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90章

第90章 第90章

“你真的肯放我走?”時月影不敢相信,蕭伯霆他明明是最忠心於皇帝的那個人,他明明幾次三番阻攔她逃走。

“只要你肯捨棄皇后的榮耀。”

她聽他說。

不管是真是假,這是她最後的機會。時月影毫不猶豫地將皇后的玉牌交到蕭伯霆手中。

三人駕着馬車於深夜離開驛站前往碼頭。蕭伯霆把玉牌交給錦毅,命他前去與幽州前來的侍衛會和,並且將皇后中毒身亡的消息告知他們。

而他在碼頭雇了一艘船,帶着時月影連夜前往金陵。

月色朦朧,江南的寒冬與皇城一般冰冷刺骨,時月影怔怔地坐在船艙之中,“元景行不會輕易相信,他必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我會帶着玉佩親自去北疆,向皇上請罪。眼下首先要做的,就是令背後刺殺皇後主使相信你已經身亡,這個人必定是皇城之中的人,極有可能是皇貴妃。”

時月影凝望着湖面,“召集這麼多身手不凡的刺客、買通皇上身邊的御前侍衛,尹蕊兒還沒有這麼大的能耐,背後主使另有其人。”

蕭伯霆神色微異,顯然對這個結論過於驚訝。

“我也是在這幾日才想通。”時月影抬眸看向蕭伯霆,“前有皇貴妃的父親自縊,禍水東引到了我與我兄長身上。再然後皇上狩獵身受重傷。你還記得那一次太子遭刺么?”

“在未央宮偏殿。”蕭伯霆記得清清楚楚。

“為何偏偏在那一夜?其實他們根本就無意殺元清。因為白日裏肅親王與太子發生過爭執,他們有意將事情引到肅親王身上,我們當時雖然知道肅親王無辜,卻還是上了當。還有,前幾日太子墜落山崖,也根本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在他的馬上動了手腳。”

“那背後主使到底是誰?”蕭伯霆問。

時月影靜靜地靠着從船艙,“我所說的一切都發生在賢妃產子之後。其實只要停下來仔細想一想,是誰最想要大皇子登上皇帝的寶座,背後操控一切的那個人誰,一切昭然若揭。”

“難道是賢妃的父親,榮國公?”蕭伯霆脫口而出,皇后的一席話,確實叫人醍醐灌頂。

時月影眸光平靜,肯定了他的猜想,“當日在獵場之中冒險刺殺皇帝之事,確實是肅親王所謀划,所以皇帝清理肅親王,肅親王不無辜。而往往這種時候,趁亂打劫之人變完全隱匿起來了。榮國公是兩朝元老,當時皇帝改封元清為太子,多少人為大皇子忿忿不平,可他身為外祖父卻不發一言,越是能隱忍之人,就越是叫旁人忌憚。”

再撲朔迷離的事,其實只要揪住反常的那一點開始捋,很多謎團就迎刃而解了。

這是時月影擅長之處。

蕭伯霆他眸光幽深地凝視着容顏瓷白的女人,她比他想像之中更聰慧。

“我會調用皇城的暗衛,盯着榮國公手下的人。”從根源上杜絕刺客來襲,如此皇后在金陵便可安枕無憂。

***

寒冬,皇后在江南遇刺身亡的消息不脛而走。皇室並未昭告天下,在百姓眼裏便是欲蓋彌彰。

而在金陵一處不起眼的小巷子裏,一場喪事前幾日才低調辦妥。鄰里們只知道這家人祖籍金陵,去年才搬回金陵開設書院,父子三人同為書院夫子,病故的人便是這家的夫人。聽聞夫人彌留之際最挂念在外的一雙兒女,拼着有一口氣也要見他們一面,苦熬了數日都不得如願。

幸而最後一日,遠嫁在外的女兒終於匆匆趕回來,母女二人獨處半個時辰之後,夫人安心合眼離世,再無遺憾。

半個月之後,皇后薨逝的消息傳到了北疆。

己巳年冬末,即使是江南也連日大雪,而在冰天雪地的北疆,一場接一場的戰役無休無止。

今夜便是除夕,時月影上街買了熱氣騰騰的糕點,然後提着菜籃去菜場買豬肉,問老闆要了兩斤五花肉。

邊上賣蔥姜的小販正聊着天。

“聽說了么,兩個月前鄭毅大將軍接連打了五場敗仗。當今皇帝知道后親自前往北疆。”

“直接把大將軍殺了?”

