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第 7 章
按住像個雪團的小靈獸,路悠悠不甘心地左右察看,在它又搖尾“汪”了聲后,才終於接受了事實。
察覺到她的情緒,守護靈興奮的動作淡下,不明白為何悠悠不高興,它歪了下頭,腦袋拱了拱悠悠的手,柔軟白絨在她掌心蹭動。
“嗚~”
悠悠摸了摸它的小腦袋。
罷了,開局一條狗就一條狗吧,她能感受到小傢伙對她的喜歡,來到這世界,她許久沒感受到這種善意了。
“以後就叫你坎坎,路坎坎。”
在床邊給坎坎建了個窩,悠悠擔心它不適應,把殼也放在了窩裏。
一番折騰,臨近傍晚。
悠悠在床上打坐,修仙界等級劃分森嚴,練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合體,大乘......路杳此時築基中期,而慕天昭、白芙雪等已達金丹期,與她有天壤之別。
再過半月,宗內大比要開始了。
悠悠加緊時間修行,但她對修行之事所知甚少,只會在體內運轉靈力。
“嗚~”
窩在床旁的坎坎,發現她在修行,乖乖地蹲坐起身。
它靠近耳朵的地方,白色絨毛下有兩個不易察覺的小角,散出淡淡光暈,飄到悠悠身邊將她包裹起來。
閉目后,眼前的黑暗忽然亮起溫和的星光。
悠悠暗自稱奇,這些星點全部朝她湧來,融入體內,一時間,她彷彿身處浩瀚無垠的暖洋,說不出的舒適,漸漸的,她開始學會自主吸取感知到的力量。
這樣不知過了多久,悠悠睜開眼。
打坐之後全身輕巧,她下了床,坎坎在呼呼大睡,悠悠打開門,迎面看到在走廊着急地踱來踱去的靈洛。
見她身影,靈洛忙上前打量:“路師姐感覺如何,突破了嗎,都在房內修行一天一夜了。”
悠悠訝然,可算知道為何修仙界動輒閉關百十年了,打坐時,完全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悠悠揉了揉左肩,遲疑道:“好像突破了,靈力變強了。”
“恭喜路師姐!”靈洛鬆口氣,小心瞥了眼悠悠,“築基後期,就離金丹境不遠了,這次宗門大比路師姐一定能名列前茅。”
悠悠“嗯”了聲:“借你吉言。”
名列前茅是不可能的,這次大比,按劇情發展,她不僅不會取得好成績,而且會在預選中,上演一場震驚四座的爆冷出局。
所謂的預選,就是爭奪大比的名額。
外門弟子有機會與內門弟子交戰,若戰勝對方,就能取代對方參加大比。
但預選建立至今,沒有任何一個外門弟子成功過,無他,從入門“內”、“外”一字之分,便註定一個天一個地,內門弟子都是天資卓越之輩,加上受到宗門資源傾斜,遠不是外門弟子可比的。
久而久之,預選就相當於走個過場,沒人真覺得有哪個外門弟子能脫穎而出。
於是乎,當書內,身為長老親傳弟子的路杳,在預選,被一個名不經傳的外門弟子淘汰后,全宗掀起軒然大波。
就算是從來對修為高低不以為然的路杳,此戰後,也受到莫大的打擊,陷入長達半年的自閉,淘汰她的外門弟子,正是顧赦。
一場比武下來,顧赦從鮮有人知,變得在清筠宗,無人不知無人曉。
去年大比,給白芙雪做墊腳石,今年大比,給顧赦做墊腳石,雖然是自身不思進取的緣故,一番下來,悠悠都有些同情路杳了。
不過對於這段爆冷慘敗的劇情,悠悠期待極了,想想還忍不住笑出聲。
敗就敗吧。
她高興的是,正好能利用這爆冷,補充自己空蕩蕩的小金庫。
不一會兒,靈洛將熬好的葯端來,這葯的藥效很好,喝了肩膀傷口都不疼了。
悠悠端過碗,正打算喝葯,突然感覺到南方,湧起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息,與此同時,房內累到呼呼大睡的坎坎,倏然睜開眼,警覺地仰起頭。
“路師姐,葯太燙了嗎,”靈洛見悠悠不喝,神色微緊。
悠悠搖頭,定了定神:“你有感覺到什麼嗎?”
