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第 84 章

第 84 章 第 84 章

看着一團焦土,顧赦臉色一變,下意識掙紮起來,囚住他的九條玄鐵鏈,發出刺耳嘈雜的響動。

紫雷迅速沿着鐵鏈遍佈顧赦全身,他吐了口血,臉色越發蒼白。

聽到動靜,原本藏在地下的其他小泥人,擔憂地從洞口探出頭。

又是“滋啦”一聲,兩抔焦土,堆在洞邊。

遠在旭日峰的悠悠:“......”

她咬牙切齒地從懷裏摸出一截桃枝,枝頭點綴着三朵花苞。

這是姬元囂給她防天道的,九尾天狐的東西,能攔天雷,理應也能防下天誅陣內紫雷。

悠悠稍作準備,頂着花骨朵的泥人,背着小包裹從旭日峰出發。

遮月的烏雲飄過,她沒察覺到,小泥人從出門的那刻,便被一雙淺眸敏銳發現,緊隨其後。

陣內許久沒了動靜,顧赦唇角輕抿,黑眸望着土堆,時間一點點流逝,忽然,那洞口再次傳來動靜。

一朵粉色花苞率先冒了出來,交織的雷絲在上方閃爍,卻遲遲沒有落下。

悠悠心下微定,操控泥人慢吞吞爬出洞口。

安全后,她長呼口氣,轉身對上熟悉的黑眸,心頭像被狠狠揪了下。

顧赦衣上血跡斑斑,被九條駭人的玄鐵鏈囚在陣中,紫雷環身,裸露在外的皮膚無一安好,皮開肉綻,佈滿深淺不一的傷痕。

她沒見過如此虛弱的顧赦。

“師姐來看望我嗎。”見小泥人悶站在原地良久,少年歪了下頭,沙啞的嗓音含着一抹輕笑。

悠悠咬了咬唇,努力平復心情后重新仰起頭,泥人圓潤的臉蛋揚起笑意,她靠了過去,將背上的小包裹取下:“我給你帶了糕點,還有水,丹藥......”

顧赦愣了愣,幾許輕笑。

他漆黑的長睫下,浮現出少有的溫柔。

“師姐還記得。”

他仍是凡人之軀,沒能辟穀成功,再關押半日,無需任何外力便能讓他饑寒交迫而亡......雖然如今,這些都無關緊要了。

喉間湧起一抹腥味,顧赦輕咳,將混雜着內臟碎物的腥血咽了下去。

“好些了嗎?”將丹藥喂去后,悠悠輕聲問。

“好些了。”顧赦頷首。

悠悠看着他蒼白的面色,沒有說話,轉而從包裹里掏出一朵帶枝葉的桃花苞,塞到他衣襟里。

顧赦不知這是什麼,不過看其與泥人頭頂的花苞如出一轍,猜到幾分:“師姐收回去吧,只要我不動,陣雷不會傷我。”

“沒關係,我還有很多,”悠悠道。

不知是太久沒操縱泥人,還是神魂受損的緣故,以往操縱泥人幾天幾夜都不會感到疲倦的悠悠,漸漸有了倦意。

她搖搖頭,真身吞下枚師兄交給她的養魂丹,才重新打起精神。

將空掉的包裹扔回洞內,悠悠操控小泥人回到顧赦身旁。

天誅陣內寂靜片刻,她坐在少年衣擺上,低聲道:“那時候,我聽到你的聲音了。”

顧赦長睫輕顫。

“師弟是因為我才損毀輪迴鏡的吧。”悠悠透過泥人的視線望去。

雷光閃爍,斑駁的光影落在顧赦稜角分明的臉龐。

他矢口否認。

“不是。”

悠悠沉默,沒有再問。

顧赦視線落在地面拳頭大小的洞口:“師姐該回去了,被發現會受罰的。”

悠悠悶着頭,隨口道:“我留了兩個泥人放哨。”

洞口另一端,雖然藏在戒律堂外草叢裏,不易被發現,悠悠還是留了兩個泥人看守。

但她神魂受損,控制泥人極耗精力,加之心不在焉,負責放哨的泥人早已蹲坐在草叢裏,蔫了吧唧的,連負責巡邏的弟子靠近,都未察覺。

“這裏靠近戒律堂,仔細搜查,魔修詭計多端,謹防他們來此救人。”

夜空烏雲密佈,下起細雨,一群巡邏弟子行至戒律堂外的樹林,為首之人回頭囑咐。

一行人應是,持劍撥弄草木,當真一花一草都不放過,這時,方才說話的弟子腳步一頓,抬手示意眾人安靜。

濛濛細雨籠罩的林間,除了蟲鳴,落葉簌簌,風聲......隱約間,還摻雜着幾不可聞的窸窣動靜。

那弟子視線落在前方大樹,警惕地望向樹邊茂盛的草叢,正要持劍靠近,一個聲音叫住他。

“王師弟,”一道身影從林間走來,提着燈籠,

“這麼晚還在巡邏,諸位幸苦了。”

