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第 1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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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話從哀樂姬的嘴裏說出,竟然一點也不讓人覺得毛骨悚然,只是讓人覺得理所當然。
如果不是這樣級別的要求,反而會讓人覺得不合常理。
“所以我不是說了嗎,不論什麼樣的要求,我們都不會同意的。”蓬萊黑刀橫刀在胸口,整個人都如劍出鞘,一步也不退。
哀樂姬眼睛一抬,饒有興趣地看着他,“嗯,輕易能夠交出來的東西,也就沒有什麼價值了,不是嗎?”
他像是意有所指什麼,“只要的東西,要自己親·手·取走,那才行,那才有趣。”
話音一落,地面上突然有刺自下而上突出,這一擊的速度並不慢。但在早有防備之下,這對蓬萊黑刀和降織千紫郎來說卻也絕對不能說快,他們輕而易舉便閃身躲開了突刺。
刀鋒和鐮刃交錯劃過,退讓的同時反擊,蓬萊黑刀切斷突刺猶如切斷流水,似乎切了過去但卻沒有實感。
這是一種液體感,一種粘稠的液體感。
觸感提醒了他們二人對局勢的判斷,沒有任何言語交流,兩人幾乎心意相通,一個眼神——不,甚至沒有眼神匯聚,蓬萊黑刀就覺得對方明白了自己的想法。同時想通之時,兩人空中變換姿勢,用腳底相對,屈膝壓緊腿上的肌肉為彼此借力,下一秒便直接沖向了兩邊不同的方位。
就在他們兩人離開原地的同時,被斬斷的流體匯於一體,如高壓水槍的樣子捅向了上方。
兩人反身踩在巷兩邊的牆上,鋒刃一閃,兩人的攻擊同時發起。
蓬萊黑刀和降織千紫郎的武器一長一中——若是再加上降織千紫郎的另一隻武器大筆「混沌」,那麼他三人的武器配合起來,幾乎涵蓋了遠中近所有的戰鬥範圍,所以他們兩人組合起來的攻擊力是很強的。
蓬萊黑刀也一直自信於這一點。
一個廣而疏,一個窄而密,鋒刃上閃爍着寒光,突入向前。
哀樂姬一揮手,血液凝聚在他皮膚外層,和脹相所使用的赤血操術鑄造起來的血鎧完全不同,它保留了真正的液體形態,看起來簡直就像血幕一般,沒有一點兇狠和堅硬。
但,這種“鎧甲”的防禦卻比那能夠擋下伏黑甚爾攻擊的堅硬的血鎧還要強得多,柔軟的液體纏繞着鋒利的刃光,讓以極快速度撲來的攻擊逐漸緩了下來。
在液體的包裹下,不論是出刀還是收劍都變得更加沉重了起來。
血液沒有就此作罷,纏繞在刀上的液體頓時飛起,如湖面一般朝着二人的門面撲了過去,速度不算快,彷彿給了他們反應時間,但卻相當堅定。
柔軟的液體一收一放,隨着刀刃的攻擊方向包容使力進而擴散,無法被刃這樣的硬物強行穿過,蓬萊黑刀的刀口一壓,咒力從武器中瀰漫開來,鋪開的咒力面被軟力一頂,兩人腳尖點地藉著這趨勢向後一翻,避開了就將瀰漫在他們身前的血液。
一招不中,哀樂姬也不着急,他一個響指,落下的流體頓時更加激動地翻湧了起來,如浪一般。一個血浪而過,只有兩個突刺體積液體卻彷彿在這個時候突然注入了新的動力一樣,幾乎在一秒之內就盈滿了整個地面,這些血液被結界攔住的範圍內,便順理成章地積起了數厘米厚的液河。
巷牆上的繪圖流動着更快,彷彿在畫內捲起又高又深的巨浪。浪花內外交錯着,一下一下地撞擊着將他們和現實世界隔絕的牆面上,緊接着,只聽“轟”的一聲,牆壁被血海完全推倒吞噬,甚至瞬間攪成了碎片,沉底的磚石碎片增高了地面高度,但卻不能阻止液體越漫越多的架勢。
甚至有了它們之後,血浪捲起來更加的有力,看上去更洶湧了。
哀樂姬的能力以血液為媒介,只要能夠進入人的身體就能起效。這是哀樂姬的術式,發動可不需要徵求任何其他人的同意,能夠鑄成軟甲的血液也必然聽從着哀樂姬的調派,只要血液能夠接觸到他們,他們就有可能被血液催化。
被哀樂姬的能力催化,毫無疑問會在短時間內提升自己的實力,但蓬萊黑刀清楚地知道,這不是補藥,也不是什麼獎品,而是一朵美麗的罌||粟|花,美麗、但卻能控制人心,“毒”性幾乎不可阻擋。
不僅僅是指人在嘗過實力輕易變強的甜頭後會時空,對於蓬萊黑刀來說,這更是指在哀樂姬的能力一旦在他身上起效,那麼必然會控制他的咒力系統。
只要想想就能明白,一個能夠瞬間刺激咒力像打激素一樣急速增長的東西,必然是要深入到咒術體系當中才能完成這個刺激的閉環。
所以,只要「祭血」起效,那麼就等於咒術師在一定程度上對哀樂姬開放自己的咒力系統,換而言之,就是哀樂姬可以影響到對他開放的那個咒力體系。
