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兩日後
“哇，好高好大的樓塔啊！”周清憂從掀起的車帷里探出頭來，看着前方的高塔喃喃自語。
跟隨馬車的是從宮裏去到凌城來接周清憂入京的侍從，聞言解釋道：“小娘子，這是上京的燕歸塔，每年都有大量的學子從家鄉離開進京趕考，難免思鄉，於是他們就會去到這座高塔上，眺望他們的家鄉。”
侍從看到周清憂似懂非懂的模樣，就轉了一個話題：“小娘子，過了前方的城門，便是進去了上京，等會你會更驚訝呢！”
馬車車輪繼續滾動着，在浸沒一片黑暗后，又重新迎接回了日光。
通過城門后，周清憂再次掀開車帷，就如那侍從所說，驚訝到了她。
街道上車水馬龍，人聲鼎沸。
沿着街道，兩旁儘是星羅棋佈的鋪與攤，掛置着令人眼花繚亂的朱釵羅裙；香氣撲鼻，琳琅滿目的胭脂香粉；令人垂涎欲滴的各路美食集結於此……
周清憂的頭探得越來越出，似要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剛剛在旁的侍從輕聲提醒：“小娘子，等會見完陛下后，會有很多時間給小娘子去逛盡這街道，小娘子不必急於此時。”
周清憂不好意識地縮回車裏去，安安靜靜坐在車裏去到皇宮。
“周小娘子，我們到了，請小娘子先隨着侍女去準備一下再去見陛下。”侍從提醒道。
周清憂下了馬車，見一梳着垂髻，身着柳青色襦裙，約莫十四、五歲的少女站在前面，她看見周清憂下來，對着她行禮，道：“小娘子，請隨奴走這邊。”
侍女和周清憂一前一後無言走着，路上空無一人，唯有二人“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充滿緊繃的氣息。周清憂想緩和一下氣氛，主動問：“這位娘子，我們還要走多久啊？”
侍女忙轉過身，恭敬回答：“周小娘子，還有一段路要走呢，如果小娘子累了，奴可以背你走的。”
周清憂搖頭擺手道：“啊，不用不用，我不累的。對了，我還不知道娘子你的名字呢？”
侍女頓了頓，臉上掛上一絲笑意：“奴姓洪，單名一字佩。”
“佩娘，我……我可以叫你佩娘嗎？”周清憂舒緩下來，放下拘謹，周身洋溢着輕快。
侍女也被她的歡快的情緒感染，笑得燦爛道：“當然可以的，周小娘子不嫌棄奴的姓名，這是奴的榮幸。”
兩人說著笑着便來到一宮殿處，兩人都識趣地收斂起來。
進去裏面，發現還有兩名女官在等候，其中一較年長的女官不卑不亢道：“臣是嚴尚宮，在旁的是許尚宮，在等下面聖之前，需由臣等教導小娘子面聖的禮儀。”
周清憂渾身一顫，她最不喜歡的就是學禮儀了，她看了看板著臉的女官，只能認命接受教導。
在殿外等待的佩娘接二連三聽到殿內嚴厲的訓導，也不禁為周清憂捏了一把汗。
約莫兩刻鐘后，殿門終於打開了，兩名尚宮最後再三叮囑后，就讓佩娘帶周清憂去面聖。
“小娘子，那我們就走吧。”
“好。”
一路上，周清憂話語少了起來，她心裏一直溫故剛剛尚宮教導的東西，帶路的佩娘也沒有說話打擾。
霍然，在她們經過一座假山時，一團黃褐色的東西從後面飛了過來，砸到了佩娘的身上，從胸前滑落到腿處形成一條長長的污跡，假山後面的人似乎沒有看到佩娘後面的周清憂，她們在看到佩娘被砸出泥跡后，就哈哈大笑四處逃竄開來。
周清憂繞過假山，發現她們同樣也是身着柳青色襦裙的侍女，她跑到佩娘前面，看着她身上長長的污跡，說道：“佩娘，要不你先去換身衣裳吧。”
佩娘的臉因為羞愧而逐漸變紅，她搖頭抱歉道：“真的很抱歉，讓周小娘子看到這一幕，但面聖時間要到了，奴沒事的，我們不能再耽擱了，”