看清模樣,為首弟子緊繃的神色頓松,收劍行禮:“慕師兄。”

慕天昭微微頷首,寒暄了幾句,目送他們離開,待一行人走後,林間歸於寧靜,他立在雨幕半晌,才轉身朝一叢野草走去。

方才傳出動靜的草叢裏,藏着悠悠放哨的泥人。

微涼的雨夜裏,兩個小傢伙守在通向天誅陣的洞邊,埋着腦袋,肩膀輕聳,圓潤的臉蛋有水珠滾落,啪嗒啪嗒砸落在地。

慕天昭站在後方一步之遙,垂眸注視良久。

失去魂力控制的泥人,除了反應出真身主意識外,對周圍一切感知都變得遲鈍起來,沒能發現他。

林間縈繞的淡霧,微微遮住慕天昭眸光,他神情複雜,想起初見這些泥人,一群鬧鬧哄哄,嚷着天寒地凍來給師兄暖床,那般鮮活,如今也變得痛苦起來。

慕天昭無聲輕嘆,一片桐葉從他指尖划落,蓋住兩個傷心的小泥人。

清風吹過,他也消失在原地。

*

一陣腳步聲傳來,泥人在悠悠操控下,趕忙一個翻滾,躲到顧赦衣擺下。

宇文離去而復返。

他手持閃爍的雷符,眉頭緊鎖,站在陣法外,目光環視了圈,雷光閃爍的陣內只有顧赦一人,陣法也未遭破壞。

但總覺哪裏不對。

略一沉思,宇文離向陣法上方虛無之處問:“師兄,可有......”

話未說完,顧赦衣擺下一小團鼓起的地方,下意識動了動。

這點動靜常人不會發現,但對於修為已達化神境的修士而言,再顯眼不過了,他眼神凌厲起來。

宇文離手指捏訣。

“是師姐,”顧赦及時開口。

險些襲去的靈力在指尖一散,宇文離看向從衣下鑽出來的小泥人,沉下了臉,近乎咬牙切齒地吐出兩字:

“路杳——!”

*

月色破開薄雲,給戒律堂外的樹林披了層銀紗。

藏在草叢裏的洞口旁,幾個小泥人耷拉着腦袋,宇文離看着似曾相識的金色鏟子,臉色陰晴不定。

戒律堂該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地方,他道什麼鏟子能挖入堂中。

原來是神農鏟!

兩千年前,修仙界不可一世的九大仙門,曾為這寶物爭得你死我活,卻不想,最後被靈魔界大荒之地出來的一個年輕魔修,九死一生得到了。

後來,又到了路天沉手中。

“師兄給你的?”宇文離險些氣笑了。

“呵,沒一個省心的。”

被迫趕來的悠悠真身,撇了撇嘴。她泥人分.身被宇文離拎了起來,小鏟子也被沒收了。

“暫時放在戒律堂,”宇文離收起神農鏟,施法將洞口堵住,回頭見悠悠一臉忿然。

“怎麼,還想靠這救人。”

悠悠抿唇:“我會救的。”

“自身難保,先救自己吧,”宇文離甩袖冷哼,將她帶到戒律堂關了起來。

“擅闖戒律堂,闖的還是天誅陣,按宗規,逐出宗門都是輕的。”

悠悠知曉犯了宗規,被發現后不能善了,好在她早有準備,在外還有一個化身。

宇文離不知這後手,但見悠悠孤零零待在戒律室內,眉眼卻不見喪意,猜到未打消救人之心,不由皺起眉頭。

換個人,倒不用如此操心,關在戒律室內出不去,還能如何鬧事,但眼前的路杳,有些像多年前那不省心的師兄般,好似怎麼防都防不了。

宇文離有些頭疼。

如今宗主與眾長老在外,宗內只有他主持大局,天誅陣內還關押着無數人盯着的顧赦,形勢緊張,稍有風吹草動,便一石激起千層浪。

這個時間點,路杳若是不安分惹了大禍,後果不堪設想。

悠悠坐在椅子上,等待戒律長老親審。

神農鏟被放在一旁,宇文離冷厲的眼神盯了她良久,最後妥協般,遞給她一粒種子:“看看這是什麼?”

