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孩子,你千萬要記住一條,人的一生既有低潮又有**才算完美,而且對於未知的事情,比如未來,永遠不要心存幻想,因為你永遠無法預料到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情,所謂以後種種譬如今日生。”
她稍稍停頓了片刻。
“孩子走後,對我的打擊很大,好像晴天霹靂,我的世界也完全陷入到黑夜之中,康府上下一片哀鳴,誰料更大的變故才剛剛開始,老爺十年前在一宗買賣上得罪過一位破落戶子弟,十年後,他鹹魚翻身,依靠裙帶關係爬進朝堂,一時間皇恩眷寵,位高權重,我們康家的家道顯而易見開始走向下坡路,最後,竟得了個滿門抄斬的結局。”
我輕輕說:“人生如行棋,一招走錯,滿盤皆輸。”
“抄家那日,正是寒露時節,從前一晚開始便天降大雪,接着整日看不見太陽,當時我正坐在西廂房裏綉制一副冬梅刺圖,忽然聽到外宅一片混亂之聲,杜管家風急火燎地趕來叫我趕緊從後門逃走,說是老爺吩咐的,但他卻不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就這樣,我在家人的幫助下沿着小路逃到後山的一處尼姑庵中,虧了住持師傅心存慈善,搭救了我一命。”
“只有你一人逃脫嗎,又為什麼是你?”
“忘了告訴你,當時我已經懷上了我的第二個孩子,老爺想給康家留個后,延續香火。”
“哦,這下好了。”聽到這裏,我感到有些欣慰。
“後來呢!那個孩子有沒有生下來?”我急着問,“還有,到今天為止整個康家還有沒有人活着,除你之外。”
“我在山後的尼姑庵里待了一年之久,期間聽說康家被皇帝下旨抄了家,閤府二百多口人全部斬首,無一倖免。”
“孩子呢?”我急於想知道她肚子裏孩子的下落,隱隱之間我有一種預感,那個孩子和我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但到底有什麼聯繫,我卻猜不透。
“孩子?離開家八個月後,我就產下了一名女嬰,這和老爺的期望相差很大,他希望有人能夠延續康家的香火,我卻生了一名女子,這也是我一生中最愧疚的事,老爺若泉下有知,定死不瞑目啊!”
屋外的雨越來越急,一縷縷乳白色的水霧透過窗戶的縫隙蔓延進來,春寒像地獄的濕氣不折不撓地沁入進我們的骨髓,我打了一個冷顫。
“剛才你問我康家還有沒有人活着?”
“對,我問過這話,聽你一講,我對康府產生了很大的興趣。”
“有,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即使滿門抄斬,卻還有人從中僥倖逃脫了,首先,我的女兒是一個。其次,康府的管家杜思君不知什麼原因也躲過了那場災難。”
“他們現在在哪,還來看望你嗎?”
“我的女兒在她七歲時,就和我分開了,當時我剛剛從庵里出來,被一大戶人家買來做養娘,老夫人見我識字,又知書達禮便另眼相看,後來得知我也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少夫人,就讓我精心**幾位府里的小主子們,從此以後,我便再也沒有離開過這裏,以前,杜管家每年都會來探望我,有時候派人來,但更多時候還是他親自來,只是不知今年卻沒有來,也沒派人來,康府慘遭橫禍之後,他繼承了康家剩餘的家業。”
“這裏,你是指你後來從未離開過這個地方?”我環顧四周,儘是些殘垣斷壁。
“是這裏,這裏也曾風光過,在我有生之年竟親眼目睹兩大家族的興衰,真是可悲可嘆。”她開始不斷地長吁短嘆。
我聽后同樣唏噓不已。
“孩子,我可以摸摸你的臉嗎?”她的眼睛裏含着柔光,一隻飽經滄桑的手顫顫巍巍地伸出來。
我向前傾了傾身體,把臉伸了過去,她的手在我臉上上下摩挲,我能清楚地感覺到歲月在她的手掌中刻下的裂痕。良久,她將手縮回去。
“孩子,拿着。”她從懷裏掏出一塊天青色的玉佩,遞到我面前。
“這是?”我大惑不解。
“請不要推辭,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我接到手中,感覺材質不錯,一看就是價值不菲的寶玉,可惜只有半塊,光溜溜的玉面上鐫刻着幾個小字:“任煙花空散”
“什麼意思?”我問。
“下句是歲月空流,它在另外半塊上。”
“你是想叫我找到佩戴另半塊寶玉的人嗎?”
她笑而不語,眼睛裏滿是喜悅和欣慰。我卻一頭霧水,不知所措。
“還記得我問你的第一個問題嗎?”她說。
“記得,你問我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沒有名字,只有一個代號叫紅花。”
“嗯,紅花,等你找到所佩戴寶玉上面寫有歲月空留的女人,你就會知道你真正的名字還有你的身世。”
一聲雷鳴,天地震動,整間屋子也跟着開始顫動,我盤腿坐在她的對面哈哈大笑:“看來你老早已老眼昏花了,我給你說過,我從小由師父一手帶大,從不知有什麼爹娘,這個世界除了師父之外,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我的身世,師父他老人家從未提起過,想必自有他的道理。”
“你師父他人現在在哪裏?”
“我下山那一年,他就過世了。”
“他不給你說的確有他的道理,他不告訴你關於你的一切,我想是為了保護你,而且你並不是沒有任何的親人,你的娘親至今還活着。”
她的話是我從來沒有聽說過的話,當場便震的我呆若木雞、瞠目結舌,我坑坑巴巴地問:“這麼說來,你一定知道我的身世了?”
她微笑着點了點頭:“這麼多年來,我一直住在這裏,就是等待你的出現,因為我堅信你一定會來,一切自有天數。”
“那麼請你告訴我,我來自哪裏,我叫什麼名字還有我的爹娘是誰,他們現在在哪?”我問。
“我不能說,但有一個人可以告知你的一切。”
“誰,你指的是誰?”
“你的娘親。”
“我娘,她現在在哪裏,我如何才能找到她?”
“你娘在……。”
一道閃電劃過,照的屋子裏如同白晝,肆虐的狂風鑽進殘破不堪的廂房,桌上發著綠色光芒的油燈,被吹到在地。
我摸了摸老婆婆的身體,體溫開始漸漸轉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