級。
魘魔感覺到危險來臨,發出尖銳的鳴叫。
噬天也來不及積蓄力量了,立刻轟出聚集到一半的魔氣。
就在魔氣將要轟到趙聿身上,長劍要落在魘魔脖頸之間之時,一道白光劃破天際,帶着冰冷寒氣似乎可凝聚實體的劍氣從噬天背後衝出,然後狠狠地穿破了它的硬甲,刺破了它的命門。
“吼!”
噬天痛苦嘶鳴,龐大的身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立刻迴轉,粗如百年樹木枝幹的拳頭狂躁地朝那襲擊它的傢伙錘去。
趙聿來不及思索,憑本能地揮劍給噬天破口的地方補上狠狠一擊。
“啊——!”
噬天痛苦的嘶吼嘎然而止。
趙聿趁着這時,餘光鎖定正欲逃跑的魘魔,手掌一翻,劍“噗”地離開噬天心臟,血淋淋的劍身瞬間剜了魘魔脖子。
近似人類身形的魔物一瞬便沒了頭。
但趙聿知道,魘魔還沒死。
他立刻掏出專門用來束縛魔物行動的繩索將無頭魘魔牢牢困住,才帶着灼灼的視線朝那出手幫他殺了噬天的人影看去。
那人果然——
白衣,墨發,神色淡漠,身若修竹。
皎皎又高傲如天際之月,與他視線交匯之時,月亮像被雲蒙了一層紗,忽然朦朧得溫柔起來——雖然對方神色並無明顯變化。
趙聿直直看向他,噙着笑,滿心歡喜:“師尊。”
雲徠輕輕點頭,問:“可有傷着?”
趙聿依舊是笑着的,腳步飛快拉近兩人的距離,還沒到對方跟前便大張着雙臂,再前一步,終於將人牢牢地抱在了懷裏。
他滿足喟嘆一聲,才答:“不過幻境罷了,怎會有傷?”
頭深深地埋在對方脖頸,聲音悶悶的,“師尊,好久沒能抱你了。”
雲徠身形一僵,還沒把自己從那個矜持守禮的師尊形象摘出來。
不過不知是不是因為他們二人懷抱實在太過契合,對方只是把手輕輕搭在了他腰間背後,他身體便徹底軟了,心也軟得厲害,微微克制了一下,終是耐不住思念,也低聲,有點抱怨意味地說道:
“嗯……很久。”
【久到過分。】
趙聿眉眼唇角全被笑意給侵佔了。
除了笑,他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表達自己的喜悅。
除了擁抱……唔,還有數不清的親吻,他也不知道該用怎樣的動作來抒發心中濃烈到溢出的歡喜。
兩人抱了許久,趙聿又一點都不剋制地吻了雲徠許多次,才感嘆似的輕聲道了一句“找到你了”,鬆開了手,好奇問道:“師尊,你是什麼時候清醒的?”
雲徠臉紅透了,脖頸鎖骨也是一片緋紅。
他輕咳一聲,攏了攏領口,極力擠出了個認真的表情,淡聲回道:“心神不定的那一刻。於你,應是你對上魘魔噬天之時。”
也就是說,雲徠在忽然感覺趙聿有危險,心神不安定之時竟然清醒過來,從這有關過往的幻境裏抽離,御劍來救趙聿。
他說不清那時自己想了什麼,許是……不願再經歷一次小徒弟渾身是血地躺在自己面前的可怕過去吧。
聽到雲徠這話,趙聿內心又酸又甜,沒忍住,緊緊握了雲徠的手,低聲道:“我也是。”
簡短的三個字拆開,是他不願再受傷一次讓師尊難過,讓師尊付出那許多來救他。
沉浸在過往幻境的這一段時間,趙聿失去的那段雲徠因解救他而身體虛弱到直接跌倒在離開白鶴峰道上的記憶恢復了……
他已經讓師尊痛苦了一次,絕不能再讓對方經歷這樣的事。
情緒足夠濃時,完全掩蓋不住。
雲徠只是餘光一瞥,便瞧見了對方眼中的悲傷,連忙握了握對方的手,關心道:“怎麼?”
