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第5章 第5章

“都記着呢,陛下儘管考我。”時月影說著沖他眨眨眼。死豬不怕開水燙,他每每訓斥她,她都乖巧聽着,自小性格使然。

她這樣,他還怎麼訓?

元景行別開眼,“朕說中秋宴會多加一張席案給榮國公家眷,你叫內務府加了么?”

時月影一邊喚宮人為她梳妝,一邊回道,“臣妾讓賢妃去督促內務府辦了,前兩日問過,已經加了。”

“給大將軍府女眷的賞賜呢?”

開始了,今夜又開始,他就愛捉她的錯處,逮着了就能從膳后訓斥到安寢前。

“臣妾親自去內務府庫房挑選賞賜。昨日晌午,將軍府女眷已經進宮謝過恩。”

皇帝立在梳妝鏡邊與皇后說話,連帶着宮女都小心翼翼的。

時月影一邊從琳琅滿目的首飾里挑選釵環,一邊主動向皇帝彙報,“還有中秋宴會的膳單,陛下篩選過後,臣妾吩咐人將新的膳單抄了三分,分別送到膳房、光祿寺和禮部精膳司。並且標註了參宴人的忌口之食,每桌筵席配了兩個宮人侍候,送膳的宮人絕對不可能出錯......”

她一直絮絮叨叨到梳妝完畢。

“這些事你倒是上心,朕的事呢?御前宮人?”元景行一身玄色長袍,負手立在她身邊,龍章鳳姿、容顏出塵。

堂堂君王非要與她計較這些細枝末節,時月影咕噥道,“等過了今夜宮宴,臣妾一定仔細挑選。”

元景行垂眸瞧她,看着她的從未施粉黛、玉骨冰肌的樣子漸漸梳妝成一個皇后該有的富麗模樣。

這樣的妝容,若配上那身剪裁別緻的絳色精綉華貴長裙,該是多麼攝人心魄。

***

帝後到大殿時,距離原定的開席時間已經過去了整整半個時辰。

送膳的宮人們魚貫而入,將膳食擺放到個個筵席之上。

時月影的目光很快在衣着華麗的權貴當中找到了表姐晉王妃。時家倒台之後,聽說晉王幾次欲廢王妃,表姐自此之後便深居簡出。

朝堂上三不五時地有大臣勸皇帝廢后,有時候連帶着還要勸晉王廢妃。

時家連累表姐,時月影拿捏不準表姐的意思,或許她跟其他人一樣,像躲瘟神一樣躲得她遠遠的,根本就不願與她有什麼瓜葛。

時月影心中糾結,將手中酒杯里的酒一飲而盡。

等等?這怎麼是皇上的杯子?

這杯酒是她給皇帝倒的,應該送到他手裏才是。元景行正側着頭瞧她,這是又捉到她的錯處了。

時月影立即又往酒杯里注滿酒,遞到皇帝眼前跟他賠罪,“陛下恕罪。”

元景行接過酒杯,視線卻落在她紅潤的唇上,唇邊還沾着一滴酒水,他抬了抬手,“怎麼如此不專心呢?”

飲下整杯酒。

此時正好肅親王過來向皇帝敬酒,時月影逃過一劫,再看向晉王的筵席,表姐的位置已經是空空落落的。

表姐突然進宮參宴本就奇怪,這是有意要與她說話?

時月影心裏燃起一點兒希望。

宮宴熱鬧非凡,禮部安排的舞姬已經在大殿中央起舞。皇帝正在與肅親王端親王說話,時月影趁此機會慌忙起身,偷偷從側門離開。

“皇后!”白霜神色慌亂,“奴婢見晉王妃去了亭子。”

亭子......大殿附近有個湖心涼亭,從前她與表姐進宮時最愛那處。時月影心裏歡喜極了,表姐並沒有放棄她!

時月影提着裙擺一路飛奔去了湖邊。

“皇後娘娘--”晉王妃見了她要拜。

時月影慌忙將人扶起來,“姐姐進宮,是不是有話要同我說?”

晉王妃近距離瞧着時月影,眼前的人哪裏還是兩年前的那個憨然嬌氣的妹妹,身姿窈窕,富麗華貴,儼然是地位尊貴的皇后模樣。

“你哥哥他們不許我來,但有一件事你必須知道,從半年前開始,姨母就纏綿病榻,身體每況愈下,你要有個心理準備。她近日病糊塗了,不記得你進宮當了皇后。總鬧着要見你,說見你一面才能瞑目。”

這一席話聽到一半,時月影已經潸然淚下。

她就知道表姐進宮一定有事請要告知!皇帝好狠的心,她娘親病成這樣,他也不許她知道!

大殿宮宴上,皇帝與兩位親王飲過酒後準備回到御座。

“陛下,皇後娘娘方才從側門離開了。”德樂抱着拂塵道。

皇帝手裏捏着空酒杯,廣袖垂下,回眸看了看晉王筵席,晉王妃不在。

“皇後娘娘貿然離開宮宴,實在不妥,要不奴才去找她回來?”德樂只想幫着皇帝抓皇后的錯處。

元景行將酒杯往案上一扔,哐當一聲,聲音不大,卻叫殿裏所有人安靜下來。

皇室宗親眼見着皇帝忽然風風火火地離開了大殿。

晉王瞧了瞧四周,慌忙跟了上去。

湖心亭里,時月影收住眼淚,“表姐,家裏的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宴上。我一會兒再回,免得皇帝起疑。”

“不急,我還有好些話要同娘娘說。”晉王妃拉住時月影,“皇后現在知道了姨母的情況,不得不管,或派御醫或者偷偷離宮去見最後一面。免得日後後悔!”

