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台上漸漸散了場,許芷才有了睡醒的跡象。

意識回籠，許芷先是驚了下，接着發現靠着的人竟然是江緒,懵了片刻，才從江緒身上起來。

許芷心裏放鬆下來，幸好不是別的什麼人,省得尷尬。

但是又因為是江緒，那就更要說清楚,可不是她主動要去靠他的。

江緒目光一直膠在許芷的臉上，頓了片刻才說：“睡好了嗎？”

什麼意思？

是在問她倚在他身上睡得好不好嗎？

許芷心思百轉，瞪江緒一眼，倚在椅背上說：“我睡着的時候，你還沒到,誰知道是不是你主動湊上來的？”

江緒眼底有了溫和的顏色，他“嗯”了一聲,“是我，不是你主動湊得。”

許芷：“……”

你要不要承認的這麼乾脆,她都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

沉默片刻，許芷又問：“你怎麼來了？”

問完之後，她才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傻問題，肯定是陸洋告訴了江緒,她在這裏。

陸洋一直說要和她一起吃飯,鬧了半天，是幫江緒說得。

江緒平靜地說：“陸洋給我發了信息。”

頓了頓，他又補上了一句,“不是他讓我過來,是我自己想過來。”

陸洋只是跟他說了一下,許芷在這裏。

許芷：“……”

她又沒有問那些。

許芷睨江緒一眼，說：“我管你是不是自己想來的。”

“許芷，你不問我，我也想告訴你。”

江緒現在恨不得事無巨細說給許芷，可是現在許芷不想知道了。

許芷別開視線，忽然覺得有些好笑，“你單知道我生氣你隱瞞了我那些事，可是你並不理解我為什麼能那麼介意。”

她不是在問江緒，而是一個陳述句。

其實這是一個很複雜的原因，歸根結底，這個問題，其實早些年她送江緒東西，卻並沒有得到江緒認可的時候就存在。

只不過是被她自己以合理的方式忽略了。

誠然以她今天的目光來看，當時那個作品確實丑了一些。

但是那時候她對江緒寄予了希望，並不是讓他對她的作品有所評價，而是對她的付出和努力。

放到今天，其實如果她不愛江緒，她根本不會對這件事那麼介意。

江緒沒有告知她的事情，就像是一個背叛。

如果當時她和唐珠達成了合作，那以後的每一天不是如鯁在喉？

然而那時候的江緒，其實根本就沒想過這個問題。

那他錯了嗎？許芷甚至都無法定義。

只能說江緒喜歡她，卻或許不夠愛她，所以沒有從她的角度思考過這個問題。

如果許芷和他爭吵，罵他兩句，江緒反而覺得心裏舒服些，那就證明她起碼只是在生氣。

可是這一刻，在許芷平靜的語氣下，他感覺到了一種深深的失望。

江緒突然覺得心慌，去拉許芷的手，聲音都不復往日的平靜，他保證道：“以後的事情，無論什麼都不會隱瞞你。”

許芷把手從江緒手裏抽回來，什麼事情需要告訴她，也得江緒自己能意識到才行。

難道以後要他事無巨細把一天發生的事情都告訴她？江緒不累，她自己都會覺得累。

許芷心裏也糾成了一團，開始的時候她是對江緒有些怨懟的。

但是過了這麼些天，那些怨懟已經變成了無奈，她意識到，她想要的不是江緒給她的。

正在這時，林佳走了過來。她只在馬場見過江緒一面，如今早就知道了江緒和許芷的夫妻關係，不過卻並不知道他們之間鬧着不愉快。

林佳看着許芷說：“那個，我們要去吃飯了，你們和我們一起嗎？”

許芷看了江緒一眼，心裏反而平靜了下來，她對江緒說：“你和我們一起吃？還是現在回去？”

明明她的態度和語氣比之前好了很多，可是江緒卻覺得心裏堵得厲害。

許芷跟他吵，跟他鬧，能讓他覺得她還是有些在意的，現在反而覺得她變得遙不可及。

江緒抬眼看向許芷，第一次沒顧忌着別人在場，問她：“你為什麼那麼介意？”

他本來不願意承認他不懂許芷，但是每每當他想要做些什麼挽回時，確實總有一種無所適從的感覺。

許芷表情很平靜，江緒的這個反應沒有意外。

她頓了頓說：“我說了也沒意義。”

許芷也能感覺，江緒對她再好，也對她有着一種說不上來的隔閡。

他們的身體曾經靠得很近，可是心一直都差上那麼一點。

林佳終於看出江緒和許芷之間有些不對勁來了。

她覺得自己站在這裏十分的尷尬，來得特別不是時候，她忍不住出口說：“那個，我先過去了，你們商量好過來。”

