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大結局
陳念春絞盡腦汁也沒搞明白謝惜時怎麼忽然不太開心的樣子,但長陵子弟的安頓及後續的一應事務還需要仰仗他,只好在馬車上哄哄他。
劉安白早就安排好了長陵來的這些世家子的住所,在王都最好的地段批下了數座府邸,正好新帝上位砍了一批頑固不化誓死不從的,陳念春又大刀闊斧的趕走了流放了一批尸位素餐的,那些人走的時候家底都沒來得及帶走,收拾收拾正好便宜了長陵子弟。
至於謝惜時自然是不一樣的,在長陵時陳念春住的是謝惜時的私邸,到了楚國,謝惜時自然是同陳念春呆一塊。
坐在回王宮的馬車上,寬敞的車內金碧輝煌,就連陳念春身邊的薑黃桃紅謝惜時身邊的穀雨驚蟄都不在身邊,只有他們兩人。
謝惜時從船上下來情緒就不是很對勁,陳念春試探性的扯扯他的衣袖,緩聲道:“今日從船上下來可是有什麼不適應?”長陵乾冷,楚國潮濕,她還怕是謝惜時不適應楚國氣候,剛想將手裏的湯婆子塞給他。
卻聽見頭頂上傳來一聲低低的嘆息,周身一暖,是謝惜時將陳念春整個人裹入自己的大氅中,他的聲音低低沉沉,像是耳邊拂過的一縷薄紗,勾得人心痒痒,他說,“方才那人是誰?”
食指捻上她小巧柔軟的耳垂,渾身酥麻,又聽見他在耳邊道:“我知道了,他與你便是那青梅竹馬?”
“陸務關於其妻唐婉自小青梅竹馬志趣相投,成就一段佳話,不知你與那劉相自幼是否同他們一般趣事不斷志趣相投,”他的話越說越酸,可偏偏唇瓣卻距離她極近,耳鬢廝磨。
陳念春被他蹭的耳垂如血般嫣紅,腦袋裏一片漿糊還得替自己辯駁,“我怎會與他志趣相投啊,我與他就幼時相見過幾次,之後他都是與我的兄長一道,若說是相伴,還不說他們倆是竹馬竹馬呢!”
謝惜時此時綳不住了,口中溢出清淺的笑聲,依偎在她的頸窩笑得歡暢,陳念春頗覺得不平,“你看,你之前與那個吳國的郡主我都沒說些什麼,後面還有那個姜溫,我沒說些什麼,”她氣鼓鼓的錘他,“你不止不相信我,你還取笑我!”說罷,又是對着他一頓重捶。
二人打打鬧鬧之間馬車也不知不覺便行入王宮之中,一路沿着高大的深褐色的宮牆,陳念春彷彿回了自己魚塘的一尾小魚,得意而愜意的掀開車簾,一處處的指點給他瞧。
東邊最高的這座塔是景安台,站在這個台上往南邊望過去還能瞧見海呢;那邊高大巍峨的建築就是哥哥與朝臣議事的場所,前朝的時候議事之地還不在這呢,還是哥哥不忍心讓朝臣徒步走上那麼一截路上朝會特意改為了此處。
一路走,一邊瞧,一邊聽着陳念春介紹這些建築之間又有什麼故事。陳念春說得興緻勃勃,往身邊看去,身邊的這人卻只是瞧了一眼便繼續唇角含笑的望着她,這神情繾綣的眼神看的她不由得臉色一紅,囁喏道,“……是這些你不感興趣嗎,你怎麼只管看着我。”
“越聽你說這些,我就越後悔。”
“為何後悔?”
謝惜時溫柔的將她耳邊的碎發撫到耳後,“越是聽你說,我越後悔沒早日陪在你身邊,若是能早些陪在你身邊,你年幼時的這些故事就能由我陪你一起了。”
“越想越是後悔,但你在我身邊,後悔懊惱只有多瞧瞧你才好些。”
聽完了他這段帶着遺憾的剖白,陳念春神色動容,剛想要說些什麼,就被外邊通傳的侍衛打斷—
侍衛輕巧的敲了敲車壁,恭敬道:“殿下,昭陽殿到了。”
既然是到了哥哥的寢宮,自然是不能再放肆,陳念春的視線在謝惜時玄色衣襟的映襯下顯得愈發白皙的臉蛋,薄紅的水潤唇瓣遺憾的舔舔唇,只好拉着謝惜時一道下車了。
現楚王陳洛鶴此時正在昭陽殿正殿等待。
陳念春進去只是,正好瞧見一身端莊長衫的哥哥儀容一絲不苟的坐在案幾前,今日不說發冠了就是耳後的髮絲都一絲不苟的用木樨油紋絲不動的按在了頭上,她估摸着他登基稱帝之時可都沒有這副嚴肅認真的模樣。
見到她這副大驚小怪的模樣,陳洛鶴低咳了一聲,警告似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就不再管她,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自己面前的這個長身玉立的少年郎君身上,他唇角帶着微笑,道:“雪君請坐。”
一邊站着的侍者麻利的將金絲織就的軟墊給她們二人放好,二人就順着這個位置從善如流的坐下。只是這般面對面的方式再襯着陳洛鶴過分嚴肅的面龐,不像是未來的姻親,反而是審犯人一般的嚴肅恭謹。
“咳,”陳洛鶴先起了個話頭,“雪君,你願意帶着謝家和長陵的一重人等來我楚國,實乃我們楚國之幸,如今天下未定,不瞞你說,就是我們楚國的境內也是紛亂不斷,正是焦灼渴慕良才之時,你們當真是解了我們的燃眉之急啊!今後我們就是一家人,楚國你們的家,還望你們能早日適應我們楚國的氣候才行!”