“我一定會回去看娘親,只是皇上盯我盯得緊。”時月影縱使傷心,但也知道事情輕重緩急,倘若今日被皇帝捉到與外眷說話,只怕會十二個時辰派幾十個宮女管着她,那她更不可能見到母親了!

正要離開,四周忽然亮堂起來,時月影一回眸,一行宮人提着燈籠朝亭子走來了。

從湖心到岸邊,只有這一條道,為首的人是德樂!

皇帝他找來了,活活被他待個正着!

“參見皇帝陛下!”表姐倒是先不慌不亂地行了禮。

“你竟然敢私見外眷?!給朕過來!”皇帝止步於亭前怒斥道。

時月影心裏一突,下意識地後退幾步,她害怕.......

“皇兄恕罪!”晉王跟了過來,跪到皇帝面前。

“你不知道朕不許皇后見外眷么?”皇帝訓斥晉王,“把晉王和晉王妃送出宮去,永遠不得入宮!”

晉王夫婦一聽,驚得睜大雙眸。晉王能力不濟,當初元景行被貶去邊疆戰亂之地,他暗地沒少落井下石。後來新帝登基清算,也算是顧念着與他同父異母,留着他的爵位做一個閑散王爺。

今後不許他再進宮,天哪,他不敢再想,都怪他這個王妃!害苦他了!

“你私見皇后,是預備把她帶出皇宮么?”皇帝質問晉王妃。

晉王妃驚得雙肩顫抖,“回稟陛下,臣婦身體不適本欲出宮,是皇後娘娘派宮人白霜攔住臣婦說話!”

“說了些什麼?”

“皇後娘娘問臣婦在王府過得如何,還問時家人的近況。臣婦知道陛下不願皇後知道這些,故而不敢回答。皇后卻一直逼問,臣婦不說,皇后就不讓臣婦離開。”

時月影躲到了亭子最邊緣,她怕皇帝會看管得她更嚴,她很難出宮去見母親一面。

“皇兄!王妃不可能說謊,是皇后違背了皇兄的意思!”晉王不得不替王妃求情,倘若將來真不能進宮,他即使空有爵位,也與平民無異!

皇帝看着小臉慘白的時月影,對跪在地上的晉王妃道,“去把皇后帶朕帶過來,朕就饒過你們夫婦二人。”

晉王妃立即起身走到時月影身邊,捏住了她的手臂,要將她往皇帝身邊拖,“皇后、”

“皇嫂不要再惹皇兄生氣了!”晉王焦急道,“跟皇兄回宴上吧!”

德樂也在一旁火上澆油,“皇後娘娘私自離開宮宴,實在是於禮不合,會叫皇室宗親議論的。”

他們都順着皇帝,只聽命於皇帝。

時月影傷心極了,她想問元景行,為何不告訴她母親病重?為何偏偏她成了承擔他所有怒火的那個人?

“我不回宴上,我要回家。”時月影咬了下唇,忍着所有眼淚。

皇帝步步接近,質問道,“你要回哪個家?”

他幽深的眼眸里邪火亂竄。

君王之怒,不是他們能承擔得起的,晉王妃躲去了晉王身邊,整個湖心亭里就時月影和元景行兩個人對峙着。

她退到邊緣,身後是欄杆,欄杆之外就是清澈的湖水。

“我......”時月影囁了囁唇,她想回自己家。

“過來,皇后,回朕身邊來。”皇帝朝着她伸手,以眼神威脅。

時月影身心都抗拒着他,往後退了一步,小腿撞上了欄杆,整個人仰着往後摔了出去。

“皇後娘娘!”宮女們大驚失色,卻不敢闖入亭子。

時月影狠狠嗆了一口水,湖水瞬間帶走了夜晚的暑氣與她的呼吸,瞬間沉入湖面,整個身子不斷地往湖底往下降。

她要死了!她一定是要淹死了!

周身漸漸變涼,眼前一片漆黑,就連湖邊琉璃宮燈的光亮也消失了。

絕望中,有一條健壯的手臂扯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很重,抓得她很緊。

短短的一瞬彷彿過經歷過千萬磨難,終於再度浮出水面,時月影睜開雙眸,對上元景行那一雙含着怒意的雙眸。

湖水嗆得她說不出話來,她伸出另外一條手臂抓住了亭子底部的石頭,這會兒時月影徹底清醒,不住地咳嗽着。

手腕上的力道驟然消失了。

時月影急得用手扒拉住亭子欄杆的末梢。

中秋之夜,頭頂的月亮圓如玉盤。

她半個身子浸在水裏,可憐巴巴地趴在亭子底部的山石邊緣,岸上那麼多人,沒有人敢上前來幫她。她方才腦子混沌,許是吃了一杯酒的緣故,這會兒湖水了走里一遭徹底清醒了。

元景行翻了翻衣袖,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年輕俊美的容顏帶着點兒狠戾。

時月影不敢伸手求救,她很怕他就這麼轉身離開,也不許任何人拉她上去。

現在這情形,就連後頭看好戲的德樂也沒了笑意,“陛下,肅親王還等着與陛下痛飲呢。”

元景行仔細地將被湖水浸濕了的那一方袖子翻折上去,轉身離開了亭邊。

他、他就這麼將她丟水裏?她聽見皇帝吩咐侍衛將晉王和王妃送出皇宮。

腳步聲漸漸遠去......

誒?他怎麼這樣,他真走了?

時月影的臉色越發慘白。

德樂瞧瞧亭子那頭,又瞧瞧皇帝的背影,皇后怎麼一聲不吭?好歹說句求饒的話!

若皇后就這麼死了,那便坐實了皇帝暴君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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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牆小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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