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兩相望

第15章 兩相望

謝惜時找她?

陳念春皺眉,不知道他找她能有什麼事。

禮貌的向侍女點點頭,收拾完手下的東西就跟着她朝着往日從不曾去過的地方行去。

來長陵接近一月,不說參加的大宴小宴,近半長陵的世家府邸她都拜會過,就是謝家一直沒有機會,想來謝家也當真是矜持,作為世家之首,不說詩會酒會,就連大日子也鮮少大宴各方。

如此深入的看謝家院落,她也是頭一遭。

謝家最喜歡的大概就是叮叮咚咚的小溪流水,曲水繞橋,且多植各色竹,翠竹紫竹玉竹,當今世上鮮有的珍貴竹種在謝家隨處可見。

這裏夏日想必舒適的緊,陳念春心想。

走了良久,陳念春數見到的各式各樣的小橋就數了數十處了,走在前方的雙髻綠裙婢女才指引她,前面便是了。

婢女垂首默默的等待在月門外,陳念春明白了,這是讓她自己進去的意思啊。

真龜毛,陳念春冷哼。

一進院子,視線避無可避的就是近在咫尺的一棵茂盛的柔蒲花樹。粉色的花朵嬌艷而柔軟,紛紛揚揚的粉色花朵,落入樹下的流水,流動的溪也帶着粉色的芬芳。

樹下還有一張白玉案幾,案幾邊坐着一個身子挺拔的俊逸郎君。

“謝惜時。”

隔着一道朦朧的柔蒲花溪,兩兩相望。

謝惜時看向她,才放學多久,這個人居然衣裳都換過了,發尾還帶着濕氣,想必沐浴都已完畢。

“你找我何事?”

謝惜時稜角分明的下頜朝他的對面一點,示意她坐下說話。

陳念春總感覺有點奇怪,但又說不上為什麼,謝惜時為什麼要單獨找她,他的態度也讓她看不明白,她討厭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模糊。

因此陳念春並不過去,只是站在這裏,居高臨下的俯視他,看着他濃密的睫羽,重複了一句,“你找我何事?”

謝惜時沒有正面回答何事,有些困惑的一歪頭,一雙明澈的桃花眼看着她,“陳女郎看我不順眼?為何?”

陳念春冷哼一聲,“你不知道嗎?”

“不知。”

“不知道就算了,你要是不說,我就走了,我姑姑還在等我呢。”

陳念春作勢要走。

果不其然,謝惜時低低的嘆了聲,道,“陳女郎先坐吧,你想知道什麼我告訴你就是了。”

等到陳念春走到謝惜時對面,盤着腿打算就這麼坐下時,又發現對面的謝惜時還在看着她,“幹嘛,我這麼坐不行嗎?”

謝惜時搖搖頭。

濕漉漉的烏黑長發,蒼白失去血色的肌膚,低垂的濃密睫羽,隱隱被水珠洇濕的領口處露出的瘦削鎖骨,捏着白瓷杯的瘦長手指,都讓他看起來像只柔弱的羔羊。

他看起來和她印象中的樣子虛弱了許多。

“你病了?”陳念春語氣猶豫。

他抬起眼看着她氣色很好的樣子,“最近謝家事忙,就忙碌了些。”

陳念春想着他是個病人,語氣也不由自主的柔和了許多。

“那日是我不對,我不該撲你身上,還害你趕回府中換衣裳。”

謝惜時明白了,清清潤潤的一笑,“原是如此,那日更換衣袍本不是陳女郎之故。宴前的詩會上出了些事,有酒汁撒在衣擺。”

那天說來也是他的運氣不好,他的長相好,名氣正盛,長陵多的是膽子大的世家貴女想製造機會同他相處,那日他備了三套衣衫,就是這樣都沒躲過那些貴女們,他連着污了衣衫,無其他辦法,只能是匆匆回府更衣。

陳念春明白了,軟和了眉眼,笑了笑,道,“緣是如此,我還以為謝郎君是記恨我我那日無理。”

聽到她的稱呼從你變成謝郎君,謝惜時也笑了出來,笑得眉目舒展,風姿綽約,清淺動人。

陳念春為美色所惑,再加上私底下的謝家玉郎居然出乎意料的好說話,不知不覺就聊了半晌,陳念春察覺到天色漸晚,騰的竄起來。

“謝郎君,天色以晚,在下還得回府,就不多留了。”

說完便風風火火的跑了。

留下案幾邊一臉無奈的謝惜時,遠遠看着她走遠了。

等到她的身影看不見了,謝惜時才換了副神色,臉上的笑意收攏,冷冷淡淡,依然是曾經的謝惜時。

“出來吧。”

不遠處的角亭背後緩緩走出一襲黛藍色錦袍的青年,不緊不慢的走到陳念春走之前坐得位置,一撩衣袍,坐下。

身姿挺拔如翠竹,“是個合適的人選。”