周清憂堅持說道：“不行，你這樣子怎麼去，你快點先去換身衣裳！”
“不行，換衣裳就沒時間了。”佩娘也堅定道
周清憂靈機一動：“哎，你可以告訴我怎麼走，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佩娘錯愕，說道：“這怎麼行，小娘子是第一次來到皇宮，況且這是奴的職責。”
“佩娘，你再這樣耽擱時間真的來不及了。”周清憂再次提醒。
佩娘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又想了想，才妥協：“好吧，小娘子，你沿着這條路去，會看到一座亭子，接着便有一個分岔口，走右邊的路，一直走，便會看到有侍衛和侍從看守的殿門，陛下便在那宮殿裏，小娘子你前去告訴侍從一聲，他就會知道的了。”
周清憂綻放出讓人放心的笑容：“嗯，我知道了，佩娘你也趕緊去吧。”說罷，便往前走。
佩娘不放心地在原地看着周清憂走遠，等到人影成點消散，她才往另一方向去。
……
周清憂走到了佩娘所說的那座亭子，在分岔口往右拐去一直走，但很快，她愣住了，因為前方也有一座亭子和分岔口。
“啊，佩娘沒有說到這座亭子呢，那這裏是要走哪裏？”周清憂焦急自語道。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周清憂卻遲疑不決站在原地。
亭子，右走！終於，周清憂做出要走右邊的決定！她的腳步越走越快，但是也越快發現自己走錯了，路的盡頭竟是一座樓閣。
“哎呀，完了完了，我走錯了。怎麼辦呢？”周清憂急得在原地打轉，而且環視一周附近也沒有人。
“吱呀”一聲，周清憂迅速轉過頭，發現閣門被人推開，閣內一身着絳紫色圓領袍衫、身段高挑修長，大約十七、八歲的清俊郎君正緩緩而出，耀眼的陽光映入他的眼帘，因為長時間在閣內，他不適應地皺起劍眉，微微眯起的眼睛透出冰冷孤寂，有着高挺的鼻樑，薄而透紅的嘴唇，長發紮成一束置於身後，他的手上拿着一冊書籍，在看到站在前方無助的周清憂時，也愣在了原地，眼裏閃過一瞬間的驚愕，很快便恢復成清冷，無視周清憂繼續往前走。
周清憂見那男子只顧往前走，於是喊住他：“啊，那個，這位郎君，我想問一下陛下所在的宮殿在哪裏？”
那男子停住，但沒有回答。
周清憂見他沒再往前走，趁機問道：“我是來面聖的，但不知道怎麼去，而且旁也沒有人，你……你能告訴我嗎？”
那男子緩緩轉了過來，看到周清憂可憐巴巴望着自己，終於開口道：“侍女，你去找侍女。”
周清憂着急道：“帶我的侍女她有事我讓她先走了，郎君，你知道就告訴我吧，我要遲到了。”
那男子抬手指了指旁邊的竹林，道：“那石頭那邊有一條小路，穿過去就可以了。”說罷，便轉過了身。
周清憂露出燦爛的笑容，語氣也變得歡快：“謝謝你郎君。”然後就跑過去剛剛男子所指的地方。
那男子還在原地佇立着，似乎有些不放心的回過頭，果然，只見周清憂用手提着裙子，四處探尋着可走的地方，一不小心鬆了一下手，裙子滑落，被一旁的竹子給勾住了，她又只能松下手去弄，急得額上滲出一顆顆圓滾滾的汗珠。
“你跟着我走吧。”男子先一步踏上小路。
周清憂呆了一下，就立馬拉起自己的裙子跟了上去，笑着謝道：“謝謝你，郎君。”
不一會兒，他們就穿過了小路。周清憂看到前面的侍衛和侍從，就知道自己來對了，她轉身想對那男子道謝，但那男子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