悠悠不解其意。

食指落在種子上,感受到種子內蘊含著一股生機,除此之外,沒看出有何玄妙之處。

“一個普通的種子,”想了想,她又道。

“活的。”

宇文離:“這是荒域上任魔君,釋九陰相贈的。”

悠悠愕然。

釋九陰這三字並不讓人陌生。

顧赦的父君,令無數仙修聞風喪膽的上任魔君,曾帶領萬千魔修大軍勢如破竹地攻入修仙界,掀起一番大浩劫,生靈塗炭,若非路天沉的存在,修仙界早已淪為魔修的樂土。

不過,如路天沉一般,原著里對釋九陰描寫的筆墨也甚少。

宇文離拿起神農鏟:“此物早年曾是釋九陰的,後來,他交給了你爹爹。”

悠悠啞然,捏了捏種子,指尖感受到些許生機。

她來到這裏后,偶爾聽聞旁人談及釋九陰,皆道此人心狠手辣,殘暴非常,葬身於路天沉之手。

聽宇文離之意,似乎還其他隱情。

宇文離問:“你可知荒域?”

悠悠點頭。

靈魔界地域極廣,是修仙界的數倍,共分有九域。

荒域正是其中之一,又稱荒澤,大荒。

釋九陰出自大荒,為大荒君主,其餘八域也有統領一方的魔君,但與世人而言,尤其是修仙界,魔君幾乎是釋九陰一人的專屬詞。

釋九陰在位期間,荒域實力遠超另外八域,其餘魔君在他面前黯然失色,正是如此,才有攻佔修仙界的實力。

“兩千年前,荒域還是九域最弱一脈,遍地荒蕪,塵沙漫天,難以窺見生機。釋九陰即位不久,孤身來到修仙界,從眾多大能者手中搶到了神農鏟,被追殺時,遇到了師兄與我。”

宇文離目光落在神農鏟上,神情有些複雜。

“他化名顧九......”

那時候,在山洞裏奄奄一息的少年,懷中緊緊抱着金色神鏟,將此物看得比他的命還重要,渴望用神農鏟,將修仙界的仙草植株帶到寸草不生的荒域,給那片魔土帶去新的生機。

那個跨過亡靈海,孤身來修仙界為魔土求福澤的年輕魔君,傷好后,曾站在狂風亂舞的峰頂,頭頂滿天星辰,一遍又一遍訴說著自己的願望。

“總有一天,我會讓大荒成為與修仙界一般的樂土,靈氣充裕,山青水綠,到處是仙草靈花,我荒澤的魔修子民,再不受冬炎夏寒,陰陽逆亂之苦。”

悠悠難以置信,想像不出踏着屍山血海,殘暴異常的魔君,用神農鏟悉心栽種小樹苗的模樣。

“他是我見過,僅次於師兄的人......無論從各個方面,”宇文離指腹撫着鏟柄。

他同修仙界多數人一樣,討厭魔修,自然對顧九也難以喜歡,得知顧九魔修身份,少年意氣,甚至想一劍戳死他。

但他的師兄,卻與顧九志趣相投。

彼時修仙界極亂,並非如今的太平,顧九發現修仙界比想像中的黑暗,仙門都是群道貌岸然的人,還曾道:“看來無論修仙界還是靈魔界,受苦的都是黎民百姓,兩界千萬年紛爭不斷,若來日,我位極九域之巔,必止了這紛爭,讓天下安寧。”

悠悠不解:“既如此,為何......”

“沒人知曉釋九陰為何突然發難,我只知大戰前夕,神農鏟從天而降,在師兄腳邊摔成兩半。”宇文離看着完好無損的神農鏟。

知曉這是何物,意味着什麼的他,當時臉色大變,路天沉拾起,沉默了會,在他緊張的視線中吐出四字:“暴殄天物。”

他愣了秒沒反應過來,路宗主修好鏟子,順手揮了揮后卻已經開始邀功了:“師弟你看,你還說我這個宗主不省心,瞧瞧什麼叫真正的不省心,若你是烏霄殿的人,大戰前夕,魔君白給寶物,這時候不得氣個半死。”

不需要是烏霄殿的人,宇文離已經氣得半死,旁人不知釋九陰此舉何意,他與師兄卻是明白。

顯而易見,魔修大軍要來了,這種時候師兄還在說笑。

“師兄!”宇文離咬牙切齒。

“好啦好啦,”眼見師弟快惱怒了,路天沉才斂起笑意。

神農鏟在他手中,泛起如日光般溫柔而泠冽的金色光澤,路天沉默了會,低沉着嗓音道:“沒辦法了,只有,殺了他。”

宇文離思緒回攏,揉了揉額角,語重心長道:“路杳,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悠悠抿唇,宇文離用釋九陰警告她,不能以如今來判斷一個人的往後。

“顧赦品性不差,但誰能肯定,他以後不會像釋九陰一般,塗炭生靈,”宇文離語氣微厲,“所謂魔,就是會為了一個目標,走入一種極端也不回頭的人!我不知釋九陰是為了什麼,但他最後走的道,與少年時的自己相背,變得面目全非,顧赦......”