“那倒沒有,聽說皇帝陛下用兵如神,又贏了兩場。”

“那又如何?番邦蠻夷那都是吃生肉長大的,聽聞他們力大無窮,這次來犯肯定不會輕易撤退。”

“說得不錯,這仗怕是要打幾個年了!”

時月影豎起耳朵聽着。

“時家妹子、你的豬肉。”

她回過神,豬肉攤的老闆已經將五花肉切好包進了油紙,“多謝。”她匆忙接過來。

豬肉攤老闆是個長相敦厚的年輕人,即使方才切肉時一雙眼睛也盯着時月影看。他知道這是書院山長家的女兒,數月前從外地趕來金陵,聽說死了丈夫是個寡婦。

那又如何?比下凡的天仙更好看!

時月影總覺得菜籃一下子沉了好多。

“這大過年的,馬上天黑了,我這生意也不好,我多送了你兩斤豬肉啊。”老闆羞着臉道。

“......?”時月影瞥了一眼攤位,豬肉都快賣完了,這還叫生意不好?更何況這是除夕之夜。家家戶戶不論富貴,今夜一定會買豬肉吃。

此時又來了兩位客人,“老闆,來兩斤五花肉。”

“不好意思賣完了。”老闆回得飛快,一雙眼眸仍舊凝視着她。

時月影提着菜籃跑了。

回到小巷子裏的家,一座兩進兩出的小院子,租來的。

父母兄長從皇城搬回金陵之後並未聲張,而是隱藏身份,開了一家書院,日子過得與尋常百姓之家一樣。

蕭伯霆已經拿着玉牌遠赴邊疆,葬禮之後並無刺客,所以她遇刺身亡的消息確實騙過了皇城之人。

家裏並無僕人,洗衣做飯任何事情都要親力親為。

時月影身着粗布衣裳,開始洗菜,剛開始時什麼家務都不會幹,多看多學就會了。數月之後便是鄉試,今夜除夕夜父兄還在書院忙着,家裏就她一人,只能她來準備年夜飯了。

豬肉燉山芋,香菇雞湯,紅燒蘿蔔,炒時蔬。

她整整忙活了兩個時辰,等到戌時過半,父兄哥從書院回來,一同帶回來的還有六個書院學生,書院讀書不講究門第,即使沒錢也可以來讀,這幾個都是家境不富裕的,過年不回家,省了來回的盤纏。

“妹妹已經做好飯啦?!”大哥一放下書就來廚房,掀開鍋蓋看了一眼今夜菜色,“你怎麼知道今天家裏吃飯的人多?!做了這麼多肉!”

二哥也跟過來瞧,“喲!這紅燒肉做得可真好!”

時月影被誇得得意,“多洗幾副碗筷,就能開飯了。”

先祭拜了母親,擺放上她生前愛吃的糕點。

時月影去書院給父兄送過幾次飯,學生們早就聽說山長家有這麼一位天仙似的女兒,坐到飯桌上,學生們還是不自覺地盯着時月影看,真真美得不似凡人,任何詩句都不足以形容的美。

“拿起筷子,開飯吧。”時尚儒提醒道,平日裏他對學生們都和顏悅色的,但今日這六個人真的是沒有規矩!

大哥時月霜首當其衝夾了一塊肉吃。時月影一臉期待地等着他的品評。

時月霜的表情很複雜,咀嚼過後咽下就好了,一邊點頭一邊吃了口飯,“肉香四溢。妹妹做菜的手藝精進了。”

這她就放心了,時月影不大愛吃肉,她夾了塊糕點鋪子裏買的綠豆糕吃。

二哥時月華將信將疑地也夾了一塊肉,一下口他就愣住了,這齁鹹的,是整袋鹽都撒了進去了么?

“這肉、”

此時大哥眼神橫了過來。

時月華話鋒一轉,“燉得屬實不錯。”趕緊就一口飯去去咸。一下口又愣住了,一如既往的夾生啊。

時尚儒茹素,秉持着食不言寢不語,面無表情地吃着,“今日這青菜很新鮮。”

女兒自小被嬌養長大,富貴至極時當過皇后,如今隱於市中,也甘願洗手做湯羹,家裏人團團圓圓真的很好。

時月影被誇得喜滋滋的。

學生們跟着動筷,這年夜飯是山長家的仙女姐姐做的,肯定得好吃啊,畢竟其他兩位夫子也都誇了。

再然後,咳--

一個學生一口雞湯下去,臉色變了,險些昏厥過去,此時山長的眼神淡淡地掃了過來。學生生生地咽了雞湯。

子啊,雖然他十分崇敬山長與兩位夫子的淵博學識,但是他們這家人的口味絕對有很大的問題!!!