趙聿壓抑地搖搖頭,深吸一口氣,將話題引到了眼下的事:“不知現下已過去多久。”
如果他猜測不錯,他們因光斑昏過去后,應該變作了阿聿、阿萊,經歷了一世,然後又恢復趙聿、雲徠的身份經歷第二世。
那些真實無比的人與物,只是幻境。
雲徠掐指算了算,道:“約莫九日。”
“九日……”趙聿恍如隔世,“離約定時間僅剩四日。”
進入秘境前,因為岳虹竹卜算到雲徠十四日後有難,他便與七長老約定若十三日內他們還未離開秘境,就請七長老想辦法進入秘境救出雲徠。
現在經歷了這樣許多,趙聿直覺岳虹竹卜算有誤,並不擔心十四日後雲徠會出事,但也不能不顧與七長老的約定。所以他們需要儘早離開秘境。
雲徠也想到了這點,於是問道:“可有悟出什麼道?”
只要確定了道,秘境便會自動地放他們出去。
趙聿搖了搖頭,笑道:“隱約有些感覺,還未確定。師尊呢?”
雲徠也搖頭。
趙聿:“那便再看看罷。這裏也算是你我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可得好好逛逛。”
雲徠白皙的雙頰微微泛紅,低聲應了句好。
秘境其實是當年太陽真君、太陰真君養精蓄銳開闢的小空間,其中靈力經過萬萬年的積蓄,再由諸多修士發展,成為了一處可幫助迷茫修士擇道的秘境。
其他修士若像他們那樣全身心沉浸地活了兩世,可能已經認清了自己的道。
但趙聿、雲徠不同,幻境對他們擇道的幫助不大。不過幻境讓他們恢復了記憶,已經算幫了很大的忙了。
現在的秘境和兩人初入時所見一片黑暗完全不同,入目是一片花海,粉紅的花朵一簇一簇擠着,花香撲鼻。
趙聿有些感慨:“仿若夢中仙境。”
雲徠輕聲應和:“很美。”
他俯身碰了一下柔軟的花瓣,那花像很羞怯似的縮成一團,逗笑了他。
唇角弧度很淺,不仔細看完全沒法捕捉。
但誰叫趙聿總牢牢地盯着他看呢。所以對方一笑,他便察覺了。
趙聿被他那一笑撩得心坎軟得不行,也俯身,只是手指碰的不是花瓣,而是雲徠的唇角。
他沒用力,只是虛虛地按着:“師尊,再笑一笑,好么?”
雲徠側首看他,被他過於灼熱的目光燙得抿緊唇瓣,倉皇地低頭,雙頰粉得比花瓣顏色還深。
但很好看。
趙聿失神,手指不受控地輕輕按在對方側頰,微熱的觸感從指腹一直燒到心尖。
快把他燒得一塌糊塗時,他才反應過來,低聲誘哄:“再笑笑罷?”
雲徠本就很少笑,現在被趙聿刻意要求,哪笑得出來,唇抿得更緊,餘光瞥見花海旁有些眼熟的樹木,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趕緊轉移話題:“那樹木有些眼熟。”
趙聿匆匆一瞥,不甚在意,不料雲徠撥開了他的手,直接起身,抬腿便往樹的方向走。
沒法子,他只能跟上去,心中無限後悔方才沒能用留影石將師尊的笑給記錄下來。
雲徠不知他心中所想,認真地打量了一番樹木,那樹好像有靈性似的,垂下枝椏給雲徠遞了一顆果子。
雲徠神色一頓,不知怎麼想的,順手將果子給摘了下來。
枝椏推推他的手,似乎在勸他食用。
趙聿看得好笑:“沒想到秘境的樹這般有趣。”
雲徠輕“嗯”一聲,舉起果子觀察半晌,有了結論:“是伽羅果,無毒,可食用。白鶴峰種了許多。”
所以他才覺得眼熟。
不過提起飽腹,他才恍然察覺肚中空空,有些飢餓。
他們現在已經出了幻境,但仍在秘境之中,身體處於修為盡失的狀態,雖然不會真的像普通人一樣需要定時進食,但時間久了比如兩三日,會微有些飢餓感的。
現在他們都在秘境呆了九日了,怎麼都該稍微進一點食物的。
越這樣想,雲徠越覺得餓,手中圓果越看越香甜,有些躍躍欲試,很想嘗一嘗。
趙聿從他心聲里聽出了渴望,卻遲疑問道:“這真是伽羅果?”