“防範未然固然正確,”悠悠突然出聲打斷,神色嚴肅,“但因未發生的事,便要扼殺他人性命,不是本末倒置了嗎。”

宇文離一默,當年在靈魔界遇到小顧赦時,師兄說過一樣的話。

“師弟,無論他以後是好是壞,此時他只是個無辜的孩童。若為了你口中的蒼生扼殺一個無辜的生靈,便是本末倒置了。”

宇文離沉默,他第一次從路杳身上,看到了路天沉的影子。

“或許你說的對,”宇文離目光透過窗欄,看向高懸的明月。

釋九陰身殞時,是他在天誅陣送的最後一程,釋九陰當時並無悔恨,反而比任何時候都平靜。

他只道:“是本君敗了,但你的師兄,路天沉也會敗。”

“因為是人,會生老病死,是仙修,會隕落飛升,都有抵達盡頭的一天。修仙界因他平定,也會因他的盡頭而邁向終結。”

他因釋九陰的話不安了許久,直到路天沉收了親傳弟子,慕天昭。

他瞬間鬆口氣,還好,還好沒把顧赦收為弟子,不然他真有一頭撞死的衝動。

“你們說的都很正確,不能本末倒置,”

宇文離負手立在窗前,望着空曠夜空裏,唯一散着光亮的明月,半晌沉聲道:

“但是路杳,你可曾想過,你爹爹也有不在的時候,屆時,若顧赦走上與釋九陰一樣的路,誰來阻止他,誰能承擔這後果。”

悠悠心頭驟緊,張了張嘴,發現無力反駁。

原著里,顧赦回靈魔界后,確實做得比釋九陰更絕。

在靈魔界,沒人知曉他叫顧赦,更多人的認知里,他叫釋玄。荒域新一任魔君,即位時年方十五,尊為大荒魔君,十九時廢除了不可一世的四大魔使。

及冠之年九域歸服,一統靈魔界,世人不再稱其魔君,畏之魔尊。

修仙界與靈魔界自古以來,便水火不容,但這份不容,是靈魔界九大地域與修仙界的紛爭,九域之間也是明爭暗鬥,群雄割據的局面,但顧赦一統九域后,情況便截然不同了。

九域合一,靈修仙界處在前所未有的危機中。

原著後期,這個年輕魔尊的下一步計劃便是......蕩平修仙界,以慕天昭為首的主角團,便是拼了性命阻止他。

悠悠捫心自問,就像宇文離所說的,她無法保證顧赦不會像原著那樣,塗炭生靈。

但是......她不能因這些,放任顧赦死在天誅陣。

宇文離大抵發現她的心思,長嘆聲后,神色變得冷厲:“你就在此關禁閉,待顧赦死後,再放你出來。”

悠悠知道宇文離此舉是在變相保護她,將她關在此處,以免她去救人釀下大錯。

她雖心生感激,但人她一定要救。

宇文離走後,悠悠閉目將神識附在修鍊的化身上,再睜眼時,她在一座隱蔽的山頭裏。

狐狸化身的修為,經過在幽都進補后,已達元嬰境,比她真身厲害,趁着夜色,悠悠在清筠宗穿梭,偷溜進神兵庫,拿走了神器軒轅弓。

憑她一人之力,要救顧赦難如登天,她只能等待時機,順風而行。

夜間月色正濃,悠悠估算着時間,來到在清筠宗最高大的山峰,在峰頂,整個清筠宗一覽無遺,戒律堂所在的位置,隱約可見中間氤氳着雷光。

她盤膝坐下,擦拭着軒轅弓,腦海中系統惆悵道:“他若現在葬身於此,一切都崩了......滿盤皆輸。”

悠悠提醒:“原著已經崩了。”

“豈止原著,是一切,”系統嘆氣,“不過還能救,不如......你去求求你爹爹路宗主。”

悠悠冷聲:“要救人,是我的事。”

她無需想,都知道此刻幽都糟糕的情形,一邊是破碎的神器,一邊是鬼界與修仙界之間被連通的虛空,還有在人間逃竄作惡的鬼物......哪一樣,都十萬火急。

聽聞輪迴鏡至今沒有找到修復之法,陰陽正常運轉,六道輪迴不歇,還是路天沉用修為強行支撐輪迴鏡的緣故,這種此刻,她幫不上忙就罷了,怎麼可能還去打擾。

“你就沒有能修補輪迴鏡的辦法?”

“神器之所以是神器,就不是凡人能左右的東西,要修復談何容易,”系統道。

“只能靠路宗主修為來填補了。”

悠悠與系統認識也有許久了,對它多少有些了解,聽其語氣,怎麼都聽出了幾分如釋重負,一石二鳥的暗喜。

“你想讓他死嗎。”

系統愕然:“怎麼可能,他現在不能死,我還在與你探討如何救人呢!”

