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chapter.63
這次的黎川之旅的行程還是提前結束了幾天,雖然沈聽肆一直說沒什麼,可是雲星還是擔心他的傷口會發炎,堅持要帶他去醫院看一看。
沈聽肆不喜歡醫院消毒水的那股味道。
他小小抗議了一下,對上雲星的眼神,又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哼笑了一聲:“還挺強勢呢。”
雲星睫毛眨了一下,沈聽肆立馬改口。
“就喜歡你管我。”
去醫院的路上兩人一路都有些安靜,於是氣氛詭異到姜黎一句話也沒敢說。她起初以為兩人吵架了,後來透過後視鏡看見某個人嘴角都要咧到後腦勺了,嘴裏哼唱着不知名的曲調。
她這下是徹底明白了,兩人是和好如初了。
就是第一天,還有點害羞。
姜黎嗤笑了一聲,笑話之餘心裏有莫名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就好像兜兜轉轉時光過了三四年,他們一如從前年少時。
有情|人終成眷屬。
她最不看好的一對,居然真的相攜走到最後了。
姜黎往後看了一眼,隨口問:“什麼時候結婚啊?”
雲星眨了眨眼睛,楞了足足三秒鐘,然後就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這也太快了。
沈聽肆靠在她身旁悶聲笑,過了一會兒他慢條斯理抬起頭,沖姜黎抬抬下巴。
“我還沒準備好呢……”
雲星心頭微動,又聽他下一秒說,“求婚啊訂婚啊,這些儀式不都得慢慢來?”
沈聽肆哼笑一聲:“記得通知顧川野把禮金備好。”
雲星忽然想起來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是她和沈聽肆緣分開始的那一天,他的幾個發小一人給她包了一個很大的紅包。
當時那種被重視的感動,她至今都記得很清楚。
於是她拉了拉沈聽肆的衣袖:“要不要請你那些朋友吃頓飯?”
沈聽肆目光頓了頓,然後落在她乾淨白皙的臉上,唇角忍不住翹了翹。
“好啊,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有名分了。”
雲星嘴角不自覺隨着他一同勾了勾,她覺得說出去可能真的有點丟人,但是沈聽肆在她身邊的每時每刻,她的心裏都會被一種奇異的愉悅心情所填充。
他們先去了黎川市當地的醫院,雲星掛了個號領着沈聽肆上去處理傷口。姜黎嚷着肚子餓,在樓下隨便找了一家便利店吃關東煮,總之說什麼也不願意和他們兩個人在一起。
用姜黎的話來說,沈聽肆這會春|光爛漫的簡直像是個開屏的孔雀。
等叫好的時候,雲星手裏進了兩個電話,都是有關之後的攝影展的問題。她一一編輯回復了過去,因為手頭沒有電腦,很多郵件回復都不是很及時,所以她就回了個電話給對面。
然後,等她回過神,發現沈聽肆自個早就進醫務室里了。
雲星跟對面說了句抱歉,趕着進去的時候醫生正給他的傷口包紮好。
這兒蛇多,醫生處理起這樣的傷口簡直是輕車熟路。盛夏的八月末,天氣最是悶熱,雲星擔心紗布一路捂着傷口會發炎,還是壓着沈聽肆去打了一陣消炎藥。
一瓶水吊完怎麼說也要兩個小時,雲星想下樓去買點水和麵包。
誰知道她剛走沒兩步,衣角就被輕輕拉住。
沈聽肆沒說話,雲星卻懂他的意思。
於是她笑了笑說:“會回來的。”
“不會丟下你。”
他慢吞吞地噢了一聲,鬆了手,藥效席捲,這會是真的有點困了。
沈聽肆再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西沉,輸液室變得黑沉沉的,一眼望過去,除了值班室的小護士一個人都沒有。
沈聽肆感覺頭一陣陣的鈍痛,大概是因為今天睡了太多覺得緣故。他視線隨意掃了一圈,沒看見熟悉的人。
於是慌亂下意識浮在心頭,他第一反應是要拔掉手上的針頭去找她。
“別亂動。”
雲星小跑到他身邊,她額頭的劉海被汗水粘黏在額頭上,沈聽肆抬手輕輕拂了拂。
而後語氣帶着點不易察覺的委屈——
“你剛剛去哪兒了?”
