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雲台初見

牽雲台初見

"憂兒,這裏的雲棠一點不似盪谷里的甜,呸呸,淡出鳥味來。"阿答將咬開的紅色小果吐在艙內,纖纖玉手輕輕撿起放在桌上的逍遙碟中。

“阿答,此處沒有追風鳥來吃你的剩果,你不可隨意亂吐,不吃就吐在這小碟中,乖阿答,記住沒?"

阿答順從地點點頭:"憂兒的話阿答都會記得,阿答好想去烹鮮林采只炙鵝來吃,阿答餓了,阿答也困了。"說完頭一歪,伏桌酣聲四起。

憂兒四下打量起這艘名叫歸心的舫舟,透墨色琉璃覆頂,船身由烏色建木所造,船柱上雕着藕花菱蔓碧水清圓,雕工算不得精湛,卻雕出了風荷的凈潔天真之態,依着這斑駁的建木紋理似仍在倚風搖曳。自己和阿答坐在一片荷葉形狀的小桌前,上置了些杯盞碗碟,碟中有些鮮果吃食,船身檐廊未掛燈籠,白色煙紗攏在兩邊,不時隨風翻飛。豐折柳此刻背身而立在船頭的琴桌前,琴桌上放着一截黝黑枯木。比起忘鄉這歸心着實是寒酸了許多,卻也更合帝休心意許多。

臨近山前,流霞漸盛,飛瀑流濺,排雲之上鶴翔鶯舞,清唳不絕。百千里不過頃刻間,此刻兩艘船舫騰空而上,在一處嶺前緩緩泊住。

"此處是牽雲台,主上和家師在此等候,小君請隨我一同前往。"豐折柳踏雲而上,立在一旁。一位和豐折柳相同打扮的俊俏小哥,也已將忘鄉上的眾人迎出船舫。帝休喚醒了阿答,也隨眾人一起拾級而上,遠遠便見一棵黛色參天九曲盤踞古松下,有二人正在對弈。走到近前,豐折柳對眾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后,便立在左側男子身後,男子約摸中年,身着月白暗紋錦服,墨發以鑲玉鎏金冠束起,右手作執子狀置於棋盤之上遲遲未落,這定是平瀾上人了。帝休又看向右側男子,見他年紀和自己相仿,鬢若刀裁,眉如墨畫,狹長的鳳眼正微闔看落向面前的棋盤,眼角卻似有散不開的萬般清冷,若老僧入定樣。這定是這仙鄉寶地的上主雲笙了,帝休心下突突而起,趕緊凝神聚氣看向棋盤,卻見那棋盤上空無一子,知他們下的是星雲棋。盞茶功夫后,平瀾上人終於將子落下,碧玉色棋盤上龍爭虎鬥之局顯現,呼吸間又消失不見。帝休已知平瀾執白頹式已初現。若干來回后平瀾已覺無棋可走,思忖良久后雙手欲做推棋狀。

"你想好,推了我便永不再與你下。"薄唇里清清冷冷說道。

平瀾收回雙手在腿側拍了兩下道:"主上,這星雲棋自你七歲起我便未曾贏過你,你以為我喜這日日找虐的滋味,還不是看你終日太過無趣陪你罷了,真正好心當成了驢肝肺。"

看棋局已定,豐折柳恭身說道:"主上,師傅,今年的鏡緣酒會的郎君們已盡數接到,共二十八位,另少室山帝休少君也一併接來了。"說完望了一眼主上雲笙,雲笙抬眼望了一下眾人,又作入定狀。

"甚好甚好,墨庫山許久沒這麼熱鬧過了,各位小友無需拘束,我等修仙之人不拘泥那些個世俗小節,天光也不早了,大家舟車勞頓,折柳,你引眾人先去進些餐食,休息半晌,明日再去排雲殿見見眾位師尊。"說完徑直走到帝休面前:"嘖嘖,沒想到帝古那多情種竟生得如此標緻的女娃,甚好甚好!今日你就隨主上去他的雲上宮歇息,明日再一同來排雲殿吧。"

老僧抬頭:"雲上宮就我一人,小君怎可隨我前去?"

"怎的不可?小君自己都說此次前來乃是送嫁與你,你二人姻緣雖是帝古和雲跡到酒後定下的娃娃親,但我偷偷套過符元仙翁的話,確是良緣佳配,這個姻緣墨庫山定是認下的。排雲殿只準備了二十八位小郎君們的居所,不與你回雲上宮,難道讓小君與我擠作一處?還是與折柳他們擠作一處?對了,折柳,小君同來的那位今日你帶去擠擠,明日再想法子收拾一間屋子與他。"

豐折柳心想排雲殿恁多空房,哪裏似師傅說得這般局促困頓,又看見師傅對着自己不斷使眼色,忙回道:"徒兒謹遵師命。"

眾人原以為帝休先前嫁人之語是女兒間的吵鬧戲語,沒想卻是真有其事,不禁又都望向她,聽得平瀾上人一番言語,饒是美人綃覆面,帝休也是羞得粉面赫顏,卻也未有言語推卻。折柳走向阿答說道:"你隨我走吧。""阿答要跟着憂兒,阿答不與憂兒分開。""雲上宮裏只有豆腐青菜,我帶你去吃燒鵝,三月鮮所制,肥瘦相間,皮脆肉嫩。"阿答躊躇半日,一溜煙兒跟着豐折柳而去,一時間偌大的牽雲台只剩下雲笙帝休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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