許芷覺得該說的都說了，有些事情，當對方不能感同身受的時候，是無法理解她的。

她不再理江緒，對林佳說：“沒什麼事，我和你一起過去。”

這頓午飯，江緒到底沒有過來。

許芷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卻有些惦念他。

剛剛他們從大廳里出來的時候，江緒還坐在那個位置。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那裏沒有光，彷彿他也被黑暗吞噬了一般。

吃飯的時候，許芷有些心不在焉，直到林佳提到要到S市出差半個月。

邱清涵看向許芷，“你不是正好要在那邊辦一場大的展銷會嗎？和林佳一起過去，還能順便散散心。”

許芷回過神來，對邱清涵開玩笑說：“你是不是嫌我了？”

“百分之一百沒有啊。”邱清涵立刻舉手表示清白，“你在我家住上個十年八年都沒問題。”

許芷：“這還差不多，不過我確實也有早點過去的打算。”

一方面是為了公司，另一面她確實想散散心。

她想着，等回來之後，就從邱清涵家裏搬出來，那個時候，她也就可以坦然地而平靜地面對江緒。

邱清涵扭頭看了林佳一眼，問她：“你家的陸洋呢？”

林佳趕忙說：“不是我家陸洋。”

頓了頓，她偷偷看了許芷一眼說：“說是陪朋友喝酒去了。”

許芷眼底閃過微光，雖然林佳沒說明說是和江緒，但是她的目光有點太明顯。

他們從開始接觸到結婚，有很長一段時間，她從來沒見過江緒喝酒。

他永遠是冷靜且自律的，心思深沉有城府，哪怕是看着他的眼睛都很難看透他在想什麼。

當天晚上，許芷接到了江緒的電話。

他也不說話，電話那頭十分的安靜，安靜到許芷幾乎以為他是不小心按錯了鍵。

許芷說：“不說話，我就掛了啊。”

“許芷。”江緒這才喊了她的名字，聽着聲音帶着幾分醉意，他低聲問她：“你什麼時候回來？”

還沒等許芷說什麼，江緒又問：“你是不是不回來了？”

聽他說話的樣子，許芷覺得這不像是清醒的時候，她頓了頓問：“你是不是喝多了？你在哪呢？”

江緒一時間又安靜了下了，就在許芷以為他睡著了的時候，他忽然喃喃說：“你這麼狠心嗎？”

許芷：“……”

她不跟一個醉鬼計較。

“你在哪呢？在家還是外邊？旁邊有什麼人？把電話給他。”

許芷說了一堆話，江緒好像都沒聽見一樣，也不應聲，沒一會電話斷了。

再打過去沒人接了。

放着江緒不管，許芷根本做不到。

但是她也不能挨個酒吧或者會所去找江緒，只好打電話給林佳，問她要陸洋的電話。

林佳說：“他跟我在一塊，不然我讓他直接聽電話？”

許芷頓了頓說：“不用了。”

既然陸洋沒有和江緒在一塊，她覺得問了也是白問。

林佳卻以為許芷有什麼話問陸洋，不好讓她聽，她體貼地說：“沒事，我現在就把手機給林洋，我正好要去樓下買點東西。”

許芷：“……”

還沒等她拒絕，手機已經換到了陸洋的手裏。

許芷只好問陸洋，江緒的情況。

陸洋的聲音一貫的帶着玩世不恭，“我們中午一起吃了飯就分開，他估計是回家，下午公司都沒去。”

他還挺想勸一句，這算什麼大事，鬧這麼久。

但是一想到人家夫妻的事情，江緒都說過，讓他別摻和，真的搞出事來，那他可就是罪人了。

而且說不定這是人家的小情趣呢，許芷晚上能打電話給他找江緒，不就是證明許芷在乎江緒。

許芷掛了電話，就給趙學明打了過去。

趙學明這幾天特別老實，除了晚上回家玩會遊戲，哪都沒去過。

他還不知道江緒和許芷鬧了這麼大的矛盾。

聽到許芷問他知不知道江緒這會在哪的時候，他迷茫地問：“他這個時間沒回家嗎？那就是在外面有應酬。”

許芷說：“我沒在家，你去幫我看看。”

“啊？你在哪呢？沒聽說你最近出差啊？”

“讓你去看，你就去看看。過兩天我送你一雙限量版球鞋。”