悠悠道:“我說的是爹爹。”

系統一頓,“哈、哈”笑了兩聲。

“何出此言,路宗主可是修仙界千萬年都難出一個的人物,我為何想要他身殞,相反,他若不得道飛升,天理難容。”

系統說的十分真誠,但悠悠莫名從它的笑聲中聽出幾分心虛。

系統顯然不願多談及此事,轉而道:“憑你現在的力量,即便加上軒轅弓,也難如登天,其實顧赦另還有一線生機,你應該知道的。”

悠悠擦拭弓身的手一頓,裝傻道:“我不知道。”

系統暗示道:“原著里,顧赦等人離開幽都不久,一則從靈魔界荒域傳出的消息,致使各方勢力蠢蠢欲動,此事與顧赦半年後回靈魔界,接管荒域有直接關係。”

悠悠垂眸,望着弓上玄妙神秘的刻紋:“是嗎,不記得了。”

系統不知她是故意裝傻還是真不知,只好直白道:“現任荒域魔君,釋九陰三子釋凈,身隕之日就在今夜!”

悠悠眉梢微挑:“所以?”

其實她等的便是這個,佯裝不知,是想聽系統說些原著里沒有的秘辛。

系統見她不明,只能解釋道:“神魔大戰後,上古魔族血脈流傳至今,只餘九支,被天下魔修奉為王族血脈,掌管九域。千萬年,雖不乏有修為高深的大魔,挾天子以令諸侯,卻無人敢直接稱王,取而代之,純正的魔血,是所有魔修骨子裏敬畏又渴望的存在。”

悠悠摩挲着弓身印紋。

顧赦的血確實能威懾天下魔物,原著里,劇情推進到靈魔界,出現了與他這種能力差不多的魔族後裔,但其威懾力,都沒有他的強大。

“魔修永遠只臣服於比他們更強的力量,釋九陰身殞后,他麾下原本老老實實的魔使便起了異心,扶持三子釋凈上位。不曾想,這釋凈雖貪於享樂極好掌控,卻是個危機感極強的瘋子。”

“上位后,釋凈擔心同為真魔後裔的兄弟姐妹,威脅到他的魔君之位,在烏霄殿內殺死了所有手足,那些魔使也沒想到,一夜之間,荒域一脈的王族只剩釋凈一人。”

悠悠心道,如此說來釋凈也不蠢。

獨留他一人,荒域那些強大的魔使,必然不余遺力保護他。一旦他身死,整個荒域都會大亂。

在內,各大勢力因無主分崩離析,在外,另八域虎視眈眈,都等着分一美羹。曾經釋九陰一手建造的強大荒域,將徹底崩塌,這是眾魔使不想看到的。

“釋凈雖連襁褓中的嬰孩都沒放過,卻還是漏了一個,他的九弟,釋玄,”系統一字一頓道,“也就是被路宗主從靈魔界帶回宗,改名換姓的外門弟子,顧赦。”

“顧赦身份暴露,本是死局,”系統語氣複雜。

“但恰逢釋凈身死之時,荒域眾魔不想大廈將傾的話,除了來救他以外,別無他法,你可明白。”

悠悠拉了拉箭弦,眸光閃爍不定。

原著里,釋凈死後,知曉顧赦身份的人也極少,他遲遲未歸荒域,但與書里不同,如今顧赦那毀壞神器的一劍,明月所照之處,皆能感受到那股陌生而強大的魔氣。

三天的時間,足夠各大勢力探查出他的來歷,荒域遲遲未有動靜,全是四大魔使仍在猶豫的緣故。

雖有意外,但釋凈無疑是個極好的傀儡,胸無大志一心享樂,流落在外的九殿下他們卻並不了解,何況,顧赦落入的是清筠宗,路天沉手中。這名字在他們魔修耳中,比釋九陰三字在仙修耳中更如雷貫耳,更令人聞風喪膽。

雖說得到消息,路天沉在幽都坐鎮,即便如此,要闖清筠宗也非同小可,想救人必然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與他們而言,好似並不值得。

但所有猶豫的前提是,他們手中握有釋凈這枚棋子.......

弓弦在月色照耀下泛起冰冷的光澤,悠悠坐在山頭,靜靜等着消息傳來。

黎明前夕,悠悠淺灰眸瞳微眯起來,視線中,一隻火鳥虛影從遠處飛來,盤旋在宗門上空,方圓百里都清晰可見。

一則突如其來的消息傳遍三界,讓本就緊張的局勢瞬間變得劍拔弩張,一石激起千層浪。

“急報——荒澤魔君釋凈就在方才,被生死棋反噬身殞!”

