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間章:預言者與鎖鏈手
“我已經按你說的做了,”粉發少女說,但她感覺自己的聲音沒有多少底氣,“那你也應該把我想要的給我。”
“當然,幻影旅團的資料對嗎?”男人說,神色在紳士帽之下看不清楚,“我會很快給你的。”
妮翁挺直了脊背,她感到自己被輕視了,但長久以來她已經快習慣了這種輕視,所以她只是挺直了一段時間,就又頹了下來。
這是個實力至上的世界,在這個世界,弱者想要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時,註定要走許多彎路,拿許多東西來交換。
妮翁還算幸運,她既有可以交換出去且不用費太大代價的東西,又有足以保護自己、讓自己不至於被鬣狗叼走的保障——妮翁微微偏頭掃了一眼門口,少年的影子被太陽拉得很長,沉默而不變,雖然纖瘦,卻是妮翁坐在這的底氣。
男人遞給她一份準備好的資料,妮翁拿在手裏吸了一口氣,她破壞自己原本的原則,將自己的能力賣給別人,都是為了這手裏的一小疊紙。
男人笑着說你可以現在打開來確認,妮翁搖搖頭,她握着那疊資料走了出去,少年立刻轉身看向他:“結束了嗎?”
他也看見了妮翁手裏拿着的東西,眼睛亮了,但也沒有急迫地湊上前,而是維持着禮貌地邊緣,用那雙美瞳后的藍色眼睛盯着資料看。
妮翁知道這是因為酷拉皮卡還是認為這份資料之所以能夠成功拿到,大部分都是她的功勞,所以他不會將其視為是自己的東西。
總是這樣,就算同樣是被複仇的火焰燃燒,酷拉皮卡卻還堅守着自己的堅持,不至於被複仇侵佔了所有。而她——妮翁想起被自己不告而別的勃拉姆斯,想起自己輕而易舉放棄地那些對預言的堅持,還有鼓動酷拉皮卡參加復仇計劃時酷拉皮卡疲憊的神色……
如果是自己面前擺着一份關於幻影旅團的資料,那她只會瘋了一樣、捨棄一切地奪取吧。
而如果是有可以狙殺其中成員的機會,她又會做出什麼事來?
妮翁把資料遞給酷拉皮卡,然後在他坐的椅子旁坐下,揉了揉自己的臉。酷拉皮卡在她身邊仔細地研讀資料,最後斷定道:“我們可能要想想新的辦法。”
“不夠嗎?”妮翁問。
當初她離開勃拉姆斯給她置辦的搖籃,義無反顧地跟着酷拉皮卡出走的之後,一時間就陷入了目標遠大,但不知如何開始的尷尬境地。他們都渴望殺死幻影旅團,以敵人之血獻給自己耳邊日夜哭泣的家人,但他們別說了解幻影旅團的情況了,他們就連幻影旅團在哪個國家都不知道。
酷拉皮卡提出先做一陣子賞金獵人,提升實力,同時收集信息、賺取報酬,然後再去復仇。妮翁卻有更快的辦法,她幾乎立刻想到了曾經那些對自己的預言詩趨之若鶩的□□們。
每個月,諾斯拉都會接到來自世界各地的地下訂單,一筆筆進賬流水一般匯入諾斯拉家族的賬戶中,妮翁因此知道,自己的能力很值錢。
既然值錢,現在就可以繼續用來換錢,然後變成情報。
妮翁沒有第一時間和酷拉皮卡說自己的想法,而是等酷拉皮卡在獵人的指導下獲得了念能力,並且告訴了自己他的念能力之後,才假裝自己剛剛想到地對酷拉皮卡說出自己的想法。酷拉皮卡在最初的驚訝后很快冷靜下來,眼神有些複雜地看着妮翁,顯然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但也沒說什麼。
這種能力上的秘密,的確不應該說給不信任的人聽。
所以酷拉皮卡原本的計劃發生了轉彎,由原本的加入□□改為以預言為條件尋找自己合適的“客戶”,酷拉皮卡的念能力也一直在高強度的訓練當中,也因為他覺醒的念能力,使他們有了點自保的能力,算是有了底氣。
酷拉皮卡有着極強的學習力和本就十分豐富的知識儲備,在成為獵人之後,他也在瘋狂地學習。往往妮翁從睡夢中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他就已經醒了很久,做好了早餐,自己在旁邊通過獵人網站查找資料了。
再加上妮翁多少也有一點經驗,知道那些地下世界心照不宣的潛規則,於是沒過多久他們就接到了一些訂單,有的是大企業的老闆,甚至還有曾經的老主顧,妮翁的預言需要主顧的詳細信息,所以她還記得一些名字,認出了其中重合的部分。
妮翁和酷拉皮卡放出的信息中可是只模糊地放出了預言類能力的信息,其餘什麼都沒有,結果這群人就順藤摸瓜地找了上來……這是自己“失蹤”之後失去了每個月準時準點的預言,就睡不着安穩覺了吧?