“看你葯快掛完了,找醫生給你拔針。”
沈聽肆嗯了一聲,低頭默不作聲看着醫生動作。枕頭□□的時候,一串血珠隨之冒了出來,他沒多大反應,反倒是雲星默默移開了眼。
沈聽肆低低笑了一聲。
雲星於是又問他怎麼了。
他捂着心口笑:“沒什麼,就是覺得有人關心的感覺很好。”
雲星默了默,從口袋裏掏出在便利店順手買的一袋糖給他。
沈聽肆剝了一顆,塞進她嘴裏了。
雲星睜大眼睛看着他:“這糖是給你吃的。”
沈聽肆牽着她的手,回頭看了她一眼,壞笑的像個無賴。
“那你嘴巴打開,讓我嘗嘗什麼味道。”
雲星的臉一下子變得很燙,她指尖蜷了蜷,下意識想抽出手,可是他握的很緊,說話的尾音低沉又性|感,絲絲縷縷的纏着她。
雲星不敢張嘴,怕他沒道理的就突然親過來。
於是她只能用另一隻手捂着嘴,戒備地盯着他看,“不給你吃了。”
沈聽肆又笑了一聲,在她的掌心捏了捏,像是懲罰似的,“真會招我。”
黎川機場離醫院沒有多遠的距離,黃昏的黎川市仿若陷入了一種短暫的安靜中,這兒沒有江寧的車潮如流,紅綠燈口永遠也不會排起接踵的長隊,甚至天空也不會被高樓大廈所遮擋。
抬頭,就能看見廣袤無垠的一片天。
雲星忽然說:“再等一會是不是可以看見月亮?”
沈聽肆嗯了一聲,偏過頭看她。
她又自顧自說:“等會上飛機,應該是離月亮最近的時候了。”
“喜歡月亮么。”
沈聽肆忽然問了句,他貼在她耳旁,低音讓她身體止不住的一顫,像是琴弦共振后的餘波,她的耳朵因為他呼吸噴洒,開始不自覺的發燙髮熱。
他似乎很滿意她這樣的反應似的,笑聲含在喉嚨里,輕輕摟住她的腰。
雲星沒敢說是。
她常在日記本里以月亮作比他,將純真又坦蕩的愛戀盡數說給月亮聽,於是月光溫柔,她的愛意也明朗。
雲星不知道沈聽肆是否看懂了這月亮的含義,總之,對上他調笑的一雙含情眼,她是無論如何也不好意思再坦蕩蕩地說自己喜愛月亮這樣的話了。
她沒回答這個問題,上飛機的時候還在想這個問題的答案。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只是她說不出口。好像人的年歲一圈圈的長,熱戀時候的勇氣也在一年一年的往下退。
雲星想着想着,不自覺就閉上眼睛,一顆心又漲又麻,隨着這架航班駛向故事最開始的地方——江寧。
飛機即將落地的時候,她被廣播台的聲音吵醒,迷迷糊糊的不想睜開眼睛,於是乾脆就閉着眼睛不起來,心裏隱隱約約還有點期待。
沈聽肆在她身旁落下一聲笑,然後就是他倏忽逼近的氣息。
雲星的心砰砰砰跳個不停,她下意識握緊手,努力的控制氣息不要很亂。
一個很輕很輕的吻落在了她的額頭,然後讓她苦思一整個航班的問題有人給出了答案。
沈聽肆在她耳畔低語道:“喜不喜歡都不重要。”
“月亮,為你而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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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寧和京市相隔的距離說遠也不遠,說近也不近。搭乘一個航班兩個小時左右也就到了,沈聽肆回家的時候,家裏空落落的,如果不是家門口的狗叫了兩聲,他險些以為家裏是沒人的。
很快燈隨着一聲又一聲的狗吠亮起。
沈聽肆進門的時候,沈明琨已經在客廳里坐着等他了。
他懷裏抱着個小女孩,見到他笑嘻嘻地跑過來抱着他大|腿喊哥哥。
沈聽肆其實和這個妹妹不太熟,他也是在美國的某一天忽然聽見顧川野說盛佳紓生了個小姑娘,而後盛佳紓離開了公司,沈聽肆猜測大概是他爸找了個地方將她養起來了。
他懶得管這些事情,耐着性子跟小女孩打完招呼,好整以暇地等着沈明琨問話。
沈明琨抬頭深深看了他一眼,眉宇間的皺紋壓出了一道很深的痕迹,他已經太老了,老到夜幕將將降臨,他的心頭就落下了沉重的疲憊。可是思緒很清明,睡不着,就總是不由自主的想到過往的一些記憶。
然後,思念就都會轉落在他們唯一的兒子身上。
沈聽肆的相貌長得很像她母親,可是近些年手段和作風,卻酷似他。
沈明琨無疑是滿意的,心裏也有了放心。於是他難得的不再過問公司的事情,一向威嚴的聲音帶着刻意的柔和。
“今晚留下來吧。”
他看了一眼屋外的天色:“太晚了。”
沈聽肆搖搖頭,打開手機定了凌晨最晚的一班航班,他還是想回江寧,想看看她。
“如果我和你|媽好好的,你會回家嗎?”沈明琨忽然問了一句。
沈聽肆目光陡然變化,他微微垂下眼皮,發覺這段過往的傷害在他心裏的影響已經小了很多很多。
於是他沒回答這個問題,反倒拋出了另一個問題。
“如果我當時不和她分開,你會傷害她嗎?”
