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世界再見陌生人
貝爾摩德不喜歡怯生生的孩子。
她是個光芒四射的女人,中意的孩子自然也是那種聰明伶俐、敢玩敢鬧的類型——
哪怕性格偏靜,也得是【安靜羞澀】,而非【膽小懦弱】。
照片里的孩子長的其實不錯,哪怕瘦的過分,依舊能看出骨相優越。
但就是,怎麼說……
太黯淡了。
像是只連哭都不敢發出太大聲音的貓,只適合蹲在街邊的紙箱子裏,在連綿的陰雨中悄然失去呼吸。
“不過被太陽照到就會有機會變好吧?”
琴酒臨出門前,突然聽到身後的女人開了口。
可回頭去看,卻只有她拎着照片一角,隨手將其飛出去的剪影。
“可惜了。”
貝爾摩德女士仰首蓋住眼睛,“我也是需要別人分了陽光來照耀,才能稍微溫暖一下的人呢,對你無能為力了哦。”
第二天一早,法務部的人上了去橫濱的車。
貝爾摩德盯着汽車遠去的尾燈看了一會兒,頂着海音寺千秋的臉,正大光明的去了警視廳。
其實結案后當事人需要辦什麼具體手續,她完全不知道——
不過“海音寺千秋”現在的對外形象,是個身家十億起跳的年輕富婆,請個貼身助理什麼的,到也正常。
她的助理是組織安排的人。
雖然沒有代號,但專業素質過硬,輕易就處理好了所有的雜事。
貝爾摩德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警視廳的會客室里喝茶,只需要在該簽字的時候簽字,在有人來詢問她“明白了嗎?”的時候,答一聲“明白了”就好。
時間匆匆一上午。
嗡嗡嗡。
桌前的女人百無聊賴拿起手機。
【官方似乎叫了記者】
發信人是Gin。
女人看到這裏,略顯輕佻的揚了下眉,滿不在乎的回他:
【要麼,你去把他們處理了,要麼,我就在記者面前演上一場好玩的,至於後果如何,大家各自承擔怎麼樣?】
回完直接關機。
事實上,這本來也不是個選擇題——
是威脅來的。
貝爾摩德女士想:自從這次來了日本,簡直做什麼都束手束腳的!
琴酒對她來說也許曾經個有趣的男人,但在毫無分寸的“管”了她這麼多回后,討厭程度已經和朗姆不相上下了。
午飯是警方提供的咖喱。
貝爾摩德其實不太吃的慣,但海音寺千秋這個女人,做什麼都有可能很隨意,只有吃東西的時候超認真。
到了下午,繁瑣的手續工作終於結束了。
貝爾摩德無聊的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了。
後半場大部分的時間,包括吃味道奇怪的甜口咖喱時,她都是靠着“照鏡子”,靠着觀察玻璃擋板上海音寺千秋的臉,來打發時間的。
“真是漂亮呢……”
“唉?”
旁邊的警員聽到小聲的呢喃,不明所以的抬了下頭。
然後正好對上了女人映在玻璃里的影子。
海音寺小姐並不很悲傷。
因為白得了一筆超過十億円的財產,她的情緒里連后怕都有限,也沒有在警方面前刻意偽裝的意思。
據說河田夫人之前轉贈的財物中,不動產大都位於關西,但最近幾天,全部都被對方非常高效的置換成了東京的地產。
貌似還入股了一間研究美容藥品的小成本工作室,一副人生高起點重開,隨時準備大展身手的樣子。
這次來辦手續,她更是全程都將無聊擺在了臉上,現下對上了他的眼睛,突然毫無預兆的笑了下。
警員毫無自覺的僵住了。
在警方搜集到的資料里,這位小姐大多數時間打扮偏向傳統,甚至會穿男性款式的羽織,再扎條不倫不類的腰帶,好看也好看的非常隨意。
但今天,可能是事涉命案的緣故,海音寺小姐在裝扮上保持了最基本的莊重。
她穿了一身非常厚實的黑色長裙。
質地像是羊毛,款式接近修女,下擺的褶皺藏在內里,只有邁步走路時,才會出現花朵一般展開又合攏的效果。
明明是陽光燦爛的日子……
但她坐在這裏,就好像把喧鬧的辦公室變成了陰雨綿綿的老式莊園,讓人無端聯想到古典小說中的葬禮,和失去丈夫后、抱着百合花站在墓前的女性剪影。
怎麼說呢。
年輕的警員僵硬着低下了頭,生怕觸動什麼似的輕輕呼了口氣:感覺是再多看上兩眼,就會嘴唇發著抖失態的程度。
貝爾摩德肉眼可見的被他取悅到了。
但是她什麼都不能做。
海音寺千秋和她不同,那個女人沒有在鏡頭前肆無忌憚展示自己美麗的習慣——
如非必要,她連笑都很少笑,走路時步態既不像貓、也不像鹿,對性感的外放簡直堪稱吝嗇。
但她奇異的並不缺乏性張力。
美國女人撐着下巴,再次看了看低頭后就再也不敢抬起來的年輕人,想:在她習慣的文化環境中,被大方坦然展現出的性感,可以約等於活力和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