這些老主顧當然很肯花錢,且明白套路和規則,還粘性極強,但是跟他們聯繫……妮翁還記得自己身上的那個懸賞,一旦接手這些老客戶,那她還活着的消息就會被別人知道。
妮翁將其告訴了酷拉皮卡,酷拉皮卡思索了一會,最後說:“你對他們有多少了解?挑兩個性格謹慎試試吧。”
“就跟他們說不保密就停止預言,他們摸不清我們背後有什麼人,又為了拿到預言,不會告訴其他人的。”他篤定地說,“他們可沒有多一條心——難道他們還會定期開會,詢問有沒有你的消息嗎?就算有消息,他們也不會說的。”
最後妮翁將預言詩賣出了五百萬日元一份,總共賣給了十位主顧,共拿到了五千萬日元。然而錢只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可變現的情報,而主顧們也顯然知道她想要什麼,很快提出可以給他們關於幻影旅團的一些小小信息,代價是妮翁不接受某些客人。
預言最強大的地方就在於可以預知未來、搶佔先手,但如果自己的對手也拿到了預言詩,那就又回到同一根起跑線上了。這對那些想拿着預言詩打贏一些戰鬥的買家來說,這顯然就妨礙了他們的計劃。
妮翁對此倒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酷拉皮卡有些驚訝,妮翁說:“預言是無法改變的……他們就算拿到了預言自覺搶先一步,但事實上,命運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酷拉皮卡沉默不語。
他們就這樣過了一個月,期間酷拉皮卡還在獵人的指導下鍛煉念能力的各種衍生用法,他也試探地邀請過妮翁是否要一起訓練,妮翁搖搖頭。
她已經放棄掙扎了,關於體術方面的提升對她這個當了十六年千金小姐的嬌弱少女來說,也最多是戰鬥力從零變成零點二的區別,再也不會有更大的提升。酷拉皮卡卻不讓,他說哪怕是零點二也比零好,所以每天把妮翁拽起來訓練體能。
念能力者的體力訓練的強度和時間都不是妮翁可以理解的,她被迫開始負重跑步、跳繩、練習防身術,每天酷拉皮卡都跟在她身後,動作慢了就要推她一把。妮翁每天都渾身酸痛,跟之前在勃拉姆斯安排的住所里每天只用給自己洗洗衣服掃掃地、飯菜還有別人幫忙做的簡直一個天一個地。
酷拉皮卡完全不管妮翁散發的負能量,他就沉默不語地每天把妮翁轟起來,然後板着一張臉催她鍛煉。妮翁最開始苦哈哈地一邊跑一邊還在說:“這有什麼用嘛”,到後面已經跑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拿一雙藍眼睛惡狠狠地瞪酷拉皮卡。
“沒有用,”酷拉皮卡很輕鬆的地跑在她的身邊,看上去氣都不喘,“有一屆獵人考試的考題就是長距離長跑,耐力是獵人的基本素養。”
“我……我又不是獵人……”妮翁喘着粗氣汗如雨下,艱難地說。
“總比你每天悶在房間裏想東想西好,”酷拉皮卡冷酷道,“你看,你現在連打想我都打不着,鍛煉鍛煉,說不定以後死之前還能扇敵人一巴掌呢?”
“……”妮翁完全沒想到看上去清秀標誌、面如好女的酷拉皮卡竟然還有成為健身教練的潛質,她知道自己細胳膊擰不過酷拉皮卡的細胳膊,只好悶頭繼續跑,一邊跑一邊在心裏懷念溫柔的勃拉姆斯,到後面跑到魂都要飛走了,腦袋一片空白,已經什麼都想不出來了,衣服在夏天的烈日裏像是被汗水澆透了,卻還在向前邁步。
她好像回到了自己滅族的那一夜,靈魂都在這種機械運動中逐漸騰空,四肢變得輕飄飄的,所有壓在身上痛苦的苦難都在羽化消失。
酷拉皮卡看着看似嬌弱的妮翁已經快要昏迷了卻還在往前沖,心裏也有些驚訝,但他隨即就想到妮翁心裏的復仇火焰燃燒得同樣旺盛,只要給她一個推力,她就能不斷衝下去。
不過酷拉皮卡還是拉住了她,當鍛煉過度的時候,帶來的損傷就會比增益大了。他拉着妮翁一起去買了冰水,在炎炎夏日裏倚在門口喝着,這個天氣不只是行人,貓咪和小狗都不願意出門,只有電纜線上停着一排小鳥,歪着頭打量這對少年少女。
妮翁擦了一下汗,感覺喉嚨里都泛起了血腥味,她看酷拉皮卡正在望着遠方,就側頭也看了一下,但她頭暈目眩,雖然已經沒跑了,但還感覺自己在往前邁步,整個地面像地震了一樣往前涌動,所以她根本看不清遠處有什麼。
“鳥。”酷拉皮卡解釋,妮翁應了一聲,酷拉皮卡說:“別劇烈運動后馬上就倚着,拿上冰水我們走回去。”
妮翁完全不想說話了,拖着疲憊的腳步邁着步,她自然沒有看到樹上的那群鳥中有兩隻烏鴉歪了歪腦袋,紅色的眼珠注視着兩人消失在街道。
五條千秋遲疑地想:都知道出來鍛煉了……妮翁現在,看來過得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