靈洛茫然:“什麼?”
那股懾人的氣勢一閃而逝,彷彿只是錯覺,見靈洛沒有半點反應,悠悠蹙眉喝完葯,肩膀痛意淡了許多。
待靈洛離開,她在房間逗了會坎坎,聽到它軟綿綿的肚子裏,發出“咕咕”聲。
意識到小傢伙餓了,悠悠出門給它尋東西吃。
今日天色昏暗,黑沉沉的烏雲盤旋在清筠宗上空,悠悠走出屋檐,細細雨絲飄落在她白皙的臉頰。
靈洛見她出門,尋了把傘給她。
想起方才的心悸,悠悠朝南方望了眼,可惜高聳入雲的主峰,遮住了她的視線。
辟穀的修士無需進食,宗內即使是外門弟子,也少有沒辟穀的,宗內的膳食堂門可羅雀,凄涼得宛如一片荒地。m.
悠悠進去片刻,將僅剩的一個熱騰騰饅頭帶出來,揣入懷裏。
清筠宗有九大主峰,十三副峰,悠悠對這些地方尚不熟悉,回去的路上,特意繞了個遠路。
途徑外門弟子所在的卧龍峰,她意外看到個人。
是顧赦。
不知犯了什麼錯,他在思過碑前罰跪。
看樣子已罰了許久,少年薄唇血色全無,秋末冰涼的雨絲,打濕他的長袍。
陰雨天,來往的弟子腳步匆匆,少有人關注他,不知是不是這緣故,他很快發現悠悠的注視,一雙黑眸望了過去。
秋風拂過,宛如染血的楓葉鋪了一地。
女孩穿着相襯的紅衣,膚白如雪,靜立在楓樹下的場景,美得像一幅稀珍畫卷,任誰都忍不住多瞧幾眼。
顧赦望了眼,淡漠地收回視線。
“芙雪,你怎麼了,”
手持靈符的黃衣少女,一手撐着傘,遮在自己與白芙雪上方,發現她突然停住腳步,疑惑地問了句。
白芙雪視線落在楓樹下,又順着悠悠目光,看向思過碑前的少年。
她對顧赦有印象。
在人面蛛洞穴里,他們在結界內等長老回來的期間,少年一直抱着昏厥的路悠悠,抱了許久。
聽到身旁問話,白芙雪回過神,搖搖頭:“沒事。”
“那快走吧,還有好幾座峰等着布靈符呢,”紀瑤着急道,“天黑之前必須得弄完,否則就糟了!”