陳洛鶴這番話說的誠懇,謝惜時面上的神色也越發的柔和,“正是因為楚國有明主,正是我們長陵子弟大施拳腳的沃土,我們既然是來了,那麼就是楚國的子民,即便現在我們的身上還帶着長陵的印記,數十年之後,等到來的人在楚國紮根生長,自是全心全意,也盼望我們能對楚國能對王君又用才好!”
二人先是由最近或者說是陳洛鶴登基以來最大的事—長陵世家入駐楚國,展開了一番誠懇真摯的交談,一番拉扯之後,陳洛鶴才開始試探着進入正題。
他面色一整,“不知今後雪君的對長陵子弟的打算是什麼,你向我透個底,也好讓我從中安排。”
聞弦歌而知雅意,謝惜時微微一笑,“這些事情明日陛下去同我的二弟謝悟年商量吧,我自從幾月之前,我就不再插手謝家的這一應事務,都交給了謝悟年。
如詩如畫的俊逸郎君微微偏過頭望着身邊的嬌美的女郎,緩聲道:“我與阿稚早已打算好將一切安排好之後就同念春一道出去遊歷,亂世之中我們也可為蒼生出一份力。”
聽到他講這個,原本眼巴巴不錯眼的盯着他的陳洛鶴才松下一口氣來,“我還擔心雪君你的才能志向是否與吾家阿妹不同,這個丫頭從小就喜歡在外邊瘋跑,與我說過最多的就是她長大了要去哪裏哪裏,想要做些什麼……”
陳洛鶴的神色一瞬間暗沉了下來,眼眸中滿是心痛,“她年幼時我無能為力,做不到實現她的願望,等到她長大了又因這樣那樣的原因將她送去了長陵也沒有視線對她的承諾,再到後來……”
“我有了權有了能力卻反而需要我的妹妹替我承擔起責任,強逼着自己去做自己最不愛做的事情來,她做這些都是為了我,我卻反而拖累了她。”
陳洛鶴的視線往下移,看着面前光滑甚至是清晰可見人的案幾,心裏就一陣陣的發苦,彷彿有一隻手掌狠狠的揪住了他的心臟,揉成團,再狠狠的扔棄。
他從渾渾噩噩的狀態醒來之後看到的只是朝堂內外噤若寒蟬的朝臣和世家,井然有序的偌大宮殿,還有沉默忠誠的外來軍隊,安居樂業被安撫得十分順當的子民們。
可午夜夢回總是劉安白曾悄悄告訴他的話,他自小嬌寵的妹妹為了請一位大儒出山竟然親自爬了拓峰郡的那座王崖山整整三次,直到自己的腳底都沒磨得發爛也一聲不吭;還在河曲被將士的遺孀潑了臭雞蛋依然耐着脾氣柔聲安撫……
他的妹妹從小就是個懂事的孩子,不管後來多少人曾勸誡他管束自己驕縱放肆的幼妹,他都不以為然,因為他心裏清楚,她這個妹妹不管看上去如何,她的內心都是柔軟善良的,不然也不會毅然決然的替他擔住江山重任。
“因為我,阿稚一隻無法做自己想做的事,這是我這做兄長的錯,既然你願意放下這一切去實現我妹妹的願望,雪君,我萬分感謝!”陳洛鶴的面色嚴肅,非常誠懇的親自動手望他的面前倒了杯茶,以茶代酒,敬他一杯。
“陛下言重,阿稚的心愿是做天地間最自由的鳥兒,我的心愿則是實現阿稚的心愿,這樣一來,我們的心愿都得以達成,正是兩全其美。”謝惜時也笑着抬起自己面前的額茶杯,與他清脆相碰一聲,然後痛快的飲下。
這二人之間的對話,居居皆是與陳念春相關,但陳念春偏偏半個字也插不進去,只好無奈的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和哥哥一杯接着一杯茶水下肚,一問一答之間就決定好了他們的未來,雖然這未來本就是她早早想好的。
直到天色擦黑,他們二人才坐上出宮的馬車,陳念春還有些暈乎乎的問,“那我們之後是要做什麼呢?”