飯菜雖然如此,但不妨礙眾人在餐桌上調笑風聲。除夕之夜,金陵熱鬧非凡,屋外爆竹聲歡笑聲不絕於耳。

一頓飯下來,還余很多飯菜。

時月影不禁感慨,不愧都是讀書人,君子食無求飽嘛。

大哥翻起袖口,開始收拾餐桌,學生們一看也立即跟上。時尚儒發話,“等過了年,去雇兩個人幫忙洗衣做飯吧。”

“遵命!父親!”時月華欣喜道,如此一來就能吃上正常飯菜了。

“父親,女兒願意一直做飯,並不覺得辛苦。”時月影道,“雇一個洗衣的幫傭即可。”

她幫忙料理書院的賬目,發現不但不賺錢甚至為了補貼學生還虧錢,家裏從前積攢的金銀盡數都上繳國庫,如今手頭的銀錢並不寬裕。

見父親答應,時月華扶了扶額頭,決意等幾個月後鄉試一過他就主動接過煮飯的活!

晚飯過後,學生們回了書院溫書。家裏又冷清下來,母親過世,三哥依舊杳無音訊,父親坐在窗前靜靜地飲茶。

時月影此次回家,借口是皇帝厭棄了她,在她連着幾日哭鬧之後,趕她回家,對外聲稱皇后病故。

父親與兩位兄長並無懷疑。

“過去幾年的除夕,是不是只你獨自守歲?”時尚儒問她,眼底透着憐惜。

時月影抱着收養來的野貓,坐在矮凳上,看起來如同十五六歲無憂無慮的樣子。

“那也沒有,每年皇帝會陪着我的。”她脫口而出。

大哥疑惑地看過來,“看起來皇帝對妹妹你也沒那麼壞。”

為了騙過父兄,她在他們面前說了皇帝很多壞話,再加上他們一直以為她在宮裏過得水深火熱,所以皇帝在他們眼裏是個十惡不赦的昏君。

時月影話鋒一轉,“他就是看着我......防止我逃跑。”

“那妹妹,你在宮中是不是時常餓肚子?”二哥時月華問道,眼中含淚。

“那沒有、我寢宮的小廚房裏有上百個御廚呢,其中幾位江南御廚做的點心堪稱一絕。”

“上百個御廚?!做膳食給你一個人吃?”時月華驚訝道,“皇帝待你可真好。”

“......”時月影又覺着不對,“也不是專門做給我一個人吃,皇帝他、他不許我吃太多點心的。有次我多吃了幾塊,他還把御廚給調走了。”

“那皇帝還真摳搜。”時月華嗤之以鼻,“你這麼小個人兒能吃多少塊點心,他這都捨不得。”可不就是虐待他妹妹!

時月影抱着貓不吭聲了,吃多少塊點心?好像是吃了十多塊了......然後不克化,元景行知道之後很生氣。

“確實摳搜。”她道。說這話時心裏頭有點虛。元景行對她也沒有那麼壞。

“他有沒有打過你?”大哥時月霜問。

氣氛已經烘托到這兒了,她怕父親兄長懷疑自己是私自偷跑回來的,又要將她送回皇帝身邊。

“有。”時月影道,橫豎皇帝不知道她說他壞話,“他、他有次拿鐵鏈鎖我。還有他身邊那個叫德樂的奴才,有次故意燙我的手背。”

她抬起手,讓兄長們瞧。

手背上一點兒疤痕也沒有,時月霜仔細瞧了很久勉強找到一條淡淡的痕迹。

“所以父親與兄長再不要說讓我回去的話,就是皇帝厭棄我了。”時月影潤眸透着淚光,小臉乖巧,單從神色上找不出一絲一毫撒謊的痕迹。

時尚儒聽到此處已經是老淚縱橫,“家裏遭遇變故,都怪父親無力保護你,之前你母親病重你偷跑回來,父親要你回宮不過是怕他發起狂來要你性命,如今既他已經放手,你自然要回家裏來,往後我們一家好好在金陵過日子。”

作者有話說:

皇帝:你們猜我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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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牆小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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