對於一個咒術師來說,被敵人控制了咒力體系,等於戰場上綁在腰間的炸彈引線拿在敵人手上一樣,這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
這簡直就是一種詛咒,一陣深切的詛咒。
蓬萊黑刀深知這個道理,他相信降織千紫郎也一定明白。
情況緊急的瞬間,他幾乎多思考就趕緊做出了選擇。武器向下,深深插|入地中,地面上的血液漫過幾寸,兩人站立在武器末端。
這讓他們解了一時燃眉之急的同時,也讓他們陷入了一種窘境。
武器不能拔出使用,落點也只有武器的插地的落點,他們不具有飛行和滯空能力,站在血面之上的哀樂姬一歪頭,眼神中泛起幾分笑意,像是在等待他們的反應。
蓬萊黑刀猛抬頭,看向降織千紫郎,示意他清路,他們配合行動。
降織千紫郎嘴唇一抿,黑色的墨汁從他的戒指中泛出,彙集成了一支毛筆模樣。
“「混沌」,筆墨。”
從毛軟的筆尖前,大量的墨水以比血液還要激烈的姿態流出,密集的墨汁中翻滾着瑩瑩綠光,用一種比血液更加沉重的力量在地面上推開,捲起一片沉底的廢墟渣滓重鑄成矮牆,將血海隔絕在外,給他們製造了一片落腳之地。
邪惡的詛咒力量應該會害怕祗王夕月體系之下的「解縛」力量堆積。
蓬萊黑刀一瞬間腦中閃過一個疑惑的念頭,降織千紫郎不算熟悉的「解縛」真的能夠一瞬間到達這個程度嗎,直觀看上去簡直完美壓制了哀樂姬。
但此時,他的身體已經快過了他的想法。
和降織千紫郎動作幾乎同時、就在血水還未被推開之時,蓬萊黑刀便已經壓下身體,半蹲在刀尾上,手掌向下,握住了劍柄,刀尖頂在地面,推力向前。身體脫刀而出,又隨着手上的力度一起從地面下被拔|出。
像是在嘲笑地心引力,蓬萊黑刀的身體以極低的高度和地面平行,與之相符的是他那極快的速度,整個人宛如子彈一般出膛而去。
這樣不科學的借力方式,或許其他人做不到,但擁有「神之足」的蓬萊黑刀卻可以。
尖銳的劍尖帶着咒力穿過而來血幕,直衝哀樂姬的胸口而去。
蓬萊黑刀感覺自己的力量在這一刻似乎變得非常強,比過去的任何時候都要強。
更出乎意料的是,哀樂姬完全沒有要躲避的意思,彷彿任由這把劍插|在了他的胸口。蓬萊黑刀這時候竟然有了一個瞬間的猶豫,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在對他發出強烈的警告——不能殺他、不能殺他,絕對不能殺他!
這種本能的感覺甚至戰勝了蓬萊黑刀自己的意識,就像是女巫下了魔咒一樣,讓他的刀偏離了原本的路線幾公分。
血肉被穿透,蓬萊黑刀也在此時落地,腳站在了已經被墨汁推開的地面上。
“就……這樣?”蓬萊黑刀皺着眉,他刺入血肉當中的手感非常明確,雖然沒有直刺到心臟這樣的要害,但「戒之手」破邪的力量也確實運作流暢——這是只有在「奈落」攻擊到咒靈詛咒時才會有的運作方式和手感,他甚至能夠順着力量聽到那種細胞被破壞的聲音,這是咒靈走向是萎靡甚至死亡的訊息。
這是只有咒靈力量被破壞才會有的聲音和感覺,這一點就算是誰能騙得了他也絕對騙不了他的武器「奈落」。
但是,殺死一個特級咒靈怎麼會如此容易呢?
蓬萊黑刀本能地進行懷疑,他從來都對自己很自信,但絕對沒有到自負的地步,他對自己有明確的認知,所以不相信自己有這樣輕而易舉殺死哀樂姬的能力。
只是輕鬆一刀?
如果他殺死哀樂姬這麼容易的話,那當初和哀樂姬同級的卡丹茲輕而易舉地打敗他,然後在他面前殺了朧(黑刀已故前任搭檔)豈不是簡直就像個笑話一樣嗎?
蓬萊黑刀不認同,不能認同。
這種強烈的懷疑感讓他的眼睛清明了起來,呼吸中感覺一陣濃郁的潮與腥,像是進入了海邊最濕潤的地方,又或是密封室內溫泉,帶着一種無可避免地憋悶。
猛吸一口氣,嗓子發癢得厲害,他劇烈咳嗽了起來,咳嗽到了乾嘔的地步,甚至真的有什麼東西被嘔出來了一樣。
腥、酸,就像是嘔血一樣,看上去就彷彿他得了什麼不治之症。
蓬萊黑刀看不到自己的樣子,但卻能感覺到眼前發黑似的眩暈,世界彷彿顛倒了過來,他身上的衣服淋着細密的血痕,手中緊握着刀柄甚至讓他覺得手掌發僵,肩上有一陣刺痛,有刃尖狠狠地穿過了他的肩膀,與此同時,手中的長劍確實也有插|入什麼的實感,流出的血液帶着他無比熟悉的味道一陣又一陣。
他似乎已經提前預知到了什麼,瞳孔驟縮地震動着,視線一點一點從插|口處移了上去。
蓬萊黑刀感覺嘴唇——甚至是牙齒都在顫抖,聲音從嗓子裏發出來,卻只有氣音,不知到底有沒有人能夠聽得到,“千、千紫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