宇文離身前同時出現數十道傳音符,聽完第一張符后,當即袖袍一揮消失在原地。

他本打算等路天沉回來再處置顧赦,如今看來,絕不能等了。

“來人,隨我一同開啟天誅陣。”

*

破曉之際,滿天烏雲籠罩在宗門上空,黑壓壓一片。

天誅陣開啟的剎那,如蟒蛇般粗大的紫雷穿梭在烏雲間,震耳欲聾的雷聲響徹方圓百里,所有弟子被斥令遠離戒律堂,退到天雷之外。

“這便是天誅陣。”

負責守在山門處的年輕弟子,望向遠處天空,面露畏懼之色。

“相傳即便是化神境修士身處其中,都會形神俱滅。”

“豈止化神境,”年長些的弟子艱難地咽下口水,嗓音微顫,“上次開啟此陣,還是為了讓釋九陰神魂俱滅。”

“釋九陰?”

在眾弟子為大陣驚愕之際,一個清朗的少年嗓音,陡然冒了出來。

眾人皆是一驚,方才說話的弟子本能拔劍,但腰間懸劍方一出鞘,一隻修長如玉的手伸來。

“錚——”

一聲清亮的劍鳴,劍刃被少年輕按回鞘。

“劍要對着敵人,指着自己人不好。”來人輕笑,夜風拂過他額前黑色碎發,一張充滿少年氣的俊容,瞧着格外隨和。

一滴冷汗從持劍弟子額角滴落,此人不知是敵是友,但指尖看似隨意的一扣,他用盡全力,竟無法將劍刃拔出分毫。

更可怕的是,這少年瞧着竟比他好年少。

似乎察覺到他緊繃的情緒,來人拍了拍他肩,笑得隨和極了,讓人不由心生好感。

“我是自己人,”他好脾氣地解釋。

眾人這才注意到,少年服飾與他們有些相似,但又有細微不同,“你到底是何人?”

“路人。”

少年隨口答,目光落在雷光閃爍的天幕,長眸微眯起來。

“比起這個,能告訴我現在是什麼情況嗎?”

*

大陣籠罩之處,只剩兩道身影,宇文離手持雷令面無表情道:

“你的三哥釋凈死了,還有什麼遺言要交代嗎。”

釋凈一死,荒域的大魔必來救他,那股勢力非同小可。

與仙修嚴格的修為等級劃分不同,魔修分強弱,靠的是對戰中的力量,荒域幾個魔使足以與化神境大能交手。修為達化神境,足以橫跨萬里空間,這些大魔亦是如此,不到片刻就能橫跨亡靈海,從荒域趕來故而一得知釋凈身死的消息,宇文離當機立斷開啟天誅陣,除去顧赦。

纏繞在顧赦的玄鐵鏈收緊,雷光閃爍的細絲將他圈圈環繞。

他輕咳一聲,唇間泣出血珠,緩緩扯出一抹笑來:“用天誅陣殺我,倒讓我有些受寵若驚。”

他打碎輪迴鏡,亦受神器反噬,五臟六腑受到不可逆轉的重創,其實無需宇文離動手,他也命不久矣。

不過宇文離素來謹慎,許是怕他有秘法,定要他在天誅下神魂俱滅才安心。

“不必妄自菲薄,你是真魔後裔,值得這待遇。”

宇文離聲音落下,拂袖消失在陣內,下一刻,他立在半空,擲出手中雷令懸於大陣之上。

九天雷罰在他的召喚中,帶着毀天滅地的氣息,“轟——”地從天而降劈向陣中身影。

悠悠站起身,攥緊軒轅弓的手指發白,直到嗅到空氣中一抹沁人心脾的桃花香,蒼白的臉色才緩和了些。

姬元囂給的花苞,還好,還好有用。

雷罰消失。

宇文離難以置信地看着陣中安然無恙的身影,陣法內,散落着無數的桃花碎片。

他眉頭擰了起來,無暇揣測是何緣故,再引來一次九天雷罰需要時間,他已經感受到四周空間的扭曲,荒域那些人要來了。

宇文離掌下運靈,打算直接了解顧赦,但一道強大的劍氣陡然自遠處向他斬來,劍氣所過之處,草木凝起寒霜,變成一副寒冬之景。

宇文離面色一冷,閃身躲過劍氣,趁此間隙,一道挺拔的身影掠來,手持長劍攔在他身前。

宇文離打量來人,眼睛微眯起來,來者並非魔修,而是一個身着布衣的劍修,臉上戴着面具,看起來尚且年輕,卻能使出連他都不得不避的劍招。

而且這劍招,像出自劍宗。

“你是.....”他想起一個頗有印象的劍宗弟子,曾經驚艷絕絕,被所有人刻意遺忘的天才劍修。

趕來支援的劍宗長老,察覺到似曾相識的劍氣,臉色微變。

正此時,狂風四起,大片烏鴉聚集在清筠宗上空,黑壓壓的雲層如潑了血沫般,猩紅一片。

不知何時,空中現出四道身影,服飾各異,唯一相同的便是透着詭異的魔紋。

“多年不見。”