趙學明：“……”這必須要去一趟。

江緒不是一個情緒外露的，哪怕是喝酒，他也是獨自一個在家，哪怕喝個酩酊大醉，也不會有人知道。

酒能解憂嗎？

江緒覺得不能。

因為越醉的時候，他心裏的那個空洞就越大，就越覺得孤獨與痛苦。

明明這麼多年來，他一個人生活，並沒有覺得難以忍受過。

可是不過短短的幾個月，一切都因為許芷變了，有她在的時候多姿多彩，她不在的時候，索然無味。

趙學明到時，就看見江緒睡在客廳的沙發上，旁邊不少空掉的酒瓶。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江緒這樣。作為一個失戀去酒吧的常客，趙學明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上次江緒是怎麼說他來着？趙學明不記事，原話想不起來了，總覺得這就是因果，看這打臉啪啪的。

趙學明拍了張照片，給許芷發了過去，“在家呢，現在是這個樣子。”

許芷看了圖，心裏微微疼了下，她覺得江緒自己在家和喝成這樣，顯然是不願意讓人看見。

【許芷】：“圖刪了吧。”

【趙學明】：“刪了幹什麼？回頭我看他笑話，哈哈哈。”

【許芷】：“你覺得你能嗎？”

【趙學明】：“……”

他還真不能，江緒這人心狠手辣的，趙學明想起來有點怵得慌。

許芷第二天就和林佳一起去了S市。

下了飛機就收了江緒的信息：“我昨天晚上是不是給你打電話了？”

看來這是清醒了，許芷裝傻，回他：“是嗎？你不是按錯鍵了嗎？”

江緒皺着眉看着這條信息，他隱約記得跟許芷說了很多話，但是卻又想不起說了什麼，難道是夢？

出差這半個月，許芷前面就是自己一個人到處走走逛逛。

這裏的氣候冷得快，不過才十月末的時候，就下了第一場雪。

隔天許芷就收到了有人寄過來的給她的衣服。

這衣服她都不用問，就知道是誰寄過來的，畢竟這些都還放在她和江緒的家裏。

至於地址，肯定是江緒問過陸洋之後，陸洋又問了林佳。

平時許芷和江緒聯繫都不算多，保持了一種彷彿是最開始許芷對結婚定位的相敬如賓的關係。

家人的群里，陸丹組織聚餐吃飯，許芷和江緒也是友好而疏離的各自回復，一個說是在外地出差，一個說這兩天有點忙。

有好一陣江緒和許芷沒回來蹭過飯了，兩家女主人這麼一合計，覺得必須要聚上這麼一次。

陸丹直接艾特許芷：“出差回來再聚。”

江雪嵐艾熱江緒：“你什麼時候不忙啊？回家吃個飯花不了多少時間。”

江緒這邊不回，等着許芷和陸丹你一句我一句，把理由都找盡了，終於定下來時間之後，他也跟着同意。

許芷特別想點開江緒的微信質問他一句，你總學我幹什麼，你沒有自己的思想嗎？

可她還是忍住了，明明都說好不理他了，這麼找他不就輸了嗎？

跟陸丹那邊找理由的後果就是，她真的會隨時驗證你那天是不是真的有事。

之前許芷不想去相親，就跟陸丹玩過這一套，可惜被陸丹追着問，真不如去相親痛快點。

為了避免陸丹問她，許芷剛回來，就去了林佳的劇組。

她跟陸丹說了，這網劇剛開拍，沒有她盯兩天不行。

事實上，林佳比許芷早回來幾天，網劇已經拍了幾天，她去也就是沒事瞎逛逛。

這天拍得不是第一場戲，而是其中的一段，女主和少年的愛慕者的戲份。

都見了男生第三次了，許芷莫名對他有印象，所以還去問了男生的名字。

邱清涵上上下下打量過許芷，笑道：“什麼意思啊？找替身了？”

許芷：“……什麼替身，你可真能想。”

“說真的，他是不是長得挺像江緒的。”邱清涵壓低聲音問許芷。

許芷說：“不像。”而且是越看越不像的那種。

邱清涵笑得不懷好意，“你還不承認。他叫什麼我還真不清楚，我聽大家都叫他星星。”

正說著話，許芷好像突然看見了江緒。

可是她再仔細看過去的時候，卻又看不見他了。

江緒確實來了，許芷在群里有說今天要來拍戲現場。

雖然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來，他卻還是想來看一看。

其實不過是半個月，他覺得有太久沒看見她了，那種思念沒有隨着時間而稀釋，反而越發濃烈。

不過在剛走進片場的那一刻，江緒卻頓住了腳步。

這輩子他都不想有交集，不想見到的人出現在了片場裏。

一種徹骨的冷將他籠罩了起來。

不是因為高啟星，而是因為許芷投資的網劇用了高啟星。

以前一直都不明白的事情，江緒在這一刻有了切膚的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