謝惜時抬腕,給自己續了一杯茶,微微頷首。

依舊是那副瘦削蒼白的病弱公子,可這通身凌冽的氣勢卻足以掩蓋身上的病氣,只覺如雪山般清冷巍峨。

坐在他對面的謝悟年突然笑了聲,“沒想到我們謝氏玉郎還有做戲的本事,若不是親眼所見,當真是不敢置信。”

謝惜時表情不變,“若是你中用,我也不必如此。”

這話說的嚴厲,謝悟年神色一變,也不再說。

“從明日起,你也去歸璞學堂。”

“是。”

另一邊,陳念春跟着來時帶着她的婢女往外走,臉上的淺淺的笑容,一派天真明媚。

見到等待的桃紅,身量還未完全張開的小女孩梳着兩個可愛的包子頭,確是一臉嚴肅認真的筆直站立着,望眼欲穿的等待着她。

見到她來了,桃紅顯而易見的鬆了一口氣,笑着迎上來。

坐在回程的馬車上,陳念春臉上的笑意也淡了下來,望着車窗外夜色下如同一幅水墨般悠遠的群山,深思。

長陵的事態很嚴重啊,連謝家的下任家主謝惜時都來跟她賣好,可不止奇怪了,清高自傲的謝家玉郎會因為什麼對她另眼相待,她可不相信是因為美貌。

不管因為什麼,這個學堂還是要上的。

但她可不想扯到那些事情里去。

第二日去學堂,見到謝惜時,陳念春態度和緩了些,但依然是一視同仁,只是頷首,然後便開始跟旁邊的范予嫣嘰嘰咕咕說起小話來。

今日學堂里來了新人。

原先的歸璞學堂的人不多只有二十左右,世家王室子弟佔了一半,如同謝惜時,如同陳念春,也如同吳柳兒魏知武等人,也有逢秋會六道魁首,除了年歲已近而立的人本之道魁首外都在,剩下的便是各世家族學裏最優秀的寒門士子,就像林斜芳。

今日來的,來頭都不小。

有千里迢迢趕來的趙國大儒姜海之女姜溫,有謝家的族長之子也就是謝惜時的堂兄謝悟年,還有一位身姿瘦弱的寒門士子劉河。

姜溫一身樸素的棉質白裙,烏黑的髮髻間並無任何裝飾,只一枝檀木發簪挽發,眉目帶霜,讓人一見她便不由自主的想到那句詩,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好一個高冷美人,下一個。

陳念春默默想。

謝悟年的神思敏銳,感受到她的視線,便朝她望來,他的眼眸里有淡淡的好奇,朝她微微一笑,他明明不似他的堂弟般俊美如仙,長相只能說是清秀,但笑起來眉眼彎彎,平白讓人增添了幾分好感。

陳念春晃了晃神,想起了小時候的一個玩伴,也是這樣的一張笑臉,便也對她笑了笑。

眾人的注意力大都放在容貌更加出色的姜溫身上,鮮少有人注意到了他們這裏,她身邊的謝惜時就發現了。

他的視線落在謝悟年身上,又落在陳念春身上,晦暗不明。

謝悟年的臉上永遠帶着笑容,淡淡的,帶着陽光的暖意,少了不少謝家子弟身上的高傲,倒是不知不覺的拉近了不少他與其他學子的距離。

與眾人寒暄過後,謝悟年便拿着自己的東西坐在了謝惜時的背後的位置,而冷美人姜溫則是挑選了陳念春背後的位置。

今日吳柳兒也來了,她倒還是往常的樣子,氣焰囂張,耳邊的琉璃珠隨着她的動作彈跳,察覺到陳念春的視線倒是一瞬間就蔫了,躲躲閃閃的不敢看她。

陳念春撇撇嘴,懶得再理她。

今日的先生來了,陳念春一看,倒是眼熟,這不是王家的族老嗎?心裏暗道不好,完了,這個族老就是她這個剛來長陵不久的人都知道。

此人名為王旭禮,算是王氏族老里輩分數一數二的了,都能算是她姑父的爺爺輩分了,為人向來公正不阿,鐵面無私,平生最愛做的事就是柿子挑近的捏。

教的還是她最不擅長的對句。

這不是玩完了嗎……

俗話說得好,你期盼中的好事不一定會發生,但是你不期盼發生的倒霉事一定會如約而至。

王先生念着這一屋子都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也不對原理多做贅述,草草說了幾句,便拋下一句,“浮雲一別後。”讓他們想上半柱香的功夫,便叫人來對。

陳念春對對句這種風流事向來是敬而遠之,腦子裏自然也沒有什麼好對的。

四顧一看。

嘖嘖嘖,怎麼個個都是成竹在胸的樣子,不少人甚至躍躍欲試。

此時陳念春只能在心裏默默的祈禱,好歹來一個墊底的吧,別太丟人就行。

就在陳念春的默默祈禱下,講席上的王先生慢悠悠的環視四周,視線環顧,最終落在一個人的身上,

不要選我,不要選我……

“念春,你先來。”

陳念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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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雪聽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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