率先開口之人,手背上睜着雙血紅色的眼睛,他笑吟吟地看向宇文離。

“宇文長老,別來無恙。”

荒域四大魔使之一的夢魘魔,曾闖入過仙門大比之地,但當時來的只是只手,此刻來的卻是真身。

“嘎嘎嘎——”

令人心生不安的鴉聲響起。

眼睛空洞的烏鴉如小傀儡般,站立在一個血衣魔修肩膀,男子撫着它墨色羽翼。

“是墨鴉......血魔使者,”一仙門弟子認出,顫聲道。

他視線落在另兩個魔使身上,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平日只在書籍與傳聞中窺見的大魔,如今活生生出現在眼前。

魔君釋九陰前部下,名響三界的四大魔使,無一不是腳踩如山枯骨,手下血流成河的大魔。

“夜來——安眠——”

那弟子正驚恐,聞聲不自覺與夢魘魔的眼眸對上。

不知為何,他竟覺得對方眼眸異常溫柔。

眨眼間,同他一樣,一群又一群的仙門弟子倒下,連幾位長老都險些中招,陷入夢魘術中。

“叮——”

一道清鈴聲響起,讓被夢魘蠱惑的眾人豁然驚醒,遠處數道身影轉瞬趕來,眾弟子見狀,露出驚喜之色。

是從幽都趕來的各位宗主,上弦,聆音,劍宗和縹緲宗。

夢魘魔目光反覆掃了幾遍后,放心地咯咯笑了起來,拿出同上弦宗主手中,一模一樣的鈴鐺。

“原來你們上弦每任宗主都會有個清鈴,你猜,我手中這個從何處來的。”

上弦宗主死死盯着鈴上血跡,手中指甲嵌入掌心,

當年釋九陰掀起界戰,各大仙宗死傷慘重,攻打上弦的便是夢魘魔,上任宗主落敗戰死,他們上弦與夢魘魔之間有血海深仇,不死不休。

“魔族餘孽,受死!”上弦宗主率先動手。

大能者之間的混戰,爆發出的強大靈力令人窒息,尋常弟子莫說相助,連靠近都十分困難。

荒域魔使志在救人,血魔一邊與宇文離交手,一邊操縱墨鴉沖向大陣,但墨鴉一踏入陣法中,便被驚雷劈得灰飛煙滅。

“你到底行不行,老魔!”夢魘魔嚷叫。

“閉上你的嘴,”血衣魔使冷聲,下瞬幻化出另個分.身,出現在陣法上空。

千條血紅的細絲凝成網轉,將雷令包裹起來,血魔分.身沒入陣內,欲將顧赦帶出,但下一刻,一股強大的威壓自陣眼散出。

陣眼處浮現出道虛影,抬手將其一掌揮滅。

血魔真身狂吐了口血,神色變得凝重,宇文離趁機襲去,將其擊退。

夢魘魔見血魔將天雷攔下都救不了人,臉色變得難看起來:“這陣法里有什麼。”

“無論有什麼,你們都別痴心妄想了,”宇文離冷漠道,“天誅陣你們破不了,顧赦今日必死無疑。”

然而他話音剛落,空氣中所有的靈氣微微顫動起來,彷彿受到急召般,全部匯聚到了一處。

宇文離眉頭一皺,望了過去。

只見原本該被關起來的悠悠,持弓凌空而立,源源不斷的靈氣湧入她手中的神弓。

宇文離的臉驟然黑了:“路杳!”

遠處在安全地帶看熱鬧的霓羅,頂着白芙雪姣好的面容,輕咬唇瓣,臉色變得難看。

“大司,她為何能拉開神弓,她不是個凡人嗎。”

她發間金簪在風中輕搖,回應着:“她能拉開軒轅弓,確有古怪。”

霓羅忿然:“去查!”

“天下的陣法都有陣眼,大法陣還有陣魂坐鎮,只有破壞陣魂,才能將人救出。”

系統的聲音在悠悠腦海中迴響,她嘴角緊抿,手指扣緊弓弦。

她的靈力只夠拉開一次。

但這一箭,連冥海的夜魔獸都無法抵擋,無論對準着誰,對方都必死無疑。

與輪迴鏡同為神器的軒轅弓在手,旁人無法近悠悠的身,宇文離只能在不遠處死死盯着她,臉色難看至極,悠悠沒有過長輩,不知道他嚴厲的眼神中透出的,是不是叫做失望。

但她沒得選。

悠悠箭尖直指陣眼處的虛影,但隨着那道模糊的身影逐漸清晰,她心中的不安越發濃重。

在陣魂身影徹底浮現時,悠悠拉弓的手僵住,臉色煞白。

“宗、宗主......”

“是路宗主!太好了!”

