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留言
統合曆2023年1月，東征都市中界層——
訴罪賽會分賽場，最末賽段——
“各位觀眾歡迎回來！下面繼續為大家解說。不過，東征都市的奴工朋友們，真的不考慮明天的績效問題嗎？凌晨兩點四十九分，直播間內還有兩億九千多萬人在線……
真是承蒙厚愛！咳咳……好吧好吧別刷差評嘛，我知道大家在等誰——亞細亞大區近十年來唯一的s級選手，我們的阿尼亞。”
“本次都市賽以‘競速’為末賽段主題，前一百名衝線的選手將獲得參與亞細亞大區賽的資格。目前已有九十餘人衝線，而末賽段還有兩百七十三人存活。
不過啊……因為一些小小的波折，我們的阿尼亞尚未衝線。
關注比賽全程的各位是清楚的，阿尼亞從未令我們失望。s級評價是正確的，她就是強大又美麗的現實表徵。
我們都希望阿尼亞能闖入賽會決賽、拔得頭籌！在為東征都市爭光添彩的同時，洗去她罪民的身份，成為一名光榮的人類公民。
成功晉級、又或出師未捷？比起猜測，不如現在就拉近鏡頭、一睹為快——”
賽段內——
身着叢林迷彩的海樓被一名銀髮混血女孩攙扶着疾走。那女孩身形健美、體態高挑，但由於背負了兩人份的裝備，她的動作顯得相當勉強。
或許是重物拖累的緣故，她差點沒抓穩海樓的手：“抱歉！我立馬把這些東西丟掉。”慌張着把海樓靠在一旁的樹榦上，她隨即要卸下裝備。
其實海樓的名字讀作“mираж（米拉日）”，就是海市蜃樓的意思。熟悉他的人都叫他海樓，但現在，會這樣叫他的只剩阿尼亞一人。
“別這樣了。”海樓很用力地喊，但聲音仍然很小：“把我的背包給我。”
“你受了很重的傷！請不要再說話了……我應該把那該死的粒子槍扔掉！”
“阿尼亞！”海樓搖搖頭：“把包給我！我替你攔住他們。你快走、快走！現在已經有九十幾人衝線，剩下的晉級名額不多了……”
“我不能丟下你！”阿尼亞摁住那隻伸向背包的手。
在這個距離上，滿布手臂的血漬與傷痕被她看得一清二楚：“就算不能一起晉級，只要能到終點，以我們的積分數量是不會被處刑的。
只要我們一起到達終點就好！你身上的毒不是已經快解掉了嗎？海樓，振作點！只剩三十公里就到終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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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尼亞，冷靜下來。聽我說。”
海樓鬆開背帶，無力地搭住阿尼亞的右手，後者則緊緊反握，海樓：“他們之中，有人知道了我們的秘密。不能讓他們離開這個賽段，這個秘密——事關人類的未來。”
“所以，請讓我完成自己的使命吧……”
“不！”女孩的短髮在林風中飄動：“我們可以去終點守着他們，請和我一起，如果我們在一起的話——”
“阿尼亞！”海樓斬釘截鐵道：“死守終點是不現實的，我們人少、守不住那樣寬闊的防線。
而且，萬一你被殺死的話，就真的沒希望了。我們……你是火種。”
“請不要再說這樣的話！”
“到了終點我也活不了的。”海樓指了指被包紮起來的小腿腹：“為了殺死我，他們作弊了：那隻蠍尾獅注入的不止是生物毒素、還有凈化藥劑解決不了的詛咒。
一旦離開賽段，詛咒程序會瞬間生效——污染植入我體內的晶片，將我的記憶體覆寫。”
“難道沒有解除的辦法嗎？只要抵達終點，他們會處理一切的，他們會治好你的，只要到達終點就可以！
這是他們許諾的、承諾的事情！他們不能欺騙我們！
我背你走，海樓！我們走，我們一定能離開這裏。這一屆我們不參加了，我們棄權、我們下一次一起來，下一次！
我們會一起晉級的，不是兩個人的話就沒有意義……
不是你和我的話——就沒有意義了！”
此時的海樓仍虛弱不堪，但他目光灼灼：“你一定要去頂界層，阿尼亞，你一定要去都市的頂界層。”
阿尼亞忽然鬆開了海樓的手臂，但這絕非出於她的本意。
她張開嘴巴卻無法說話，想注視海樓的眼神也不可阻止地跟隨身體轉向終點。
她邁步了，放下海樓的背包、帶着自己的武器開始了奔跑。
阿尼亞知道發生了什麼，趁自己放下防備的時間，海樓駭入了她的合成晶片，為她植入了指令。
以及，一段留言。
“我有預感，我們會再見的，現在，去吧、快去吧。”
“去終點，去都市的上界層，去頂界層，乃至於頂界層之上……”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海樓的駭入效果終止於何時。但她沒有回頭，沒有駐足，更沒有轉向的動作。
狂暴的聲響從身後數十公里的位置傳出、隨之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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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風壓卷散了模擬天空的雲層。蘑菇雲尚未撐開，信息列表便播報了數十名參賽者的死亡——那是兩人在第二賽段收集的溫壓彈。
一步、一步、一步，她不停地奔跑，連確認海樓安危的時間都抽不出來。與此同時，發生在她身後的戰鬥已經令場外的觀眾應接不暇：
施術者釋放連環閃電將整片樹冠燒焦，系統卻置頂了其人的死訊；
蜂群無人機的信號被大量偵測，它們的操控者卻被一支暗箭擊殺；
再到後來，連a級訴罪者“獵巫人”的生命體征都消失在所有界面。
他們試圖圍殺海樓，但等待他們的僅有死亡！
如果她聽見這些消息，就一定能想像那個場景：
一身黑衣、手執銀杖、腰別左輪的獵巫人順着詛咒的氣味接近海樓。但散發著詛咒的只是陷阱道具、是兩人從第一賽段入手的地牢人偶。
寒光自燃火的樹冠刺出，那把刀用的不是超科技材料、也沒有任何“術法注魔”效果。
平平無奇的銳器從上至下劃過脖頸，溫熱的血液噴涌三尺、尚未落地之際，出刀人已然撤離。
一百八十二、一百七十、九十四、二十三……賽段滯留人數不斷降低。
“末賽段的戰鬥異常激烈！能走到這個位置的，無不是東征都市的高手！看看那些殺傷力巨大的術法，慶幸吧！對應的程序只允許在賽段內編譯！
現在還剩二十三名選手，哦不，是十七名了！那片森林裏到底發生了什麼？有機位捕捉到了嗎？
哈！是米拉日、夢幻的海市蜃樓！受詛咒的a級參賽選手，他與阿尼亞關係親密，似乎因此受到了針對。
受了這麼重的傷也能行動自如么？看這濃烈的殺意，他肯定使用了‘失控藥劑’，喂喂，用這種葯會走不出賽段的啊……
停！畫面再轉一下。朋友們、朋友們！我有個好消息——本次都市賽的最後一名晉級者終於誕生，請大聲喊出她的名字——阿——尼——亞！”
都市賽終點，阿尼亞沒有參加慶功宴。
難道他會像他的名字一樣，成為我生命中的雲翳？她在那扇門前等了很久、很久。
直到比賽抵達時限、賽段滯留人數清零，直到智能機械將全部場地毀滅清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他還沒有走出這該死的賽段！
阿尼亞努力回憶右臂上的餘溫……海樓，沒能抵達終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