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章 身世（1)

一進門，雷子嘉就發現了一雙嶄新的藍色拖鞋，內心忍不住雀躍起來。他穿着拖鞋故意在她面前晃，沈佳文早已看出他的心思，就是不接他的茬。直接無視他去廚房洗菜。邊洗邊指揮他把不用的食物放在冰箱裏，沒想到雷子嘉對收納很有一套，把她的冰箱整理的井井有條。看的沈佳文都忍不住稱讚他“你可以呀，我以為你們現在的孩子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雷子嘉對她的誇獎很是受用“我是內個例外。”“不禁對你刮目相看。”他自然的彎下腰，用手指着自己的臉頰。“不要光用嘴說”沈佳文直接上手拍開了他的臉。“正經一點，要不晚上沒有飯吃。”他只能撅着嘴，坐回了客廳的沙發上。

上次來時，他一心只想着她的病情，根本沒心情看屋裏的陳設。房間被她收拾的很整潔，客廳擺着灰色的沙發跟黑白格的地毯。白色的兩個橢圓形茶几一高一低的交疊搭在一起，打破了沙發的沉悶。牆上掛着色彩豐富的抽象畫。電視牆也被刷成了灰白色。電視下面是白色的收納箱堆成的電視櫃。箱子上有兩張拍立得的照片。一張故作深沉的眯着眼，另一張拿着酒杯笑顏如畫。看的雷子嘉也跟着笑了起來，他拿出手機，準備把這兩張照片拍照留念。沈佳文的聲音就從身後傳來“喜歡照片的話，我可以送你呀。”“好呀，我要把它放在我的床頭。”“你等我一下”說完就匆匆的跑向卧室，不一會就手拿拍立得走了回來。還沒等雷子嘉反應過來，就來了一套懟臉拍。她把照片在茶几上依次排開。滿意的叉着腰。“家裏是該添些新照片了。”說完還不忘沖他回眸一笑。雷子嘉被她笑的心中一動，伸手摟上她的腰，另一隻手舉起相機，和她臉貼臉，快速按下快門。“我打賭，這張一定是今天最棒的照片。”沈佳文也忍不住自誇起來“還不是因為照片里有我。”“對，你最美。”

還在燃氣灶上的鍋，傳來了聲聲抗議。沈佳文暗叫不好，趕忙回頭朝廚房跑去。好在來的及時，鍋里的紅燒肉還可以搶救一下。雷子嘉也跟在她身後進了廚房，看她手忙腳亂的樣子忍俊不禁“其實我也會做飯的，要不下道菜換我來？”沈佳文趕忙解釋“純屬意外，意外。我只是很久沒做一時失手。”為了挽回顏面，她把雷子嘉推出廚房，認真的烹飪起來。

雷子嘉雙手抱胸站在門口，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中被幸福填滿。這樣的日子，他可以一直過下去。

很快，沈佳文就把菜端上了桌。紅燒肉、油燜蝦還有一個醬燒空心菜。她又為他盛了滿滿一碗米飯。然後就坐在對面，一臉期待的等着他的點評。雷子嘉也毫不吝嗇讚美之詞，誇的她心花怒放。一邊給他夾菜一邊叮囑他多吃點。他也很爭氣的全部吃完了。“完了，腹肌吃沒了。成一塊了。”“哈哈哈哈。剛才是誰質疑我的廚藝來着”“是小人眼拙了。”“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把碗洗了”“得嘞。”

雷子嘉認真的在水池邊洗碗，沈佳文就拿着水杯站在旁邊，看他修長的手指專心致志的清理餐具上的油污。洗完的碗還要拿廚房紙擦乾水份。一套下來行雲流水，彷彿他已經做了很多年。她止不住的誇讚“網上說，做家務的男人最帥，果然網友誠不欺我呀。”雷子嘉扭頭笑着回道“這又是什麼歪理。帥的人幹什麼不帥。網上還說，不帥的人打高爾夫都像在鏟屎。”這個梗她倒是聽過。拍着他的肩膀“我的意思是說，你比剛才吃飯的時候帥多了。”“那可都你的功勞。誰讓你做飯這麼好吃的。對了，你多大會做飯的？”

“6歲？還是7歲，具體我記不清了。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我爸媽在我小的時候承包過魚塘，他們一去就是一整天，魚塘太腥了，我根本待不下去，開始的時候媽媽會做好了飯給我留在鍋里，後來我就自己在家做飯吃。一來二去就學會了。你呢，你幾歲學會的。”“16歲”“還不錯呀，你知道嗎，我有年招聘，碰見過一個男生，23歲了，襪子都還是媽媽洗。公司那會還提供宿舍，他就問我可以帶媽媽一起住嗎？我整個雷在當場。”沈佳文說的投入，可還是察覺到雷子嘉的不對勁。從她開始說媽媽的時候，明顯感到他的眼睛一暗。難道他媽媽過世了？小心的試探“子嘉，你怎麼了？感覺從說到媽媽時你就悶悶的？”雷子嘉擦乾手上的水，把她拉到沙發上。“我有一個故事，你想不想聽？”“想。”

從前，有一個小男孩，他總是覺得自己跟別的孩子不一樣，別的孩子有爸爸媽媽陪，他卻只有梅姨。儘管梅姨很疼他，把他當親兒子一樣。可是看着別的小朋友拉着爸爸媽媽的手，他還是很羨慕。

6歲那年，幼兒園要舉行畢業匯演。慶祝他們順利升小學。他從知道這個消息以後就開始天天等媽媽回家。可是不管他睡的多晚，都沒等到過。終於有一天，他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聽見開門聲就第一時間衝出去，看着滿身酒氣的媽媽。怯怯的跟她說，希望那天她可以參加。媽媽很痛快的答應了。為此他開心極了，天天盼着那一天的到來。

這天終於來了，他的媽媽卻沒有來，他哭鬧着打電話，電話里的媽媽卻告訴他，哭鬧不會給自己帶來任何好處，只會讓媽媽不喜歡你。你要做一個懂事的孩子。他記住了，從此開始努力做個乖孩子。可他的媽媽卻沒有因此更愛他。也只有在他得第一名以後給他打個電話。說不了兩句就會被新的電話打斷。

男孩開始不明白，是所有的媽媽都這麼忙嗎，還是只有自己的媽媽這麼忙。直到他11歲的時候，他被邀請去同學家裏慶祝生日。同學的父母提前做好了豐盛的午餐，會寵溺的看着他們瘋鬧，不怕因為把家裏弄亂被大人訓斥，同學的母親還會捧着同學的臉親上一口。那一刻他才知道，他跟別人的不同並不在於沒有爸爸，而是在於他的媽媽好像根本不愛他。

知道了這一點，他在心裏默默接受了媽媽的所有行為，並對她不再抱有期待。反正他們一年能見到面的時間兩隻手都能數過來。他開始跟梅姨相依為命。

就這樣過了4年，突然有一天，梅姨開始教他做家務。事無巨細的囑咐他。男孩以為她只是年紀大了想偷懶，根本沒放在心上。直到有天他放學回家，發現梅姨不在家，電話打過去卻是一個陌生的的聲音，她說她是護工，梅姨在醫院。男孩趕到醫院才知道梅姨生了病，已經到了晚期。男孩看着病床上的梅姨，跟平時的時候沒有任何不同，他根本不信。每天放學就來醫院陪着她。但是梅姨的身體卻肉眼可見的迅速衰竭。她渾身蠟黃，連眼球都是黃色的。身上也瘦的只剩皮包骨。肚子卻彷彿懷胎一樣鼓着。

男孩第一次覺得死亡離他這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