他方才注意力全在雲徠身上,現在細細一看,也覺得樹木眼熟,但一時想不起,只是下意識地覺得它好像不叫這個名字,不過印象中似乎的確是無毒的。
雲徠篤定點頭:“嗯。”
他在白鶴峰見過許多次了,不會認錯。
但趙聿總不放心,動手多摘了幾個果子,在秘境中尋了一會兒,找到一隻咕嚕獸,喂它吃了一顆,確定沒有任何異常反應后,才同意雲徠用它。
伽羅果皮很薄,渾身紫紅,輕輕一咬便流出甜蜜的汁水。
雲徠築基早,辟穀也早,早就忘了水果是什麼味道,甫一品嘗,有些驚艷,邀請趙聿也吃一顆。
不過趙聿不餓,只順雲徠心意吃了一顆便不吃了。剩下的三顆全進了雲徠肚子裏。
這一小插曲過去,什麼旖旎氛圍都沒了。
但看着雲徠面上滿足的細微表情,趙聿也並不在乎,滿心都是只要對方高興就好。
二人尋了一處山洞休息,順便思考接下來該如何做。
不過話才講到一半,雲徠忽然悶哼一聲,粉色飛快地染上他耳廓、雙頰,眉頭忍耐地蹙緊。
趙聿連忙摟了他的肩,低聲詢問:“怎麼?難道那果子……”
“不……”
雲徠咬着牙搖頭,清明漸漸離他而去,他只來得及磕磕絆絆地道了一句完整的,“應是、應是心魔發作……”
下一刻,他便難以支撐地倒入趙聿懷裏,雙手緊緊地抓着對方衣襟,細細密密的汗佈滿了他額。
他難受地蹭了蹭對方結實的胸膛,尾音顫顫:“難、難受……”
卻又說不出哪裏難受。
混沌的大腦叫他無法思考太多,只能憑藉本能地往能緩解他心魔發作時難受的趙聿懷裏靠。
趙聿眉皺得死緊,牢牢地箍着雲徠的腰,總覺有哪裏不對勁。電光火石間,他忽然想起自己去白鶴峰尋解決心魔之法時恰好見過那樹、那果……
不過那時白鶴峰主人冬凌介紹它叫百日歡,來自……伽羅!
白鶴峰種的是沒有藥性的,但秘境裏的……也沒有藥性嗎?
記憶一旦開閘,他便想起了許多。
百日歡為伽羅一修歡喜道的宗門培育,用於合歡丹煉製,本身就有助興作用,對魔、獸無用,但對……
“唔?”
一道迷茫的悶哼打斷了他的思緒,他來不及思考雲徠的現況究竟是果子造成還是心魔,只是垂眼瞧見了雲徠通紅又緊蹙眉頭的臉,他便心焦得不行,抱着他急急安撫。
可是以往還挺管用的親吻與擁抱這次卻像扔進火堆里的柴似的,趙聿越那樣做,雲徠就越難受,皮膚下的粉似乎都要破出來了,觸之熱得可怕。
趙聿的唇抵在他唇畔,聽着對方心裏難受的言語,心疼到無以言說,猶豫半晌,道:“師尊……我不想在這裏隨意地欺負你……”
“但也許……也許這一次,只能……”
他難得打起磕巴,“我們只能……只能試試做到最後一步……”
雲徠已經暈乎到無法思考了,他只是從趙聿斷斷續續的話里敏感地察覺到似乎對方有解救自己的方法,便催促似的蹭了蹭對方,手指緊緊抓着對方衣襟搖了搖。
唇齒溢出難受的悶哼,內心直白又熱烈地請求着:
【那、那快點呀……】
【唔……】
趙聿額間青筋凸起,喉結不自然地滾動,聲音啞得仿若被濕潤沙礫磨了許久。
他閉了眼,通紅的耳廓捕獲了自己沙啞的回答。
他聽見自己說:“……好。”
作者有話說:
寶子們這本要完結了嗷[ovo]
【小聲:感情發展得差不多了,劇情也快搞完了,所以要完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