白芙雪點頭,剛走了兩步,滴滴答答的雨點打在傘面,雨越下越大了。
她頓了頓:“等我片刻。”
悠悠被盯了眼,趕緊就溜走了,路上聽到幾個弟子交談,才知道大概發生了何事。
顧赦修為低微,至今連辟穀都沒成功,在弟子關係並不和睦的外門中,屬於可以被隨意欺負的那一類。
這類弟子,一般都得低調行事才行,但顧赦不是如此,或者說,低調不了。
修仙界不缺俊男靚女,但顧赦模樣過於出眾,站在一群男弟子中,猶如鶴立雞群。
以至於即便修為不高,也惹得諸多女孩芳心暗許,導致看不慣他的‘情敵’多不勝數,隔三差五便要找他麻煩,總之,不會讓他好過。
這次他剛歷練歸來,長途跋涉還沒休息片刻,就被人構陷偷拿了一件寶物。
那弟子有些後台,外門管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聽顧赦解釋,直接讓他在思過碑前罰跪,跪到願意交出東西為止。
悠悠算時間,顧赦已跪了快三天三夜了,難怪唇色慘白。
她摸了摸儲物袋,躊躇片刻,折返回去,老老實實躲到樹后靜觀。
沒記錯的話,這裏是顧赦與白芙雪初次相遇劇情,用不着她做什麼。
書內這段劇情,年少的魔王在雨中罰跪,周圍來來往往的同門皆一臉漠然,唯有人美心善的女主正巧路過,贈與了他一把傘。
清筠宗作為第一仙宗,弟子多不勝數,外門弟子從來是微不足道的存在,尋常內門弟子,都是他們可望不可及的存在,更別提白芙雪這般的親傳弟子,說是天邊皎月都不為過。
白芙雪這一送傘,猶如皎月下凡,可以照亮任何一個外門弟子的內心。
原著寫道,在此之前,顧赦在清筠宗的記憶都是冰冷的,白芙雪贈給他的傘,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暖意。
看書時,悠悠喜歡這段劇情,但眼下,她苦惱地搖了搖頭。
她要是顧赦,還在外門艱難沉浮之際,收到女主這般善意,也會對其好感劇增,好感增漲到一定程度,演變成喜歡。
既然喜歡,以顧赦以後的瘋勁,不能兩情相悅,強取豪奪便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這對要阻止他破壞男女主感情的悠悠而言,不是好消息。
悠悠邊琢磨着該如何是好,邊看着白芙雪朝顧赦微微頷首,在黃衣少女催促下離開。
顧赦垂眸,看了眼手裏的油紙傘后,又望向離開的白芙雪。
待身影消失不見,他收回視線,眼角餘光斜落在楓樹,盯着那個一直若隱若現的身影,狹長的黑眸微眯起來。
悠悠躲在樹后,由於書里沒具體寫顧赦動心點,她只能自己猜。
多半顧赦在這就動心了。
瞧他蒼白修長的手,饑寒交迫了幾天,應該沒多少力氣了,卻仍緊緊握住了傘。
迄今為止,唯一感受到的溫暖!
誰敢搶,定會被顧赦永遠記恨在心。
悠悠揣摩着年少魔王的心思,心底暗笑了兩聲,正打算離開,腦海里“叮”的一聲,系統發佈任務:【請完成惡毒女配任務】
悠悠:“嗯?”這能有什麼任務。
很快,她腦海中浮現出一段原著里的文字。
【顧赦手中的傘還沒握暖,被突然出現的紅衣女孩奪了去。
路杳朝陌生的少年冷笑兩聲,將油紙傘折斷,扔在地上狠踩了兩腳。
一個個小小的外門弟子,白芙雪都要拉攏討好,師兄還不夠,非要所有人都喜歡她是不是,到底誰才是少宗主!!】
悠悠:“......”突然笑不出來。
她仔細回憶,書里好像、依稀、似乎有這段小劇情。
惡毒女配嘛,總要不斷作死才行,悠悠重新從樹后探出腦袋,準備再瞅瞅此次的目標。
目光還沒接觸傘,她就被顧赦目光捕捉到了。
雨下得愈來愈大,少年衣袍幾乎被雨淋得濕透了,深秋時節,在寒氣橫生的山峰口跪了一天一夜,讓他整個人從內到外都透着股虛弱,很好欺負的模樣。
但少年掀起眼皮,底下黑眸凝望而來,過於平靜的眸光,讓人不自覺心底發怵。
悠悠纖長的手指微蜷,回捏了捏袖口,按下緊張走到思過碑旁:“巧啊,又見面了。”
顧赦掀起眼皮,並沒有回答,一言不發看着面前之人。
去而復返,躲躲藏藏。
到底想做什麼。
傘在儲物袋裏放着,悠悠也沒撐,對秋雨落在身上的冰冷滋味深有體會,不過她與顧赦不同,顧赦是有傘不能用。
白芙雪一片好心,可惜顧赦正在受罰,若被瞧見明目張胆地打傘,會惹來更大的麻煩。
空氣中透着涼意,冷得厲害,悠悠決定速戰速決。
罷了,不就是當惡霸搶傘嘛,
先搶了再找補。
她逐漸變得堅定的眼神,被顧赦察覺到。他也沒錯過,路悠悠徘徊在傘上的目光。
顧赦握傘的手浸在冰雨里,指骨冷得幾乎凍僵。
他薄唇微抿了抿,似乎意識到什麼,果然下秒,悠悠按住傘的另一端,一把奪了過去。
啪嗒——
油紙傘被扔在地上,悠悠一腳踩了上去,在他的注視下,使勁碾了碾。
一氣呵成地完成作死劇情,悠悠沒敢看顧赦的神情,想到他此時的悲愴難過,會化作對她的仇怨,來日報復,悠悠心裏涼颼颼的,迅速從儲物袋拿出靈洛給的傘。
“是不是以為我欺負你,不不不,別誤會!”