沈明琨很誠實的回答:“那時候可能會,現在不會。”
他頜首微笑,眼中的讚賞一閃而過,“也不能。”
“我的兒子已經成長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了。”
童年一直期許的誇讚,原來長大后真的得到,心裏的快樂其實也並不太多。沈聽肆自嘲地笑了笑,聲音很淡,幾乎一點兒情緒都沒有。
“可是父親您終其一生也沒學會承擔責任。”沈聽肆低頭俯視他,背脊在天地間挺拔筆直,好似永遠不會曲折,“我會用一生來保護我心愛的女人。”
沈明琨笑了笑,覺得少年就是少年,不管手段怎麼凌厲狠辣,骨子裏就有一股輕狂坦率的年輕味道在。
“可是你明白的,當時離開是最好的選擇。不然,你今天怎麼會有資本坐在這兒同我抗衡呢?”
沈明琨輕嘆一聲:“你不該怪我的,分開的選擇是你們自己做的決定,那時候的你們都覺得沒有了繼續下去的可能性。再說了,你拜託給我的事情我也替你辦的很好,我不過對雲力明隨口說了兩句話,他就再也不敢讓那姑娘瞎去各色的酒局。”
沈聽肆舌尖抵着右腮,他知道沈明琨說的話不無道理,可是他每次想起,心裏還是會惋惜,總覺得那四年很可惜,他們應該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於是沈明琨看穿了他的心思,用一種久經歲月的老練語氣開口,“或許你應該換個想法,沒有那四年的各自成長,你們兩個未來也沒辦法長長久久走下去。”
沈明琨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絲絨戒指方盒,裏面放了一杯方形的黃色彩鑽,即便過了許多年,這枚鑽石戒指依然流光溢彩。
“我當年和你|媽求婚用的戒指,現在給你了。”
出門的時候外面下了細雨,這個點路上大約是打不到什麼車的,沈聽肆撐了一把傘,倚在窗外,盤算着等會要不要直接開車去機場。
沈明琨喜歡安靜,所以買下了一整塊地方只建了一樁獨棟別墅。打眼望去,路邊空蕩蕩的,沈聽肆不喜歡這樣的氛圍。
他伸手想掏根煙。
打火機清脆聲響起,在這片黯淡的黑夜裏亮起了一點光,然後,他在風衣口袋裏摸到了一個軟趴趴的小袋子。
沈聽肆明明記得在便利店的時候自己順手揣了一包煙在兜里,他自以為做的巧妙,沒想到某個眼尖的小姑娘早就偷偷換成了飴糖。
在這樣一個彷徨的雨夜,他驀然失笑,於是心裏的渴望又被滋養的更深層了。
沈聽肆摁下車鑰匙,抬腿往停車場走。
他手機忽然響了,是剛進來的一條微信。
雲星轉發了一條天氣預報給他,她像是幾位了解他的作風似的,隨後又添了一句話——
“今天晚上有雷陣雨,京市的航班估計會延誤,你別趕回來了。”
沈聽肆扯着唇角笑了一聲,乾脆撥了個電話給她。
她接的很快,但是背景音很嘈雜,於是沈聽肆舌尖抵了抵下顎,問她,“在外面玩呢?”
雲星好像喝了點酒,聲音透過話筒有點聽不清,又軟又含糊,翹起來的尾音可愛又生動。
沈聽肆被她撓的心痒痒,剛剛被安撫下的一顆心又重新躁動起來。他眯了眯眼睛,問道,“誰在你旁邊。”
“姜黎。”她含糊不清地說了一個名字,又飛快地否認,“不對,她不在。”
“嗯?”
話筒那邊聲音突然很小,雲星臉頰貼着手機屏幕,很輕很輕的聲音傳遞了過來。
她說:“她在衛生間,阮主席把她壓在洗手台上親。”
沈聽肆頓了頓,笑意含在齒間,“你乖,離他們遠一點。”
雲星嗯了一下,聽筒里果然很乖的出現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沈聽肆又問:“你現在在哪兒,我讓人去接你?”
她搖搖頭,估計是坐到了甜品台,咬着新出爐的可頌含糊不清地說,“不用,他們親完了,現在過來了。”
電話被掛斷了。
沈聽肆等了兩分鐘,那頭又顯示了來電。
他好脾氣地接通:“現在在哪呢?”
雲星答道:“在車上。阮主席送我們回去,不過姜黎在哭,阮主席……還在哄她。”
沈聽肆悶聲笑了一下:“怎麼哄得?”
雲星坐在車後面飛快地瞥了一眼,然後很快地收回目光。她的聲音里透露出點不好意思,“就是一直親她,幫她把眼淚擦掉。”
沈聽肆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摩挲着下巴似乎在想下回也用這個法子。
“小電燈泡。”
雲星睜大了眼睛:“我腦袋又不圓,你為什麼叫我電燈泡?”
沈聽肆這會是真的笑了,他轉着車鑰匙,忽然低沉了聲調,像是一匹上好的絲綢輕輕撫向她的面頰,含着溫柔與蠱惑。
“那星星想不想看他們和好如初?”
雲星心地是真的軟,聽見沈聽肆的話,她不假思索地嗯了一聲。
沈聽肆得逞地笑了一聲,貼着話筒聲音好像要鑽進她心裏。
“乖,那你讓阮星蘅送你去紫金別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