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打破平靜

立秋前的連續高溫，把大山深處的這個小村落變成了大蒸籠，一切都無精打采，只有院子裏的花癩皮還在昂着它那碩大的狗頭，沒命的喘着粗氣，井沿的那一塊黑磚被它舔得露出了原本的紅色，向下滴着令人噁心的粘液。

井邊的老刺槐樹下，李固眯瞪着眼，手裏攥着爺爺傳給他的為數不多的物件——一把芭蕉扇，時不時地扇着一兩股夾雜着焦糊味兒的熱風，這是爺爺抽的旱煙絲的味道，他依稀想起了爺爺在扇子上磕他的大煙鍋子的樣子。想到這，他眯縫着的倆眼瞪大了許多，瞧向遠處的一座山，那座山叫甲山，是附近的制高點，也是爺爺安息的地方。說也奇怪，這麼熱的傍晚，什麼都被烤蔫了，那座山卻比平時格外地綠。

今年23歲的李固，大學在本市醫學院學的臨床醫學，這是爺爺幫他定奪下的專業，至於什麼是臨床醫學，爺爺自己也說不明白，只知道以後能成為治病先生，坐在亮堂的大醫院裏威風地給人看病，那才是光宗耀祖的人該乾的事情。少不經事的李固似懂非懂，但爺爺是在喝了一口燒酒之後沒有立即吃菜的情況下說的這番話，李固明白這是爺爺通常做最後決定的方式，不容他去質疑。過了很長時間，我們才知道這個決定背後還有爺爺另外一番心思。

長期的深山勞作讓祖輩們的脊樑，彎屈進泥土，塑造成性格，流淌於兒孫的血液。可李固似乎是個另類，全然沒有大山深處孩子身上常見的那股執拗勁兒，他待人禮貌，遇事不慌，甚至敢想敢幹，這樣一個被山裡孩子視為“危險人物”的毛頭小子，到了醫學院裏卻深得師友們的喜愛。其中，學識淵博威望甚高的馬老師尤其中意他，兩人秉性相投，從李固身上馬老師看到了他年輕時的影子：勤奮好學，膽大心細——在他看來，這是學醫的兩項最重要的品質。他在學院裏還有兩句人人知道的名言，“嫌臟怕累學不得醫，遮口捂鼻救不得人”。李固的出現，讓老馬高興的幾夜睡不着覺，自以為苦苦尋覓的接班人終於找到。可李固並沒有體會到老馬的良苦用心，除了敬重他以外，更多的將他視為難得的老哥們兒。老馬喜愛李固，李固卻並不同等的喜愛老馬，好似年輕的乞丐未必會愛戴老邁的富翁，這不免讓人很失落，而更讓他憂心的是李固這傢伙喜歡擺弄一些旁門左道的東西！

事情要從那年市公安局接到的一個報警電話說起。

“喂…喂喂，我要報警，這有……有個死……死人，都…都都臭了！”一個中年男性聲音驚慌的喊到。

“這裏是市公安局，你別急，請慢點說，你現在在什麼地方？”接線民警聽到有命案發生，急忙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聽到電話接通，報警人踏實了下來，緩一口氣繼續回道“我在市南……市南郊區的大堰溝，你們快點來吧！”

接線民警意識到事情的重大，不敢耽擱，立即上報刑警隊，大隊長到省里回報工作未歸，二隊長陳剛峰迅速做出反應，佈置警力直奔大堰溝現場。

原來，報警人叫王國富，五十來歲年紀，是市麻紡公司的倉管，仗着他的經理女婿，常常有班不上，四處釣魚。這一天正在水邊下桿，突然鬧了肚子，情急之下哪還來得及找廁所，順勢就往不遠處草叢裏一處茂密的地方一蹲。正痛快着，忽然一陣熱浪滾來，只聞得一股令人窒息的惡臭，幾乎不曾熏死過去。他立即掩住口鼻，心想真是晦氣，活魚還沒釣到，卻碰上了這麼個死東西。等緩過勁來，他輕輕分撥開面前的茅草，想看看究竟是死豬還是死狗……忽然嗡地一聲，驚起漆黑一團如簸箕大的蒼蠅撲面而來，他嚇得趕緊蹲下。等再探出頭來，驚心定睛一看，卻是個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