悠悠找補撐起傘,熱情地將傘柄塞入顧赦空蕩的手裏,“拿着,這傘更大,”
她蹲在顧赦身旁,指尖撥動傘穗。
“而且你瞧,這上面有個‘路’字,用我這把傘,你可以肆無忌憚,就算被管事長老瞧見,他也不敢罰你,是不是特好?至於地面這個、這個......”
路悠悠輕咳了聲,幽聲道:“就忘了吧。”
不知顧赦是不是被她一通狂轟濫炸,沒給喘息機會的舉動弄懵了,路悠悠餘光掃去,少年遲遲沒說話,凍到通紅的修長手指,仍保持着握住的姿勢。
沒扔掉她的傘就是成功。
悠悠小鬆口氣,躊躇片刻,從儲物袋裏拿出一個東西。
做完壞事,她心虛地沒敢看顧赦神情,臉頰一直朝着另邊,也沒察覺顧赦在打量她。
雨幕朦朧,紅衣女孩蹲在傘下,離顧赦有些近。
衣擺被地面淌過的雨水打濕,她並未察覺,一手撥着傘穗,側過臉,也不看他,就對着另邊空氣喋喋不休。
從顧赦的視角,看不到悠悠臉上神色,只能看到,她凝着雨珠的青絲間,藏着個泛紅的耳朵。
顧赦指節僵硬地握着傘,暗自揣測路悠悠到底想做什麼。
沉思間,一個暖呼呼的東西,塞到他手中,路悠悠終於鼓起勇氣轉回頭。
雨點淅淅瀝瀝打在傘面,發出清脆的聲響,悠悠看向同在傘下的顧赦,她左眼下的小紅痣,被雪膚襯得醒目,漂亮得近乎惑人。
“給你,”
手裏多了個熱騰騰的東西,用層層油紙包裹着,顧赦不解抬眸,看到她眉眼堆着笑:“是饅頭,你不是......”
話說到一半,悠悠後知後覺,猛然清醒過來。
她在做什麼?!
給餓了幾天幾夜的同門遞吃的,這是惡毒女配會做的事嗎。
人設、她的人設呢!
悠悠趕忙閉了嘴,轉而冷哼了聲,補充道:“我在膳食堂拿了不少,坎坎吃不了那麼多,分你一個,別多想啊。”
說完,悠悠做出要從傘下鑽走的動作。
顧赦長睫微顫了顫,握緊手裏冒着熱氣的饅頭,蒼白的薄唇微動:“坎坎是誰?”
除了他以外,宗門還有誰沒辟穀嘛。
悠悠乾咳了聲:“狗、狗狗。”
顧赦:“.......”
狹窄的傘下空間,伴着少年的沉默,歸於寂靜。