馬車的東西兩角皆擺放了一盞等光柔和的小燈,此時在瑩瑩的燈光下,他原本就出色的容色愈發顯得精緻俊逸,他眷戀的望着她道,“不急,等到長陵來人在王都都穩下了手腳,我們將我們的成算一一與他們掰扯清楚了,那就是我們動身離開的時機。”
這個過程他們用了整整兩年。
謝家及其其餘的世家子在短暫的適應過後便在謝惜時謝悟年及劉安白等人的安排下如蒲公英一般的四散在楚國的疆域,不少女郎和郎君還因此生情,如今就是孩子都長牙了。
窕娘肚中的孩兒一日日的長大,魏國的吳太后將這個孩子當做唯一的救命稻草,又對魏王父子恨之入骨,自然是什麼條件都答應,自願功成之後自降魏國為楚國的附屬,沈溪則是放心不下窕娘母子,毅然決然的跟着去了,據說已是順風順水的坐上了天子近臣,楚國的打算只等一個時機了。
至於吳國,則是想當然的與蜀國掐了起來,雙方竟然神奇的不分勝負,原來是遠在北邊的文國不知與蜀國達成了何等合約竟然願意提供兵馬為蜀國的馬前卒。
在楚國國內,也不需要自己和謝惜時的籌謀了,劉安白越發的心思縝密,謝悟年脫離了長陵,承擔起了重任,自從那日與謝惜時長談一夜之後彷彿就脫胎換骨換了個人般,迅速的成熟穩重起來。更神奇的是,他在見識到那個不講理的陳織玉之後,居然默默的容忍了並開始管教她的壞脾氣起來,讓陳念春嘖嘖稱奇。
這樣諸事皆宜,也到了他們將要離開的時機。
那日草長鶯飛,江邊的柳樹正正好冒出了鮮嫩的新芽,嫩綠色的芽葉漂浮在水面上卻顯示出了令人心碎的離別凄然來。
陳念春二人卻不走水路,坐上了自己早些時候精心打造的房車式馬車,有三匹強健的駿馬拉車,穀雨驚蟄輪着駕車,由薑黃桃紅綠藻三人照顧他們的飲食起居。
楚王陳洛鶴帶着幾個關係親厚的故人送行,多有不舍,眼眸之中已是淚意縱橫,哽咽了片刻,看着車窗里笑中帶淚的女郎喉頭梗塞,好不容易發出聲音,“阿稚,你要時不時的給哥哥送信來知道嗎,也要記掛着我們行事莫要衝動任性,莫要與雪君爭吵,對了,逢年過節記得回來與我們團聚……”
絮絮叨叨了半晌,卻見自己的妹妹完全沒搭理自己,反而是看向了一邊的范予嫣,“予嫣,你真的不同我一道去嗎……”
范予嫣豁達一笑,卻沒第一時間開口,而是輕巧的挽住了身邊陳洛鶴的胳膊,促狹道:“說要同你去吃苦,我是要留在這裏給你當嫂子的!”
看着很年春目瞪口呆的模樣,眾人又是一頓笑鬧。
送別最後的最後,看着遠處揚起的塵埃,車馬滾滾,終是分道揚鑣。
陳洛鶴最後大吼一聲,“沒銀子花了記得給哥哥寫信——”
馬車的身影消失不見,眾人的心頭又是一陣悵惘。
歲月流轉,斗轉星移,光陰歲月如同指尖逝去的流沙,匆匆便消失不見。
楚國,不對,應該是楚王朝的首都。
城北有座茶樓,門店不大,茶點的種類也不甚新穎,卻門庭若市,來客不斷,是城中多少人甚至是貴族勛貴子弟家的心頭愛,原因無他,只是因為這家店的老闆說的一口好書!
這書也不是一般的書,而是那些流傳在江湖民間深受歡迎的那些名人往事,鐵血中混雜着桃色,抑揚頓挫,長呼短嘆,說的動人至極,恨不得親身回到那是看看當時的場景去。
在他說的那些話本子裏最受歡迎之一的本子就是江楚國的這位曾經的攝政王如今帶着夫君雲遊天下的長公主,他的夫君也不是尋常人而是當年名震天下算無遺策的長陵玉郎謝惜時!
他在堂下講的那叫一個投入,周圍的看客各個聽得如痴如醉,當然,伸手一揮買下的佐故事的酒水點心自然也不會少。
掌柜的在台下唾沫橫飛,同時不住的觀察的滿樓的聽眾的表情,就看到,在這樣的一群聽客之間,二樓的一對夫妻卻始終是一副遊離在外的模樣。
一身綠衣的夫人明眸善睞,若是忽略周身氣定神閑的氣度,恐怕也難以確認這樣一個美婦人的芳齡幾何,只當是二八年華,身側的郎君也是恍若神仙般熠熠生輝的風采,這樣的一對璧人,即便是歲月在他們的身上也是分外的留情。
掌柜的有心詢問自己的故事是否有任何的不妥,便向這對出彩的過分的夫妻中隨機選擇的郎君高聲道,“楚連璧與謝玉郎的故事當真是感人至極,情深似海,實乃吾輩典範,這位大人,您說是也不是?”
眾目睽睽之下,風光霽月的郎君彎着嘴角,笑意盈盈的回答了掌柜的這個問題,但眼神卻只看着自己身邊的妻子。
“是!”他答道。
——
全文完。
作者有話說:
感謝一直看到這裏的寶貝們,謝謝你們的陪伴,也謝謝一直鼓勵我陪伴我的小可愛,明天會發幾個紅包!我們有機會下本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