看清人影的剎那,歡呼雀躍聲此起彼伏,不止是清筠弟子,各大仙門弟子也都沸騰起來了。

遠處的霓羅見狀,臉上的忿然妒意散去,唇角悄悄彎起笑來。

路杳這一箭若射去,從此就要背上弒父的罪名,何況對方還是人人敬仰的路宗主,到時候,整個修仙界都不會容她。

可她若放下,陣法中的弟子就要死了。

“昭哥哥,”她扭頭故作擔憂地出聲,身旁的慕天昭,卻不知何時消失不見了。

一陣風掠過,宇文離抬手按住欲上前的慕天昭:“神器周圍靈氣紊亂,靠近會被絞殺。”

慕天昭只好遠喝:“師妹!把弓放下!”

悠悠被弦勒出血痕的手止不住顫抖,灰霧霧的眼睛望着陣法上空的虛影。

男子一襲白衣出塵,銀冠束髮,盤膝坐在陣法上方,他斜支着頭,被足以讓他這縷分魂灰飛煙滅的箭尖指着,神態也十分散漫,比起即將面臨的危險,他似乎對眼前的情形更感興趣。

路天沉這縷魂來此十幾年前,為鎮殺釋九陰所化,彼時路杳還是個小奶娃。

曾經墜入冥海的軒轅弓再現人世,大概猜到發生何事的路天沉,頗為欣慰,雖然此刻被箭指着的是自己。

“你想救下方的小朋友?”他問。

悠悠張了張嘴,嗓音卻發不出聲音。

她微微點頭,視線中的虛影瞭然,斜飛入鬢的劍眉微挑,輕描淡寫地笑了聲:“那你在猶豫什麼。”

悠悠說不出話來,腦海中系統不斷道:“這只是路天沉十多年前的一縷魂,你恐怕不知道,他三千化身,分散出去的神魂更不再少數,少一縷,並不會傷到他毫毛,你不必自責。”

它急道:“雷令已顯,下一道九天雷罰要來了,再不動手就來不及了!”

半空中,束縛雷令的血網分崩離析,一道比之前更強大的威壓伴着雷鳴落下,各宗主與魔使都迅速遠離了大陣。

眨眼間,紫雷伴着灼火劈向顧赦,宛如天罰降世。

目睹這幕的眾人無不露出駭然之色,震撼於強大的天威之中,但雷火落入陣法的前一刻,突然在半空止住。

神箭帶着耀眼光芒朝陣魂破空而去,貼近的剎那,漫天雷火像陣風般逝去。

待刺目的光芒散去,眾聲嘩然。

原本在天誅陣上的虛影,消失不見了,僅留下神箭餘威,路杳身邊卻多了道身影。

是個凌風而立的少年,原本悠悠手中的軒轅弓,竟在他手上,天空黑沉沉的烏雲散去,一縷曉光灑落,神弓在他手中散着柔和而泠冽的光芒。

看清面容,宇文離倏然睜大眼睛,底下清筠弟子各個目若充血,面對突然現身對宗主動手的陌生少年,拔出佩劍,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殺意。

但未等他們殺去,便聽宇文長老低喝:“住手!”

眾弟子不明其意,直到聽宇文離不知是何心情地道了聲:“師兄......”

群情激憤的眾人一愣,難以置信地望向半空中的少年。

“宗主?”“路宗主?!”

路天沉剛從妖界趕回來的一縷少年魂,望了眼幽都方向,在底下一眾驚愕的目光中,抬手落在女孩耷拉的腦袋:

“如果連你也猶豫,這少年就死了。”

“我在外歷練的時候,遇到過各種困境,但無論在何種境況下,都一直堅定做着自己認為正確的事,雖千萬人,吾往矣,”他輕拍了拍悠悠的頭,輕笑道,“所以路小朋友,做你認為正確的事,就夠了。”

悠悠低埋着頭,近乎哽咽地“嗯”了聲。

少年路天沉頷首,將弓放入她手中:“真身遇到了點麻煩,需眾魂歸一,我得過去了。”

“對了,這少年與我認識的一位叫‘顧九’朋友有些像,不過有一點不同,”路天沉望向陣內的顧赦,走前微俯了俯身,在悠悠耳邊低笑道。

“至於哪點不同,下次見面的時候,再告訴你。”

話落,身影轉瞬不見。

悠悠握緊軒轅弓,隨即深吸口氣,落入天誅陣中,扶起早已昏厥的顧赦,欲帶人逃走。

這時,一股強大的靈力襲來,不知是哪位宗主或長老出的手,但在半路便被血魔攔住,與此同時,他向顧赦擲去一支淺藍色的流蘇發簪。

方才偃旗息鼓的混戰,瞬間再次爆發。

這時候,一個黝黑小腦袋從顧赦袖口探出,一聲低吼,化作龐然大物。

幽蛟尾巴一甩,將兩人拋到背上,旋即以迅雷之勢游向遠方,將所有紛爭甩在了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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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毒女配人設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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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4 章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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